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烈皱眉,“俗不可耐,什么是朕的香肉肉?”
“不是皇上说的嘛,皇上允许,臣妾才有肉吃。”
殷烈勾唇一笑,“想吃肉吗?”
顾思绵眼睛都绿了,撅着嘴点头。
“呵……睡床脚,替朕暖脚,朕明日就许你吃。”
顾思绵犹豫了,虽然皇上的脚干净温暖,贴在肚子上热烘烘的,但是时间一久,自己的腰就很酸啊。而且皇上那么大块头,床脚根本没有多少地方睡,很不舒服。
“怎么?不愿意?”
顾思绵内心天人交战。
殷烈不耐烦地再要开口,就见一团子滚进自己怀里。
顾思绵甚至伸出小胳膊环住殷烈的腰,抬着圆圆的眼,“暖脚不划算,臣妾替皇上暖暖身子。身子暖和,脚也就暖和啦。”
殷烈感受着怀里的软团子,身子一僵,咬牙切齿,“松开。”
顾思绵干脆将脑袋也蹭进皇上怀里,嘟嘟囔囔着,“臣妾这么辛苦,明天的肉要大份的……”
殷烈僵了半天,怀里的软团子倒是越来越暖和,热乎乎地贴着胸腔。
殷烈抬着手,低头看到顾思绵微张着粉粉的唇睡得乖巧,忍了忍,终是没把人推开。
后半夜,殷烈才堪堪有了睡意。
怀里的人睡得不老实,一会儿踢掉被子,一会儿直往殷烈怀里拱,甚至时不时嘟嘟囔囔说起梦话。
“……唔……四喜丸子……”
殷烈抬手捏了捏顾思绵肉乎乎的脸颊,“四喜丸子?朕不许,你连它的影子都看不到。”
睡梦中的顾思绵踢开了被褥。
“……”
第9章 野味
曲台阁。
庭前池水粼粼,光秃的梨花枝下,架着烤架,炭块,焦香的雁肉,玉石桌上调味,刷酱,玉盘,刀板……负责炭烤的厨子和宫人有序忙碌着。
曲台阁是皇宫里藏书的宫殿之一,境雅韵清,原本该弥漫诗书芬芳的楼阁,被阵阵滋滋作响的烤肉香环绕充斥着。
顾思绵从窗户偷瞄去,大大的眼睛充满着真挚的渴望。
“啪——”
一本《前朝三十二史》毫不留情地和顾思绵的小脑袋亲密接触。
“唔!”顾思绵双手抱头,委屈地扁扁嘴。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嗯?”殷烈收回翻页卷着的书,慵懒地靠在御座上,“抄几个字了?没抄完就别想吃午膳的烤肉了。朕特地让人准备了清粥素菜,够你等会用的。”
顾思绵灵灵的眸子幽怨地暼了眼皇上,待皇上看过来又迅速回头握着毛笔写字。
“……明明说了给我吃肉的,还要让我抄书才能吃……那我昨晚的抱枕不就白当了嘛……说话不算话……小狗才说话不算话……”顾思绵边小声嘟囔,边一笔一划,看一眼诗词,动一划毛笔。
“你嘀嘀咕咕什么?”
顾思绵立即小嘴紧抿。
殷烈扫了她一眼,翻了页书,从昨晚积蕴到早朝的烦闷消散了些。要不是昨晚她睡相不好,朕还用得着失眠一整夜?害得上个早朝都走神失态?果然就该让她好好当个暖脚的。
殷烈一想起早朝上文武百官又惊恐又好奇,欲言又止的模样,冷笑出声。
顾思绵闻声一激灵,手一抖,“桃”字便出了圈。
殷烈坐与顾思绵侧上方的雕龙纹云椅上,一抬头就能看见顾思绵的一举一动。
认认真真杵着毛笔一字一词抄写的模样,时不时偷瞄窗外烤肉情况的模样,还有偶尔小心翼翼看向自己是不是在督察的眼神。
殷烈嘴角一扬,他安排顾思绵坐这里抄书固然是有原因的,这里靠窗,一抬头就正好对着庭院的烤肉架,只能看着闻着却吃不到,多折磨人。殷烈是故意的,毕竟皇上心情不好,怎么可能让罪魁祸首快活?
庭院的厨子宫人仔细地各司其职,不敢往窗户大开的殿里看上一眼。
除了一人。
新任御厨的一个少年。
他搬着烤架进庭院时,就发现了窗边埋头写字的人,正好是上次到御膳房检查寿宴御膳的顾妃娘娘。
皇上也在殿里。
少年不免多看了几眼。
老御厨刷酱料时小声警告他,“你收敛点,皇上娘娘是你能看的吗?再看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年轻的御厨赶紧收回视线,边帮老御厨递瓶瓶罐罐,边小声打听,“这个顾妃娘娘很得宠吗?我刚才看见皇上一直……”
老御厨犀利的眼神打断他的话,低声警告,“你小子不想活了?在皇上眼皮底下也敢讨论?”
