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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即嫁小公爷_分节阅读_第22节
小说作者:再枯荣   内容大小:813 KB  下载:今朝即嫁小公爷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1-06-14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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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借着酒力,早已浴火难歇,听见这话儿,将一个土陶酒壶往地上狠狠一砸,歪嘴骂了半晌,“他娘的!这大夜里的还出去,我瞧她是欠收拾!还有你,你个小贱人,老子瞧着你就来气!自打头胎生了你这个赔钱货,老子的手气就一直不见好!”

  睇见他人歪歪斜斜踅出去,小明珠心里暗松一口气,真怕他耍起酒疯,又要将自己痛打一顿。

  谁知她还没坐回小凳上,就见那男人又折返回来,将一对眼在自个儿身上来回描扫着,眼白里涟起血丝。他一步步东倒西歪晃近了,那模样,好似闻着肉香的野狗,吓得明珠跌到地上,再往墙角缩去。

  她以为他是要揍人,谁知他将语调放软,说一些她听不懂的暗语,“人都说得个雏儿、见了红便能得了鸿运升天,好闺女儿,你帮帮爹,回头爹赢钱了给你买糖葫芦吃、给你置办最体面风光的嫁妆。”

  他的眼、他的笑,唇间露出的一口黄牙,皆如同恶犬扑来,小明珠架着身子往后缩,贴紧了墙面儿,嘴里哀求着,“爹,别打我了,求您了……。”

  这男人扑过去,按住她一对小臂,用自个儿粗壮的大腿劈她裙面,小明珠还未及反应过来,便瞧见他抽了空隙拔了裤子,一个狰狞的怪物跑出来,要咬她。

  她哭、喊、挣扎,无济于事,夜幕下只剩她自己与一头凶猛残暴的野兽。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阵,还是跑不掉,便只能奋勇搏斗了。她倏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挣脱了他的束缚,往灶台上摸去,胡乱中摸到一把刀,闭眼一挥……

  挥出惨叫连连,血光漫天,她睁开眼就瞥见地上被她削掉头的怪物,还有彼此身上数不尽的血迹。

  刚想着得已逃出生天了,怎料那男人将捂住伤处的手从柴堆里操起一个什么,直往她腿间捅。

  隔着裙底的裤子,小明珠依然感觉疼,这疼和鞭子抽打出的血条不一样,好像是五脏六腑绞碎了、骨头缝隙之间错了位,疼得她睁不开眼,只能依稀察觉下头有血在流,染湿了一根柴火棍,她的生命也在静静随这些温热的血液流失,一点点,直到模糊瞧见她娘一个油灯枯竭的干瘪身子出现……

  蓝田玉小熏炉里,青烟盘桓,燃尽过往,将冷冰冰的前尘渡上梅香,而梅香触手可及,就在明珠的鼻尖下、眼眸处、她的周身。

  是这抹温香的主人将她拉回人间,她抬眼,认真仔细将他每个起伏不定的轮廓摹进心上,眉宇到鼻梁,落下去的眼眶,蜿蜒跌宕,将人世冷暖都写在上头了,她接着说,“后来,我伤好了,我爹还卧病在床,我娘便起心将我卖了,说是带我去赶集。”

  她眉上淡淡笼罩着半生阴云,唇角吊着无法释然的缘故,“我晓得她要卖了我,我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怪了,我们走到一个妓院门口,她忽然拉着我转身走了,我想不明白她当时是于心不忍还是怎么的,反正最后她还是没把我卖到妓院里头,而是将我卖给了一个人伢子。”

  蓦然,她停下来,在这个间隙里喘出一口沉重的气,“所以往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这事儿,想破脑袋也没想透,她到底是疼我不疼我呢?……其实,我常常希望她当时没有反顾地拉我走进去,与老鸨子谈身论价,将我像一个物价儿似的卖给人。如此,我也就能没有反顾地怨她、恨她、然后忘了她。”

