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垫起脚尖,将手搭在他肩上,闭上眼睛轻柔的吻起来。
裴義之看着这一幕,气血在胸口翻涌,他的阿虞,就这么的,当着他的面亲吻别的男人,他眼睛红得滴血,想上前去将她夺过来,可才抬脚,一股腥甜便涌入喉中,随后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
裴胜大惊,“公子——”
裴義之吐完血后,脑海天际发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了,他冷汗涔涔,额头发热,头脑昏昏沉沉。
“她呢?”裴義之一醒来就问道。
裴胜当然知道问的是谁,心里忐忑,不知该不该说,在他眼神逼迫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皇上,皇后她她跟着别人走了。”他抹了点眼角的泪水,替他家皇上不值,有些气道:“那日你全身都是血,她也看到了,可却是无动于衷,牵着那个男人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
裴義之闭了闭眼,靠在床柱上,声音嘶哑得仿佛垂老之人,“已经派人去查了吗?那个男人是谁?”
“是昭国段家第四子,也是段将军最小的儿子,名叫段峙。此人玩世不恭,整日游手好闲,却是学得一手好武艺,今年年初来到南海,后来....就直接住进了皇后的府中。不过,两人并未成亲,皇上大可放心。”
“真的?”裴義之微微提了些精力。
“真的,”裴胜点头道:“段峙倒是一直想娶皇后,可她没答应,只是不知那日为何”
裴義之的眼神又落寞下来,“我知道为何。”
“她心里恨我,报复我罢了。”
裴胜想起一事,迟疑着说道:“皇上,据说皇后府上还养着好些面首,这”
裴義之突然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此时此刻,他想起巷子里的那一幕,依旧疼得心如刀绞。
“面首。”他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不知不觉,眼眶又泛红了。
“她这是在报复我啊!她恨我,恨我害了她沈家,恨我那日在战场上将她休弃,她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她果然做到了!”
仅仅是看着她亲别的男人,他都已经承受不住了,她到底还想如何?
“裴胜,朕在想,这些年来,朕或许真的做错了。原本以为,得到了皇位,就能给她最好的一切。可真得到了皇位,却永远失去了她。”
“皇上,眼下不是已经找到皇后了吗?想必好好与他解释,定能”
裴義之摇头,“不会了,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原谅我了。”
“那皇上想就此放弃?”
裴義之疲惫的闭上眼睛,半晌才低低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又怎会放弃?”
“我不会放的,她是我的妻,以前是,现在也是。”他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也只能是我的妻,旁的人休想!”
过了一会儿,他吩咐道:“你代朕修书一封,派人送去昭国,直接交给段景明,告诉他,这个儿子若是再不管,朕就将他废了!”
裴胜立即炳然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裴胜一走,室内安静下来,幽幽烛火照映着床边的菱花帐,在墙面上打出婆娑的影子。
裴義之从怀中摸出那枚玉簪,愣愣的看了许久。这些年,他习惯将它当作是她,习惯一有心思就向它吐露。高兴的不高兴的,都会细细跟它分享。
这样的习惯,哪怕到了此刻,也依旧难以改变。
他将玉簪贴近唇边,眷念不已,半晌,才痛苦的说道:“我错了阿虞,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可回答他的,只有玉簪上冰冷的温度。
许久许久,他突然躬身剧烈的咳起来,伸手抹了一把,才发现脸上早已是血泪模糊。
沈府。
沈虞坐在书房,手上的账册已经半个时辰都没有翻页了。
“小姐?”佩秋端着一碗甜羹过来,“又在想那日的事?”
沈虞放下账册,问道:“这两日可有收到师兄的信?”
“还没呢,任公子去了山上已经两个月了,上次来信说太爷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就老爷的腿寒之症还需些时日,奴婢想,估计是因这个耽搁了吧?”
六年前,任子瑜请求三皇子将沈安良放出了牢,沈虞接着人后就送去了山上,那里四季如春,气候温和,还常年有养生温泉,最是适合养病。沈安良原先就有腿疾,在牢中待了些时日后,腿疾越发严重,几乎走不了路,这些年以山泉温养,顽固旧疾总算是好了些。
任子瑜也时不时会去山上为他诊治,之后便是游历各处行医,一年偶有几次回南海看望沈虞。
眼下沈虞心有忧虑,无人商量,已经困扰了两日,她倒是奇怪那人这两日竟然没有来找她。不过龚飞白跟她说了,他出门时发现府宅各处都有人暗中寻探,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人派来的。
也不知道接下来他想做什么。
她甚至有些后悔那日在巷子里对段峙那样了,依那人的性子,肯定会对付段峙,段峙背井离乡的,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她这会儿正内疚着呢,段峙许是听见了她的叨念,从窗户探头进来。
还是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调戏道:“媳妇儿,又在想我了?”