年轻御厨赶紧噤声,看了看宫人和侍卫,幸好没人往他们这里看。
老御厨转了下铁架,给烤得金黄的雁肉刷了调酱,翻面,继续烘烤。
“……得不得宠咱不好说,不过我做这么多年厨子,从先皇到圣上,啥事没看过……现在的皇上和娘娘同用膳我还是头回伺候……”老御厨压低声音,借着刷酱的滋滋声,凑着年轻御厨的耳边小声八卦。
年轻御厨眼睛转了转想说点什么。
老御厨拍拍他的肩膀,“……所以等会机灵点,可别伺候砸了,别说我老邓没提醒你个毛孩,等会眼珠子可别乱瞟到不该瞟的地方。”
年轻御厨点头。
殿里。
顾思绵捂着脑袋,咧着整整齐齐的小白牙,抱怨出声,“……疼……”
“朕说几次了?眼睛往哪瞟?嗯?”
顾思绵嘟嘴,“……外面可香了……”
“再香都得忍着,看看你抄的字,朕不问你抄多少,就问你这字,你在敷衍朕嗯?”
“……没有啊。”顾思绵看着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字,心里嘀咕着多好看啊,比在顾府大哥罚自己写的进步好多呢。结果下一秒,忘记手上还拿着毛笔,直接放下手来忘记将毛笔转个姿势,沾着墨水的毛笔头正正地在顾思绵脸上划下一道粗粗的杠杠。
“……”
顾思绵呆若木鸡,斜着眼想看自己脸上是不是真划到了毛笔。
殷烈无情嘲讽,“笨死了。”
顾思绵不满地嘟嘴,用另一只手摸摸脸,然后摸下一手墨汁。
顾思绵:“……”
殷烈看着顾思绵大花猫似的脸,心情极好,悠悠出声,“朕可不会让脏兮兮的人与朕一同用膳。”
顾思绵赶紧将黑手指蹭到空白的宣纸上。
越蹭越黑。
顾思绵起身,“……臣妾去洗一洗,特别快,马上就可以开饭!”说着,就要往外跑。
殷烈一把拉着顾思绵的手腕。
一个惯性,顾思绵趔趄着倒到皇上怀里。
有个软软又硬硬的东西卡在两人中间。
顾思绵小脸那个白,完了,毛笔还在手里。
殷烈的眉头可以夹死苍蝇,脸黑得跟炭似的。
顾思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起身,低头一看,皇上紫色龙袍上,晕染着一大圈黑乎乎的墨汁。
“……是它自己动的手!”
顾思绵将毛笔扔在桌上,以示清白。
“顾思绵?”殷烈冷笑。
头一回听皇上喊自己的名字,顾思绵激得双腿发软。
“……呜……是皇上突然拉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擦……”
顾思绵圆眸湿润润,就差眨巴着掉下泪了。一心害怕被皇上再扣了好不容易要到嘴的肉,顾思绵哽咽着蹲下来拿手去擦,结果越擦越脏,顾思绵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她拿的正是刚才被蹭到墨汁的手。
“……呜……”顾思绵干脆自暴自弃,嘴巴一扁,两手抹泪。
“哭什么?朕凶你一句了吗?”
殷烈伸手把顾思绵揉眼睛的手拿下来,还不是怕她冒冒失失跑出去,让宫人看见她那副样子,好歹也是有身份的,满脸墨汁出去像什么话,丢朕的脸。
“别哭了。”
殷烈拿下顾思绵的手,顾思绵脸上眼泪混着墨汁的,真糊成了个大花猫。
殷烈顺势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软软糯糯的。
墨汁混着眼泪,将殷烈的手都蹭脏了。
殷烈看着手指上的墨渍,眸子微沉,只一会,干脆两手揉搓上顾思绵的脸。
“哭什么?朕被你蹭脏一身都没哭,你倒敢先哭了嗯?”
顾思绵被揉得说不出话,拿着水水的圆眸无辜地看着他。
殷烈过了把手瘾,才心情大好地吩咐宫人端水皂角毛巾过来。
顾思绵洗了脸和手,皇上洗净了手,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就着黑墨汁,睨着顾思绵,“还想吃肉吗?”
顾思绵瞪着眼尾泛红的眸子,捣蒜般地点头。
庭院的亭台里。
宫人布置好御桌,有序上了菜品,厨子端上烤雁肉。
扑鼻香气,一下子把顾思绵的神都勾走了,眼神直盯盯地跟着厨子端的肉走。
厨子放下烤雁肉,躬身行礼着要退下时,顾思绵突然惊奇地开口,“咦?你是那个瓦罐做得很棒的人?”
宫人正将消毒的银筷呈上,殷烈凛冽的眼看向厨子。
年轻御厨头低低的,“谢娘娘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