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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即嫁小公爷_分节阅读_第31节
小说作者:再枯荣   内容大小:813 KB  下载:今朝即嫁小公爷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1-06-14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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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夜合照常端上避孕的汤药来,就搁在妆案上,将她神色细细打量,“小姐可好些了?”

  那汤药是刚煎了来的,还冒着热气腾腾,片刻就将那镜面蒙上一层幻烟,镜中模糊的影子侧了身,又被一束晨光罩住半边,“好多了,今儿早饭想吃个红豆粥,不要那些油荤的东西。”

  “好……,”夜合拖沓了尾音,随后替她将另一只红霜果小钿璎插在鬓边,“你瞧,姑爷一来,这病就好了,可见姑爷比那些汤药还好使呢,既如此,你也别跟他斗气了,小夫妻的,有什么话儿不能好好说?非得又骂又打的,我瞧今儿姑爷出去的时候头上还泛着血光呢。”

  她婉转的话儿似一面更清明的镜子,楚含丹在里头照见一个情迷媚迭的自己,令她觉得高贵的自己被亵渎。于是提眉横对,“他要死要活,与我什么相干,就是他真死了,你也甭和我说一个字儿,我不乐意听。”

  夜合讪笑两声,只将那药推至她跟前儿,“我晓得了,以后我不提我成吧?先将药喝了吧,省得一会儿放凉了喝下去胃疼。”

  这厢喝了药,又要茶,夜合正拈着针绣帕子,听了忙劝,“小姐还是等会子再喝,茶最能解那药性了,倒别白费了功夫。”

  榻上,楚含丹将她睇住,好笑起来,“这也奇了,从前我还不是喝了药就喝茶的,也没见你拦。”

  “我从前也不知道,”夜合将拈针的手顿住,匆忙笑回,“前几日去抓药时才听大夫说起来的,我想着还是仔细些好,你说是吧?”

  闲谈的功夫,给楚含丹只倒了盏热水,尔后端了那药碗出去,转至另一方小院儿里,瞧见一小丫鬟正在廊下按等子分药。她捉裙过去,随手捡一颗红参捏在指尖看。

  那小丫鬟横眼见她,陪开笑脸,“大夫说,这红参最是滋阴,助孕的药方里都不可缺,我跑了好多药铺子才买来这些呢。夜合姐,奶奶已经吃了这些日子了,可见效了?”

  “我也不晓得,”夜合丢下参,将手拍了灰,又拂了裙,挨着廊檐坐下,细眉低颦,颇有一番愁态,“我问了大夫这女人怀孕是个什么反应,照太医说的比来,小姐看着像是没什么动静。”

  扫眼那些黄皮纸分装开的药包,真是又愁又叹,引得小丫鬟陪坐下来,捺声儿劝一阵,“姐姐别急,我也问过大夫,大夫说头先一个月没什么反常,就是月信不来,你瞧烟兰,不也是两个月才诊出来的?我就怕奶奶尝出这药不对来,到时候不肯喝不算,反骂姐姐怎么好?”

  “唉,我这是也为她好,”夜合展目望着院内假山顽石上零星雪迹,眉攒千愁,“哪家正经奶奶不是千方百计的想着怀个孩子?偏我家这位,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我苦着劝了多少次,她只是个冥顽不灵。我想着,她要是同姑爷有了孩子,估摸着也就不成天跟姑爷两个夹枪带棒的对着,这才出此下策。你只将那些要渣滓埋好,别叫别人晓得,若不妨她哪天晓得了来骂我,我也是不怕的。”

  “嗳,姐姐放心,我回回都是找了绢袋子埋在墙根儿底下的,谁也瞧不见。”

  此间一言,半沉半明的神色涌上夜合的脸,她重叹一口气,叹出又半月的光景。

  这半月,府里多了一段好些传奇,有关娇容的色迷传说才被烟兰的香消舆言压下去,马上,又是宋知濯的福寿双全美谈。

  婆子丫鬟无不在议论,都道这躺了两三年的瘫子不知是吹了哪门子的福风,将将能开口说话儿了,紧跟着又能下地走,除了腿脚还有些颠簸,倒与常人无异。

  哪里晓得,那瘸腿也是宋知濯佯装出来唬人的。这日,灯花迷醉,小炉生香,院外又是一番飞霜浮雪。明珠临窗月下,坐在一根折背椅上,瞧着面前宋知濯拖一下拽一下地蹒步,笑得她花枝乱颤,颠着身子抖着肩,将髻上一朵白山茶险些颠下来。

  炉里点着瑞龙脑,青烟被宋知濯的临风重步搅得袅袅婀娜,他提眉一笑,好不得意,“如何,我学着跛子学得像吧?”