  清霄太长,说完这些愁云惨雾似的往事儿夜也才去了一个头,烛火也才烧了一个头,滚珠而下,坠在蜡边儿,装点成一个无规无矩的圆。

  好比人心,到底也没个方圆模子去衡量它是好是坏。

  那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是心存良知还是别的?无从计较了,一切都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宋知濯只知道自个儿的心,只想眼前这个念兹在兹的人恐怕穿过比自己更严酷的暴风雪。他站起来,兜了她的纤腰拦腰将她抱起,“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平日都是你唱曲儿给我听,今儿我也给你唱一个。”

  他手不得空儿,明珠便替他撩了帐子。二人落入软床,销金鸳鸯锦被上流光织艳,如同长楫搅动星河,天地只余下银海翻波、以及波辉中船夫铿锵决断的歌声,“长烟歇尽空余香,万古同悲愁,休念来路别沙鸥,撒杯倾酹酒。”

  一杯酹酒,尽祭前尘,再伤再痛的伤口总会愈合、结痂、最后剥落,或许会留上浅浅疤痕,却也时刻提醒着,沉痛也会如日头东升、没落。

  这一天,是新的一天,而太阳底下,是旧院墙旧娇人,旧如一个二三年的对望、同床,很难再掀起新的风浪。

  就算有一身伎俩,使过朝夕,终成旧。慧芳晓得,她拉下脸皮学的一身本事只能满足一个男人的身,而他的心落在每处新抽的枝丫上。数不尽的嫩芽啊,怎么这样多?折了这枝,转过弯儿,又一枝。

  然而还是要折,谁叫这枝丫挡了她的去路?一大早,慧芳便将自己的全副家当翻出来,燕窝肉桂、人参鹿茸,统统翻出来,填鸭似的堆起,往那空肚空肠的空皮囊里塞!

  她这边叫厨房做了鲜鸽炖火腿、红枣煨燕窝、红焖果子狸、香煎黄花鱼、珍珠水白菜,亲自提了食盒,捉了八宝娇裙,长步小歇,一路飘进烟兰屋里。

  那烟兰正陷在半月垂幄的软床上,手中捧着绣绷,手里飞针走线,绣的是鲤鱼跃龙门。瞧见慧芳进来,她立时心虚将绣活儿藏于身后,赶着迎过来,“慧芳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活儿吩咐不成?”

  藏也藏不真,那床上分明搁着红肚兜,婴儿的大小,正巧,这胎若生下来,赶上夏天。鲤鱼跃龙门只绣了软金线的鲤鱼,未及龙门,慧芳暗笑,偏要叫她投身无门!

  她将食盒搁到方案上,拉过她来,“瞧,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你也别藏了,我晓得你怀了身子,怎么,想瞒我?当我嫉妒发作要害你?你也将我慧芳看得太坏了些,你怀孕,要抬作姨娘,能碍着我什么?难道姨娘就只能是你烟兰一人不成?行了,别藏着掖着了,你不告诉我,少爷就不告诉我?我就是来照顾你的,坐下吃吧。”

  碟子一一摆开,正巧摆一道鸿门宴,烟兰再三踌躇,只当圆凳是砧板,不落座。慧芳瞧着,自己先捉裙坐下,往她面前摆一副筷子,自个儿手执一双,“想来你是怕我下毒害你?那我陪着你吃,一个盘子里的菜,总不会药死你没药是我吧?”

  她先每样菜夹一口进嘴里,慢悠悠嚼了咽下,朝上一瞥,烟兰才缓下来,颇有难堪自愧之意,也跟着坐下,“是我心眼儿太小了,慧芳姐你别跟我计较,我不是疑你,只是这么多好吃好食的,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

  “不是疑我就好,”慧芳长长越过手臂,亲自操起竹箸递予她手上,“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我同少爷这几年,也没个福气,就是二奶奶也没你这个福气。眼下,你就是这院儿里最金贵的人。”

  说罢,她将嘴一歪,似有落寞之状,“想来你平日看我太凶,心里忌惮着我,这原也是我活该,我行事儿也太泼辣了些,怨不着你。我实话儿同你说,这原不是单单为你,也是为了少爷,我心里待他如何你是看在眼里的,他能有个后,虽不是我给的,可我到底也为他高兴儿,自然也要替他操心。”

