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府?”钟晴忽而忘了哭,眸子里映着秦昭的冷颜,当即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时候承认是父亲寻来的就等同是收了晋国公府的礼,等同将自己染黑了。
秦昭神色中透着淡漠,视线落在玉树上冷冷道:“钟氏以下犯上,不尊太子妃,三月内不准踏出宫门一步,若再敢同外人来往,孤便废了你。不要以为有皇后撑着,孤就不敢动你。”
钟晴的泪水就这么止住了,脸色化为苍白,周身的力气好像也被伺这番话给抽走了,整个身子都在发颤:“殿下,钟家都为陛下效劳,为何不如周家在您心中重要?”
周世子在朝毫无权势,丝毫帮不得殿下,如今周云渺一来就压得她喘不过来。
权势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周云渺凭何就胜过她。
秦昭冠玉的面色上闪过一阵阴霾,拿起玉树就砰地一声砸在地砖上:“钟晴,不要高估孤的耐心,就凭你这尊玩意就说明晋国公与你父亲之间必有往来。孤不眼瞎,最记恨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的。你身在东宫,却与晋国公府私下来往,你与周家怎地比?”
周云棠所为,是用心,而钟家是用权。
钟晴仰望着面前尊贵的男人,心中的失落慢慢地将她笼罩起来,对太子妃的恨意猛地又上一个高处,“殿下该相信,钟家从头至尾都在为您效力。”
“那又如何,为孤效力的人如过江之鲫,不缺钟家之流。”秦昭冷冷地观望面前口口声声说只为他效劳,明面上做得很好看,背地里却与晋国公府勾结,当真是可笑得很。
钟晴整个人抖如筛糠,再也无法面对秦昭,皇家人都这么无情,连一丝情分都不愿给她,枉她努力这么多时日。
她努力恢复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露出柔弱的一面,颤颤地向秦昭道歉:“此事是妾越矩,也会给您交代的,妾相信钟家不会背弃殿下,妾更是不会。”
秦昭懒得回话,外间的内侍冲进来将碎玉打扫干净,听了一耳朵的宜云更是大惊失色,太子殿下反而发落了钟良娣。
她眼睁睁地看着钟良娣哭哭啼啼地从殿内走了出来,整个人梨花带雨,她立即回去同太子妃禀明情况。
周云棠在花针缝制香囊的边缘,对于钟氏的下场也没有惊讶,当年她吃了闷亏,秦昭年少,差点就登门去兴师问罪。也怪钟氏自己撞上到口,要怪也怪背后的人盼着钟氏死。
“我好奇钟氏背后是谁在搞鬼,吴晚虞吗?毕竟知道当年夺玉树的事情不多,宜云,近日里晋国公府的吴晚虞近日可曾进宫了?”
宜云解释道:“皇后喜欢吴家姑娘,五公主偶尔也会招她进宫来往,来得颇为勤快。”
勤快?周云棠娇娇一笑,顾盼生辉,白皙的指尖捏着香囊一边,针尖在花瓣上戳了两针,皇后喜欢的姑娘都是为秦昭拉拢的。喜欢是假,想送入东宫是真。
“绣得有些粗糙了些,我重新再绣,宜云,你去吩咐厨房做些殿下爱吃菜肴。”
宜云奇怪:“殿下今日会过来吗?”
“会的。”周云棠剪开针线,睫毛轻颤一下,眸子里的光色忽明忽暗,秦昭今日吃了大亏,肯定会来兴师问罪的。
宜云高高兴兴地准备,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不等黄昏,秦眨修竹的身影就落进周云棠复杂的眸子里,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等周云棠行礼,秦昭就嗤笑道:“太子妃好心计,如今全城的人都知道孤为太子妃惩罚良娣的事。”
面前的小女人略施小计就给自己得来不少体面,柔嫩单纯的外表都是来骗人的,当真是将他当猴子耍。
“殿下能这么做,妾也很震惊,因此,做件衣裳送给殿下,可好?”周云棠眯眼浅笑,绝对不会占了便宜还卖乖,适时低头就是给秦昭台阶下。
秦昭被她粲然的笑容说服了,仿若见到旧日不断讨好他的周云棠,心中一口气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要命。
他狠狠地将人拉近,触及到她眼中的惊慌后唇角露出浅笑的弧度,快慰感占据他的心理,捏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孤要外袍,寝衣不要。外袍要绣龙,旁的不行。”
周云棠一听就头疼起来,“我、我不会,太难了。”
秦昭不肯放手,“难也是你自找的,周云渺,孤对你是不是太宽容了,才纵得你将孤当猴耍。”
“妾对您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秦昭觉得聒噪,用嘴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计谋耍得不错,不傻。
太子妃的位置就该她来做。
秦昭太过霸道,突如其来的吻让周云棠喘不过气来,冰冷与火热在齿间交融,一股淡淡的香气顺着咽喉咽了下去。
周云棠再度被他搂在怀里,唇齿间都是秦昭滚烫的呼吸,微凉的唇角被包裹着,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随着亲吻加深好感觉一阵热意。
她意识到什么就猛地推开秦昭,大口大口喘息。
涨得通红的脸色依旧丹果嫣红唇角昭示着方才动情之事,她无措地望着秦昭,眸子湿漉漉的,显然很是迷茫。
脑海里残存的理智提醒自己的身份,她忽而后悔了,不该欺骗秦昭,眸子里的湿意愈发深浓。
“太子妃的真心就是推开孤?”秦昭意犹未尽,对于太子妃的举止也不明白,李越的话犹在耳畔,难不成真的早就有喜欢的人?