  “像!”明珠在才止住笑,手上又鼓起掌来,“我瞧你就是个跛子。嗳,你老这么走不会真走出毛病来吧?”

  她身后的明瓦窗外,还可见仙藻飘摇,薄薄地落在宋知濯心尖,酥酥麻麻的感觉叫他不知怎么才好。

  只得过去,单膝落地,捧着她的脸献上虔诚一吻,“我要是真走出毛病了,你就真有个残疾的夫君了,你嫌弃我吗?”

  隔着一寸,明珠紧盯他深幽的眸子,里头只有她,还有黄黄光影里的漫天飞雪。这一刹,方领会了什么叫“刻骨铭心”,他占了她心里每个角落,诸天神佛已经移居别处,只有他满胀这一颗心,满得将热泪溢出。

  交睫的瞬间,扇出一滴泪珠,在她脸上滚出珍重的一条路程,躺在他的掌心,仿佛是漫长一生终于有了归宿。她又笑了,“你是瘫子我都不嫌你,跛子难道不比瘫子好多了?”

  抱影之下,宋知濯替她抹去眼泪,他懂的,明珠几乎不在困境中掉泪,那是低头、是服输,她顽强的心只在幸福的时刻才会流泪。因为懂得,所以更加珍视她每一滴眼泪。

  想引她笑一笑,他便故意逗趣着,“瞧,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倒先哭了,要是哪天我死了呢,你一个小寡妇岂不是要将眼睛都哭瞎了?”

  “你死了……,”明珠沉吟着,像是真在思忖这个问题,隔了半晌,才郑重地抬眉,“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块儿死。活了这些年,父母舍我、师父舍我,我也舍了他们。可细一想,这世上我最舍不得你。你若是死了,我一个人也没意思,我们佛家说后世有地狱,你一个人在地狱也怪孤苦的,还是我去陪你。”

  在光与影的颤动间,宋知濯听来这一番话儿,分明是轻莺浅语,却似一块裹了翠玉的重石落在他心上。他明白,她说的是真的,是他眼前唯一能触到的真实。

  他重踹一口气,将眼中的霪雨压回心里,笑得可恶,“你陪我死了,留下这么多钱你甘心?还是花净了再来找我吧。”

  骤然一语,将明珠震得一怔,等缓过来时已经抡了重拳,“要死啊你?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见钱眼开的人?”

  那拳砸下来的功夫,已被宋知濯轻巧避开,他站了一尺远,越发笑得气人,“说起这个,我记得,我头一回告诉你柜里有银子叫你只管花的时候,你眼也亮了,唇也开了,啧啧……,那模样,恨不得兜口将那些银子都装进肚子里去。当时我就想,这绝对是个六根不净的小尼姑。”

  一番话激起千重恨,气得明珠提裙而起,撒开了蝶翼一般的裙面儿绕着炭盆追他,“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这一个追,那一个侧身回转,轻巧就将她伸长的手避开,“嗳,我腿可比你长,你两步才抵我的一步,你抓不着我,死心吧小尼姑。”

  “你站着!等姑奶奶逮着你,非拔了你的牙不可!”

  追闹间,她的裙边儿擦了他的衣摆,仿若拨动了轻弦,天地只有笙声悦耳、驼铃摇荡。

  见追不上,明珠横生一记,“哎哟”一声儿佯跌在外间锦榻前,撑着榻沿儿作势要爬起来,又重重坠下,再痛呼一声,“哎哟,疼,扭了脚了……。”

  果然见得宋知濯急急踅回来,蹲在她脚边儿,撩了裙边卷了裤腿把着她的脚踝轻柔,唇上还挂着笑,“为了揍我连自个儿的脚都搭进去了,岂不是吃了亏?”

  逮住这个空隙,明珠一把拽过他的手,张口就咬在他小臂上,先瞧他痛得龇牙咧嘴,却忍着没叫,她心疼了,将咬变作吻,吻后心虚地看着那一排渗血的牙印,“我不是故意下这么大劲儿的,疼不疼?”