  话儿说着,手上也不停,不住往烟兰碗里夹菜,“你多吃些,你现在是两个身子,可比不得平常。”

  提起这个,烟兰羞答答掩在绣帕底下一笑,“说来也怪,我问那些婆子,好些都说有孕时又犯恶心又呕酸水儿的,我不仅没有,还比平日更能吃些,吃了饭不足一个时辰就又饿了。”

  “那是自然了,来,吃这个果子狸,焖得又嫩又鲜。”此刻,慧芳便是那不知餍足的饕鬄,望着她鼓动的腮帮子,心内无限满足,一望那嘴歇下来,她便坐立难安,“再吃些这个鸽子肉,现杀的,我特意在笼子里头挑的个最肥的,盯着厨娘将毛褪得个干净!你现在馋呀,可不是你自个儿想吃,是你肚子里那个想吃呢,想必是个小子!”

  烟兰吃了个七七八八,得空不好意思地抬眼瞅她,“慧芳姐,你也吃啊。”

  “吃吃吃,”她撩动一筷子,又眼急着替她另碗盛汤,“想必油腻,你喝些这珍珠白菜汤,鲜香无比,那丸子都是现杀的虾跺得碎碎的揉的。”

  不消一刻,满桌子扫得只剩残羹,慧芳又手快着将燕窝揭开盅盖儿,“这个文火炖了小半个时辰呢,里头搁了糖霜红枣,最是甘甜,也补血气,吃了这些咸的,来点儿甜汤最是舒坦!”

  眼见她填海似的喝了一碗,喉头里滚出个响嗝儿来,胀得个脸通红,“慧芳姐,你都没吃什么,真是叫你赔在这里瞧笑话儿了。好的也常吃,从没像今儿吃这么多过,身子重得都走不动似的。”

  作势就要收碟子,叫慧芳拦下,“我收,你去床上躺着,仔细一会儿颠了胃不舒服。”

  她撤出去时,回首瞭望,只见红销软帐中挺起一个尖儿,被堆山填海的食物垃圾一样塞满的一个尖儿。心神一晃,只见那饱满的折枝桃花掐腰裙上似乎要爬出什么来,出来吧,出来啊,最好爬出来!让那堆还未长得硬朗的软骨头死在这萧瑟的北风中!

  风刮过几片青瓦屋檐,邀螭龙欲飞,撩起院墙之隔处袅袅白纱。楚含丹在晚亭之上,抓一捧鱼食撒向闲池,簇拥过来的红锦鱼群里,赫然见一只翻了肚皮,白白鼓胀的肚皮浮在水面,被周遭的鱼拖着,裹着,惟愿永不落空。

  “呀,小姐,死了一条,别是食儿喂多了吧?”夜合正捧上一盏新烹的茶后,撑着扶槛直往下头瞧。

  杯中滚烫,不及捂热人心之凉,自个儿倒先凉在了北风中。楚含丹用丝怕揩揩手,端茶抿一口,朝池中冷蜇蜇一瞥,“它自个儿不知道饱,可怨不着我,快叫人捞起来丢了吧,瞧着怪碍眼的。”

  没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拿了竹网打捞上岸,她瞧见,乜些些一笑,“你瞧,这么多鱼,死一条半点儿都瞧不出来。”

  那双唇上弯起冷月,将长空划出裂缝。夜合将旧盏换新茶,重新奉上,也往长沿上落座,“小姐,我看姑爷还是喜欢孩子,烟兰有了身子,可见他近日脸上都是乐开的,与您说话儿也没那么夹枪带棒的了。我看呐,您还是将那药停了,也怀个一儿半女,后半生可不就安稳了?”

  天欲晚,夕阳渡秋,而春秋都在楚含丹眉头上,她想起宋知濯、宋知书,二人正似她的春秋,她在遥不可及之间惨烈地笑了,“从我失去知濯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得安稳了。以后休要再提这事儿,纵然我老无所依,我也要叫宋知书断子绝孙!”