周云棠面色发烫,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和秦昭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荒唐都不为过。
心里怎么想的,面上是不敢显露一星半点,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情绪,耷拉着脑袋回答秦昭的问题:“妾、有些不大适应罢了。”
一句话不仅脸红,连带一双面团样的耳朵都跟着红若晚霞,秦昭一眼就发觉她是真的害羞,并非是李越说的有喜欢的人而抵触。
他没有多想,尾指在袖口里勾了勾,顺带勾着周云棠藏起来的小手:“看来还是没有学好。”
“学、学好了。”周云棠立即反驳,下唇都被咬出白印子,太羞耻了。
秦昭拿手反戳着她的手背:“学习得不好,打回去重新学,你学了就不用做衣裳。”
周云棠立即苦着一张脸:“我、妾还是做衣裳吧。”
她不敢表现出不满的神色,秦昭太过敏感了。
秦昭这次未曾离开,留在含秋殿用晚膳,周云棠一顿饭食之乏味,巴巴地盼望着秦昭早些离去。
秦昭也顺从她的心意,昭应县有人入京面见圣上,得知消息后就去见皇帝。
凝视他匆忙的背影后,周云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迫不急待地吩咐宫人关上宫门,抱着锦被就装着酣睡入眠的样子。
宜云心中透着古怪,也不敢违背太子妃的意思。
宫中的深夜肃然有序,明德殿内灯火通明,秦昭秘密接见秦暄的人,直到天亮,烛火燃尽,他穿上朝服去见上朝。
崇政殿内的皇帝眉眼间依旧拧着几分病气,朝臣听出的问题努力去听,也在关键的时候给了意见。
朝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皇帝就疲惫不堪,宣布退朝,众臣鱼贯而出。
秦昭留下询问事宜,肃王不甘落后,其余几位皇子不敢插进去,纷纷退了出去。
东宫里的周云棠更是一夜好眠,朦胧中睁开眼睛后掀开纱幔,唤人进来洗漱,半晌后内侍就来传话。
皇帝身子愈发不济了。
云氏从骊山赶了回来,休息两日后就回到周云棠的身体,闻言也是心慌,悄悄地和周云棠说话:“太子殿下能顺利继位吗?”