  他是学过武艺之人,打小胡打海摔惯了,这一点儿疼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捧着臂,没有半点恼火的意思,“瞧,估摸着得留个疤了,正好你给我烙了这么个印,往后再有姑娘瞧上我,单看这印就晓得我有主,也就对我敬而远之了。”

  明珠拖了他的手,转至床上,不知从哪里翻来一小罐儿敷外伤的药粉子,在他臂上洒一点儿,又找来一条软缎,替他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他就这样看着,看缎头缠在他坚实的小臂上,一如缠了两个人的骨与血,就此真正地缠成一个啮臂之盟。

  过两日,那排牙印开始结痂掉壳,还真就留了个淡淡的疤痕,似一轮旧月,趴在宋知濯的手臂上头,同他迎接下一个日升、度过每一端光阴,从来不明不灭。

  往后的光阴,坠入深冬,京城的冬天同扬州不同,是永不衰退的白,将天与地不分不舍。

  这些时,明珠发现屋子里不知从何时多出来一个人,那人总手执一个白羽鸡毛掸子,这里拂拂那里扫扫,几乎扫尽这屋子的每个角落。

  她指尖勾着一只长柄香压,摇摇荡荡地同宋知濯说来,“你难道没发现,小月这段日子老往咱们屋里来?你昨儿在外间书案看书,她便到里头来跟我说话儿,闲扯一篇,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宋知濯在捧着本《六韬》在窗前,看她细细押着香灰,“大概是来找‘信’吧,我同你说过的。”

  “我就说嘛。”明珠抬眉哼一声儿,接着往回纹模子里填瑞金脑香粉。

  打从天更冷,宋知濯便将返魂梅换成了瑞金脑,据说是进贡的香料,明珠不认得,想来就是精贵,填香时便格外小心。这厢抖着鎏金长柄铲,生怕抖一点在外头,眼紧盯着模子,唇间开合,“只是怎么这会子急起来了?”

  “你晓得不晓得?”宋知濯将举书的手垂在腿上,凝重地望住明珠。惊得她以为只当是什么密言,亦停了手望住他。隔着三尺对望,他沉重地缓一口气,“这瑞金脑虽然是外国的贡品,但每年贡来也多。返魂梅却是十分难得,论价钱可比这瑞金脑贵,也不知被你抖落了多少,故而,你不必这样小心谨慎蹑手蹑脚的。”

  静默片刻,恍听得“咣当”一声儿,原来是明珠将手上的鎏金铜小铲朝他掷了过来,“你要死啊!”

  宋知濯扬天大笑,待匀过气儿,才悠哉地说回正题,“我同你说过延王,你可晓得,他的兵马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半月,京城就要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我父亲手握着他结党营私、逼宫篡位的证据,大概没两日就要将那些罪证上呈到朝堂。这节骨眼儿的功夫,他老人家自然是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而小月才急起来了。”

  一番话儿将明珠手上的蓝田玉香炉盖儿险些惊掉,“我的天我的天,延王要造反,这还不得天下大乱了?”

  霜白雪光下,宋知濯气定神闲地笑着,“反不起来你放心。不过估摸着京城这些日子会不大太平,所以你这些日子就别出门,有什么要买的叫明丰他们给你买回来就成。”

  反得明珠更散漫地一笑,“你何曾见我常出府去了?”话音甫落,她又郑重扭脸过来,“倒是你,你这几日不是要出去,去那个什么坊来着?”

  “明雅坊。”

  “对,就这个明雅坊。”她一壁将香炉放至高案上,一壁自袖中牵出条细绡帕子擦手,一步一韵,孔雀蓝裙裾似一片袅娜的羽毛,“你自个儿也说了,时局动荡,你留神点儿吧。”

  “我晓得,”宋知濯拖过一根折背椅,掣她的手腕坐在自个儿身边,将她的指头一个一个揉捏着,“不过是些流氓贼寇,我倒是不怕的,再有什么大事儿,赵世子身边儿还跟着几个暗卫呢。熬过这几天,等延王落马了,我带你出去赏梅。”

  这厢临窗对雪,正拟个花前月下,却见院门儿吱呀被人推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是那小月过来,穿着件葡萄叶莲纹水茶对襟褙,下罩素橘红石榴裙,手上拧着白羽鸡毛掸,看着伶俐又勤快的模样。

  那白羽随她的碎步摇漾,仿佛是哪片河间的芦苇,漾出水开清波,婀娜多姿。远远地,她笑着蹲了个万福,“少爷奶奶安,我来掸掸灰。”