  夜合在心里叹下一气,“我瞧姑爷没有您说的那样坏,他不过就是风流些吧,嘴上也讨嫌一些,可心上仔细,您每回月信闹疼,他倒是时常叮嘱我给您做这个煮那个。”

  抬眼一瞧,那厢眉上已蹙了千嫌万厌,她挺着往下说:“我晓得您不爱听这些,我也就说这一回,以后再不说了。横竖要看开些,不得那个,难道就不活了?我说句难听的,就算明儿姑爷死了,您还能扭头再嫁给大少爷不成?只怕众人答应,那一个也不大情愿呢,我瞧大少爷虽是动弹不得,却不像您,人家心里早就各奔了前程,您没瞧见他们夫妻二人日日在院里一个守着一个?”

  一番话自有一番寒,寒气逼人里却蕴藉着万物生长的道理,楚含丹颦眉想来,想起他看明珠的眼神,那对死了许久的眼睛里仿佛一时聚拢天地之光,眼是骗不了人的。

  她不为别的,只为在数九寒天里有个春花秋月的梦想,于是自个儿骗着自个儿,“不会的,他只是感激大奶奶的照顾,知濯这个人我晓得,对他有恩,他就想着报答,自然就瞧大奶奶不同了。可大奶奶再好,到底是市井中人,她不懂吟诗作词、不懂风花雪月,容貌也不是头一等的出挑,说白了,不过空有一身力气。”

  “小姐,我打小跟您一块儿长大,我再多句嘴,您莫嫌。”夜合重吐一句,“您也该醒醒了。”

  可楚含丹偏偏久梦沉酣不愿醒,眼下的境况叫人难以进退,只好迷失作那春闺梦里人。

  她别开头,眼中直追最后一缕残阳,“别说这个了。慧芳也没多少银子,整日珍馐佳肴不尽的造,还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去,只怕烟兰还没出事儿,倒先把她吃穷了。你从我柜里拿些银子给她。”

  夜合领命自去,下了八角亭,寒碜碜的银子铸一把三寸长剑,捅进一个少女温香软玉的身体。而这身体的主人还不得而知,他向来沉在权利的美梦里,却被丝丝暗缕的动向警醒。

  他在余晖下登舆而上,云纹车帘子捕入他一抹衣袂飘荡,随马车晃向一派前程未卜。

  停靠处,是延王府,从正门到角门处,一排排并列的马车,车前挂着各官牌子,可谓门庭若市,喧闹声在残红中如人在病死前的容光焕发,一切都似回光返照。

  宋知书却天生敏锐,跟在老太监后头浅问,“今儿舅舅这里怎么这样热闹?”

  那老太监臂靠拂尘回首,泄一个得意的笑,“咱们王爷今儿在朝上得了圣上亲赏一把‘太液剑’,王爷高兴儿,请了在京武将们来瞧,表少爷,您正巧赶上了,也去瞧瞧?”

  至书房,武将们已退到厅上饮酒作乐,而堂上可不就见那把剑正悬在架子上闪着冷光,鞘就立在一旁,延王也在一旁,捋着短须叉着腰,扭头瞧见他,豁开牙笑起来,“好侄儿,你来得巧,你虽不习武,也来瞧瞧这把好剑,简直是削铁如泥、天降神兵啊。”

  凑上去,剑身隐约射出两个人影,宋知书细瞧一晌,歪嘴笑起来,“此剑系圣上所赐,自然是好,侄儿虽然不懂,但也能瞧出这可非一般的玄铁所造。”

  “嗯嗯嗯,你倒是有眼光。”延王旋了袍子坐到书案上去,瞧见他还立在剑前,心生疑惑,“还瞧什么呢?”

  “瞧这剑上的人影,”宋知书恍神片刻,方踅身过去。他还未入仕,惯不会那些打太极的话儿,只直言相告,“舅舅可细思圣上送这剑是什么意思?”