肃王风头正盛,妻弟都敢和皇子争妻,猖狂至极下做出来的事情令人发指。
云氏还不知这些内情,周云棠也不会主动说出来,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她凝望着铜镜里云氏担忧的眉眼,下意识说道:“担忧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放开心怀才是正经事。”
昭应县内的事情查清楚,肃王就会惹祸上身,现在这个时候就该沉心静气地过自己的日子。
用过早膳后,周亥令人传回了消息,昭应县还未曾打开城门。
意思就是周云渺还在城内。
周云棠徐徐放下心来,人还在城内就不担心她跑了,可转而一想,人在城里就容易感染疫病,又是一重担忧。
云氏私下地埋怨道:“二姑娘这些年都被夫人宠坏了,这么大的事情就不怕连累侯府满门,就不怕自己良心不安。”
周云渺娇生惯养地生活在封地上,日子过得舒心,懂事些就知道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然而她并没有周云棠那般的责任心,骄纵过了头就私自离家。
周云棠无暇去辩驳是自己没有教好她,还是母亲太过宠爱,酿成大祸后才回头反省都已经晚了。
云氏的话刚落了地,宫人就来禀报五公主邀请她去菊园里赏花,夏末秋初正是凉爽的时候,菊花早早地就开了,开得正盛。
周云棠又添一桩头疼的事情,她不想去,宫人却道:“还有昭平侯府的姑娘。”
昭平侯府的姑娘就是未来的四皇子妃,她也是认识的,当初也在一起玩闹过,年岁大了因男女有别就断了见面。
推拒不得,她只好更衣赴约。
宫中不缺花,也不缺好看的景色,亭台楼阁,山水大气中透着皇家的气派,菊园景色清幽,就像丹青手中的一副画一般,添上几笔就是今日来往的公主贵女。
五公主身侧围绕着几名少女,衣饰华美,都是温柔谦虚的模样,一眼扫过,也记不住相貌。
太子妃一来,园子里的气氛就不对了,众人屏息,五公主率先起身相迎,吴晚虞紧随其后,最后霁青色姑娘慢吞吞地起身。
周云棠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未来四皇子妃元蘅辞,将门虎女,眉眼间的英气就与众不不同。
五公主主动拉着她的手腕,一一给她介绍着贵女的身份,元蘅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几度徘徊,与吴晚虞的凌厉不同,她的打量很平和。
赏花不过是坐着喝茶吃点心,说几句开心的趣事。
几人不知太子妃的性子,都不敢随意同她说话,唯独元蘅辞主动走近她:“娘娘相貌总让臣女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周云棠婉婉一笑:“总是有人将我当作是兄长,你也是一样。”
元蘅辞并不顾忌,反而认真地凝视她,轻声道:“您的眼睛与他很像,周世子的眼睛好看,与男子的锐气不同,温和有礼。”
周云棠心中咯噔一下,她不记得自己和昭平侯府的人有什么亲密的过往,元蘅辞的眼光就像一道惊雷落在她的头顶上,轰鸣声不断。
“双生兄妹,眼睛像也是常有的事情。”
元蘅辞并非是娇柔的女儿家,从小就学了武艺,曾与赵唯敌对都不落下风,骨子里流的骨子里的血。
她没有收回目光,反而将自己的打量肆无忌惮地落在太子妃的眉眼、鼻梁,甚至是腰间,最后才道:“我见过周世子多次,您与他就像是一人。两年前我曾到过郡中,恰巧见您与世子出门,遥遥一见,您二人十分相似。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今日都会以为您是周世子。”
周云棠一噎:“哥哥是男子,哪里就能突然变成女子。”
元蘅辞英眉微挑,语气跟着晦深莫测:“娘娘所言极是,不知周世子的病如何了?”
句句不离周世子,周云棠不想同她说话了,莫名觉得她专门来戳自己痛处的,看在秦暄的面子上她依旧好性子回答:“我也不知,信中所言好了些许。”
“吉人天相,周世子必会长命百岁。”元蘅辞微微坐直了身子,不再同太子妃窃窃私语。
两人咬耳朵说话的事被吴晚虞瞧得清楚,目光紧随两人,最后见两人分开后才拽了拽五公主的袖口:“太子妃好像很喜欢元家姐姐。”
五公主撂下手中的点心就看向两人,目光一阵徘徊后才道:“瞧着不像喜欢,太子妃很少出门,更是不识京城人。”
“可是她们说了很久的话。”吴晚虞坚持道。
五公主没了兴致,没有再说话,反而提议今日午时吃菊花宴,众人没有反对,宫人立即传话给厨房。
周云棠更是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凝在盛开的菊花上,今年的菊花开得挺早的,她殿前的牡丹花都还开着呢,多事之秋啊。
听着一帮小姑娘们唠叨许久后,秦昭遣人来请她回去,救星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同五公主打招呼:“改日得空请公主去东宫坐坐。”
五公主没办法,委委屈屈地答应下来,一侧久不出声的元蘅辞蓦地出声:“娘娘,不知臣女可曾有幸?”
周云棠眼中的光色顿时就黯淡下来,挤出友好的笑容:“也可。”
吴晚虞慢了一拍,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妃领着人离开了,元蘅辞将她要说的话说完了。她转身去看,元蘅辞依旧望着太子妃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
多半是别有用心。
菊园里恢复早前的景色,周云棠坐着车辇往明德殿而去,车停在殿外远远地见到秦暄的身影。
他回来了。
秦暄身侧站在一人,玄色袍服,修长如竹,俊朗的外表就像是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