  一行说,一行淌了厚厚的积雪绕过幽径,眨眼间就进了屋子立在二人面前。宋知濯只是随她去,卷了书微颠簸着步子挪了到外间书房。

  里间就剩下明珠与她独对,眼瞧她躬着腰露得个起伏蜿蜒的轮廓掸了床榻,又扫了妆案,分外仔细,连南墙长案上的几本经书都挨个扫一遍。一束阳光直追着她,射得她头上一支丝缠真仔花枝钗如春早发。

  瞧得明珠暗笑,牵出绣帕扫一扫裙面儿,“小月姐姐,也不必太费神儿,昨儿才刚仔细扫了一遍。我原想劝你不必日日来,这些杂活儿,吩咐小丫头们来做就是了,何必你亲自操劳呢?可瞧你这样认真,我倒不好劝了。”

  长案底下,小月肆无忌惮地抖着她的经文,闻言扭腰转来,唇上绽着个倦笑,“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小丫鬟大丫鬟,原没什么分别,都是伺候主子。头先少爷好了,才说要整顿整顿,我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时机表现表现?况且这冬天烧着碳火,最是容易扑灰的,别说日日来扫,就是一天扫个两三回也不见得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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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明汤显祖《牡丹亭》

  58. 情浓 斗帐清欢。

  这厢说着, 手上毫不避忌地将几本书都闲翻来一遍,挨个儿寻来,仍是寻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落得个无功而返。

  前脚走, 青莲后脚过来, 直入里间,朝窗外张望一瞬, 挨着明珠坐下,“我瞧见小月这几日勤快得很,时时往这边儿来, 我不放心, 可与你说什么没有?”

  “没什么说的, 左不过是一些对酌客套的话儿。”明珠朝帘子处瞧一下,没见宋知濯进来,才倾在青莲耳边,好一阵嘀咕。

  只见青莲眉心越凝越深,听了半晌后, 才往地上啐一口, “呸!这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用这事儿来讨老爷的好, 我看她是做梦。叫少爷唱了出‘空城计’不说, 就即便是寻着了这个东西, 我看在我们那冷心的老爷面前, 也是得不到什么好的。”

  一阵风摇曳了光秃秃的桂枝, 晃得地上斜长的碎影在日光里偏南倒北。明珠提了裙,在圆案上够得那个装针线碎布的竹篮子放在青莲膝上,自个儿拿了两块歪七扭八没个形状的布头递到青莲眼下, “姐姐别管她,随她去,她这个人心狠手辣,心眼儿又多,你就装作不知道,省得惹着了她反叫她算计了去。我想缝个荷包,姐姐教教我好不好?”

  青莲暗忖一瞬,想得终归是没太大的影响,便提了剪子,将两快深灰的布头修了个边儿,“虽说是随她去,但我瞧她总不放心,我看你还是寻个由头将她打发了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呢,”明珠死盯着她如游龙走云的一双手,瞧得眉心深锁,“少爷说,等局势定下,老爷用不上那‘信’了,自然就用不上她了,届时才将她打发了去,老爷也没什么话儿说。”

  交谈间,不知何时,日已倾仄,骨里红梅在亭边雪里婆娑颤动,骤起一阵风,吹得一缕梅魂入槛窗,落在宋知濯的书上,又萦纡辗转,踅入重帘。

  重帘内,两女靠窗下,浮枕雪与花,道是好个冬阁合欢景。荷包已缝出个行,正在收口,飞针走线半晌,青莲递给明珠,“这就做好了,不过这还戴不得,既无纹也无花的。你若是给少爷做,先得往布上绣好花儿,再裁剪了缝上。”

  “啊?还要绣花儿啊?”愁得明珠拧了眉心皱了鼻头,一个小脸如晚风吹皱一池秋水。

  望其眉畔生愁,好不可爱。青莲提了两指往她一张脸上轻拧一把,“也不是非得绣那些繁琐的,男人家大概是梅兰竹菊、飞鸟鱼虫,还有麒麟飞龙,绞云纹如意头之类的。如意头简单些,改明儿我给你拿个样子,你先从那个学起,眼下,你先把这针脚走线学了来。”

  言毕,她又绞了两块料子,指着她缝来。谁知明珠才走得两针,就将指头扎了个孔,挤出一滴血来,赶着捧到外头书案前。将一指递到宋知濯眼皮下,“你瞧,流血了。”

  宋知濯早就听见她细碎的脚步声,佯装做一副专心看书的模样,听她浅浅软语,分明是有撒娇的意思,这才往那指端上瞧去。这一瞧,不得了,仿佛是被磕了皮儿的红樱桃,涌出的一滴诱人的汁水。