  “还有何意思?”

  “侄儿瞧着,这用意非常。”宋知书在旁自捡一根椅子坐下,浓眉聚忧,“莫不是在点舅舅什么?侄儿瞎猜啊,舅舅莫怪。我猜是让舅舅时时对剑自照。圣上又将此剑赐名‘太液’,可谓天地玄镜。”

  延王闻言乜眼一笑,“你自幼读书,人也读迂腐了,一把剑哪有这么多意思?我实话儿告诉你,今儿我不过是借赏剑之名笼络武将,兵权在手才是硬道理呐。”

  这位王爷最是锋芒太露,又好傲睨自若,宋知书上回请张氏来劝,张家不放在心上,他便亲自犯上跑一趟,哪知一脉同根,都是自傲自大的主。

  眼见劝不动,酬酢一番后,他便打道回府。

  ————————

  ①相帮:指古代妓院或赌场里的男仆。

  47. 毒起 八方修罗场

  该夜, 卷地风来吹不散,浓云满青天,月儿不在, 群星俱无, 举目垂手皆是漆黑, 一时不明天地有何之分。

  烟波叠帐的太湖石后头,灯影辉煌。宋知书从延王府回来再三思忖, 还是忙赶过这边儿来,想再点拨一下他母亲。

  然而瞧过去,张氏正举着几根春笋手指对灯自照, 挽出个兰花指头翻来覆去细瞧, 腰处脊椎些微坍塌, 又如一根月季藤攀延而上,懒迭迭撑在榻案上。

  烛火为她起伏的脊梁熨帖金边,她眼睛盯住新染的指甲,唇上若有似无一丝笑意,“我的儿, 你也太多虑了些, 既然你舅舅都那样儿说了,你就只管随他去, 他同今上那是父子连心, 自然比你清楚。况且你瞧那些朝臣, 还不都跟墙头草似的, 风向不比你准儿?他们都赶着去巴结你舅舅, 自然心头是有数了。”

  对案,宋知书的眉峰蹙成一把长剑,两个指头轮番在案上敲着, 如铃铎喧天,敲响烽烟战火,“母亲,你想事儿也太简单了些,我近日瞧着总不大对。且不说别的,纵然圣上属意舅舅,可他老人家还做一天的皇帝,自然也就不喜欢有人盼着他死,朝臣门常往舅舅府上的去是个什么意思,迫不及待奉承新主?”

  烛芯久燃,烧出一根长长黑线弯曲坠下,火光亦萎靡不少,如一个摇摇欲坠的旧王朝。

  张氏随手在边上提一把剪子,咔嚓一下,又有新王朝燃起,“你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我晓得了,我会再同你舅舅们去说。只是你别只记挂着外头的事儿,这家里倒是时时要我为你操心。”

  宋知书扒下一个金丝软枕,闲歪过去,“鸾凤怎么说?”

  “倒是没说什么,”张氏拧眉暗思半刻,倏然唇角一跳,跳出个半明半暗的笑来,“我的儿,你说,既然鸾凤已在里头了,不如干脆再一剂猛药直接送那贱种归西,你的爵位就跑不了,我也就不用日日劳心了。”

  “我的娘呀,”他撑肘而起,烛火印了半张脸,另半张,是对她成事不足的一声叹息,“何苦呢?大哥就算不死也是好不了,但是爹还硬朗着呢,您瞧他,可不是神采奕奕的?不是我说,恐怕哪朝我死了他老人家都还能再挺个百年。”

  “你这小子!”张氏将身子一振,抬首朝他头顶招呼一巴掌,斜眼飞针,“你这说的什么话儿?你父亲长寿安康的不好?倒叫你这个做儿子的咒他!再敢说这话儿,我先撕你的嘴!”随后,她将嘴角一撇,万分不屑,“也罢,我先按兵不动,且等他有些风吹草动我再动手不迟。”