  他忙仍下书,掣过她的指含入口中,轻轻吮痈一口,吮得明珠腮若云霞。

  周遭仿佛静默得虚空,耳边只有绽破的露与风,还有从那截指尖侵入肌髓的痒,轻如羽毛拂过心甸,细如炉上薄烟。直到青莲追出来,他二人才慌乱地撤开。

  “哎哟,我的姑奶奶,忙着跑出来做什么?”青莲手中捏着手帕,将明珠的手捧起揩掉上头零星血迹后,朝宋知濯笑道:“这小妮子什么苦都能吃,却做不得针线,还非要学。少爷快劝劝她,别叫她费这事儿了,家里又不是没有做活计的人。”

  “我何尝没劝过?”宋知濯从案后绕出来,拉着明珠的手,注目满是宠爱,“只是她在闲不住,就随她学吧。”

  他拉了明珠自去,青莲也识趣地告退。履舄浅浅,二人已落在床上。在明珠小小诧然的目光中,他从半月钩梢取下香藕帐,揽着她倒下,“睡个午觉。”

  “你不是说,在床上躺得久了,不爱睡午觉的吗?”

  “今儿想睡。”宋知濯拉了被子覆住二人,一个翻身,撑在枕上两侧,将她包裹在下,随着银熏球轻微的晃荡,他徐徐沉下去,在她唇上细啄一下,“你看难得今儿天这样好,不睡个午觉,岂不是辜负了这宝光年华?”

  宝幄滤了几层阳光,帐中只有半明半昧、如丝如月的银辉,一切恬静舒心。蠢蠢欲动的心跳鼓舞着明珠,羞涩卷在睫畔,“可现下是冬日里,正是个天长夜短,现在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他伏下身又一吻,隐约感觉到她的软如四月的发丝与呼吸,如此令人想要下沉。功名利禄在这一刻,也不过是身上的衣,脚上的履,俱是多余。他想要的,似乎只剩这一方宝幄,将他们与风雨人间阻隔开。

  缠绵的对视中,明珠倏尔噗嗤一笑,两手在他肩头轻搡一下,接着捂住自个儿的脸,“走开走开,我想笑,哈哈哈……。”

  她笑得越来越大声,整个肩颠得帐顶的熏球跟着乱颤,风月在她的笑声里羞赧退潮。宋知濯的脸也被她笑得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恼。只将她的手拽开,瞪着微红大眼,“不是,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

  “哈……,”明珠在他身下捧肚打滚儿,好半天才缓过来,方一对上他的眼,又大笑起来,“哈哈哈…,不行,你躺好,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想笑,感觉怪怪的。”

  这才叫宋知濯真没了法子,翻身而下,在她花枝乱颤的身子旁边,颇为气恼,“我就这样好笑?”好半晌,他歪肘撞一下明珠,“小尼姑,我怀疑你有病,恐怕得找个太医来瞧一瞧。”

  “你才有病呢!”明珠趴在他肩头,潮红一张脸绷起来,怒目将他望住,“我身子健朗得很,你休想哄我吃药!”

  “没病你笑什么?”宋知濯侧过身,将半截游鱼氅袖覆在她肩上,捏着她细滑的颊腮,“没听说有人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我先同你讲个清楚,若我叫你笑出个好歹来,后半辈子你可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能怨你自个儿。”

  明珠沉吟着他的话,苦思半晌后,翻了个身,躺得十分规矩,英勇就义地将眼皮阖上,轻撞他一下,“我不笑了我不笑了。”

  伴着瑞金脑的浅香与满室温火,宋知濯再度侧身,可当睇见她唇间还若有似无的笑后,他只得泄出一缕气躺回去,满目无奈地望向帐顶晃悠的熏球,“算了吧,还不是时候,估摸着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类的禅语念多了,还不能适应这红尘俗念。我不跟你计较,体谅你,等你哪天适应了再说。”

  “等”是什么呢?莫如在寒冬里丢下一颗火种,只有零星温意,却能带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期盼。

  盼朝露晨曦、盼柳暗花明,在这样的顽固的等待里,正事儿还是要办。所隔三日,宋知濯换了衣裳去赴与赵合营的约。

  马车在日暮中停在明雅坊的大门前,自有相帮来牵马引路,一路引得宋知濯过厅堂、上小轩。

  透过珍珠帘,隐约可见小轩内黄花梨锦榻上背靠一抹苍色暗龙纹身影,同宋知濯一般年轻的脸上半酲半醒。边上簇拥二名眉骨艳酥的佳人,左捧过一杯,右递上一盏,俱尽数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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