  出了这屋,有丫鬟秉灯引路,宋知书在后头垂手走着,只觉得暗沉沉的天底下,照不明的一切,都似他前途未卜。

  他泄一缕气,为这规劝不听狂妄自大一群人,纵然他多虑多思,也是徒然,他原是沉溺声色之人,不过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而比权利纷争更渺茫的,是一颗人心。他如同争夺储君之位一样想入住这颗心上的宝座,可那上头早有所属之人。

  这心的主人今夜不得悠闲,软迭迭坐在榻上,一个婆子捧上一匹嫣红锦缎在案前,“二奶奶过过目,这是照您的吩咐备下的,若成,我明儿就找裁缝裁了,再往上绣花儿,也就一个来月的功夫就能做好了。”

  案上,置一粗腰冰裂定窑小口矮梅瓶,瓶中半水。再有两朵二乔,一半桃粉、一半雪白。她手上勾把花枝剪,捉了一条高枝朱砂桂修剪底下枝杈,独上一根,缀绿叶朱砂。咔嚓几声,桂似落雨,落满她一条月白芙蓉花儿的裙面。

  将朱砂桂插入瓶中,才得空朝那缎子上瞥上一眼,两唇翕动,“怎么是嫣红不是正红?”

  那婆子忙笑起来,“哎哟我的奶奶,您还不知道这些?哪有抬妾穿正红的,岂不是越了规矩去?”

  她略点下巴,将二乔剪了执插一朵到瓶口,正是个清疏雅致,二乔的粉像是被落下来的零碎朱砂桂浸染,染出软红娇绿、春意无边。

  她踩了绣鞋将瓶捧到紧贴墙面的一张长案上,这才踅回榻上,“那就这样办吧,有劳妈妈了。”那婆子忙笑不迭,又被她打断,“妈妈,您再将这缎子拿去给烟兰瞧瞧,看看合不合她的意,她若喜欢,您再去办,若不似欢喜,您再问问她中意什么样儿的,去库房翻一翻,有便罢,没有还到外头买来。”

  “啧啧,我的奶奶,您真是难得的大方,”那婆子咋舌称赞,“烟兰这丫头有福,得了您这么位主子。成,我明儿就让她瞧瞧去,我这就先出去了,您也早些歇着。”

  婆子才转出外间,即见宋知书跨过门槛儿进来,他朝她手上捧的缎子一瞥,唇上勾起会心一笑。

  折进去,闻见满室桂香,瞧见那新插的花儿,心上一时风月无边,可再瞧榻上那人,心立时又冷上一层。

  他撩了袍子对坐,将食指上一枚祖母绿扳指拔下来,嗑得案上叮咣一响,才引来她抬眸而望。

  但这一眼太短,不过转瞬即逝,还不足以瞧见他藏在寸寸肝肠里的爱,她又垂下去了,随手翻着手中的书。

  在她瞧不见的冷桂香麝中,宋知书泄一抹落寞的笑,比从延王府回来的路上还要落寞几分。他此刻倏而意识见,原来对自个儿来说,世间万物、前程仕途都没有她重要。

  也就在这一刹,他想通了自个儿为何打从他大哥瘫了那天起,就拖着不愿再赶尽杀绝——只因眼前之人恐怕会由此痛不欲生。他也会因她的痛而痛。

  然而面上,他还歪出虎牙,以强势无耻掩饰自己摇摇欲坠的心,“二奶奶,今儿我心情不大痛快,烦你给开解开解。”

  骤然,夜风卷入室内,撩起柱间垂挂的纱帘,飘飘荡荡中,楚含丹的声音游丝一样,虚无缥缈,“我开解不了,你找别个。”

  她的发丝坠在案上,宋知书瞥着,只觉得是勒紧他心的绳索,挣扎中,他回以一击,“怎么解不了?我的烦绪就系在你那衣带上,你解衣带,自然就是解我的烦绪了嘛。”

  眼瞅着那厢已拧眉对视过来,眼里跳跃的烛火如同来势汹汹的一把短刀,他还不足惜,势必要乘胜追击,“怪得很,二奶奶,你怎么平日里端得跟床上完全是两个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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