沈虞瞥了他一眼,见他从窗户跳进来,骂道:“好好的正门不走,尽学那些小贼做派。”
段峙被她骂习惯了,虱子多了不痒,无所谓,“没错,我就是那采花贼,小娘子,速速从了小爷吧。”
他欲倾身过来,被一只柔软的手抵住胸膛。
“段峙,你还是回昭国去吧。”
段峙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诧异问道:“为何?你厌烦我了?还是说不想养我了?”
沈虞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为何不问问那日的人是谁?”
段峙闲闲的坐在桌子上,阳光从外头洒进来,照着他侧脸,俊朗精致的眉眼,唇边含着抹漫不经心的笑。
“你终于想说了?不过,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
“你猜到什么?”
“那人恐怕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我看他身边保护的侍卫,那些人身手个个不在我之下,且训练有素,只有皇宫才能出这样的侍卫。所以我想,他身份定然不简单。”
段峙紧紧盯着沈虞,“所以,媳妇儿,你倒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也越来越让我喜欢了。”
沈虞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她都不知道段峙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还是回昭国吧,我怕他不会放过你。”沈虞劝道。
“小爷怕他作甚?”段峙跳下桌来,俊脸凑近沈虞,好看的桃花眼眨啊眨,“媳妇儿,我今日来找你,是有重要事要说的。”
“何事?”
“你亲了我,却一声不吭,难道想始乱终弃?”
沈虞剜他一眼,不自在的退开了些,“我那日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段峙瞬间委屈巴巴的望着她,“媳妇儿,你真想始乱终弃?你亲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别想赖账!”
他一头扎过去,靠在沈虞肩上。
沈虞嫌弃的推开他,“我是认真的,你还是回去吧。”
“我也是认真的,媳妇儿,你嫁给我得了。”
“你真敢娶我?”
段峙璀然一笑,挑眉道:“你敢嫁,我就敢娶!”
沈虞的心突然砰砰跳起来,心想,或许这是个让那人死心的好主意?
第44章 她今日成亲了
“小姐, 你真要与那段公子成亲?”佩秋今日得知此事惊讶不已。
“是,而且需要尽快成亲。”沈虞手上拿着一匹布料,正在挑选用来做成亲穿的衣裳, 她选好一块淡紫色的缎面, 可做长衫,便吩咐那绣娘道:“你们要在三天之内将我需要的做出来, 多少银钱都好说。”
那绣娘一边记着尺寸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突然来了这么大一笔生意, 急是急了些, 但也不妨事, 她们做惯了这些绣活, 熬夜赶制也不成问题。因此,凡是沈虞提的要求, 皆一一应下。
“小姐,你真想好了?”
“你先送绣娘出去,回头再与你说。”
佩秋赶紧将人送出门, 之后又回来关上房门细细询问。
沈虞累了一个上午,坐在椅子上, 呷了口茶道:“你也不必担忧, 我心里有数, 嫁给段峙是权宜之计, 我与他商量好了, 我们是假成婚而已, 届时等那人走了再和离。”
佩秋瞪大眼睛, “段公子也同意?”
“同意了。”沈虞淡淡说道,“所以,此事你知我知, 段峙知,绝不可再第三人知。”
话才说完,便瞥见门口徘徊着个身影。
“杜明熙,你进来。”沈虞唤道。
杜明熙听说沈虞要跟段峙成亲,他担忧了一整宿都睡不着,沈虞若是成亲,那他怎么办?当不成她的人,恐怕就又要回到那种地方去。他不想,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暗无天光的日子。因此,一早起来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过来问一问到底是何情况。
沈虞也知道他心中所忧,杜明熙此人,许是从小颠沛流离,心中没有安全感,待人倒是很好,处处谨慎也处处力求完美。交给他做的事,从来都是十二分努力,请夫子教他认字也如此,怕令她失望,常常苦读到半夜。
可沈虞多次劝他,让他读书只是让他明理,让他清楚,这世上,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凭借自己的本事站起来。但是过了这么久,沈虞发现杜明熙越来越依赖她了,这样的依赖在她看来像弟弟依赖姐姐一般。但也许杜明熙并不察觉,自认为是要献上身子才能求得稳固的关系。
沈虞让他坐下来,耐心哄道:“你也许听到了消息,但我告诉你,这是真的,我要成亲了。不过你放心,我成亲之后,你依然住在府上,依然与夫子学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只不过不能再做我的面首。”
见他泫然欲泣,沈虞又赶紧说道:“杜明熙,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弟弟看待。你若是觉得合适,那便认我做姐姐如何?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是你的亲人。”
杜明熙眼睛骤然明亮,里头闪现泪花,却仍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真想让我做你的弟弟?”
“是,不是想,是一直以来就把你当成弟弟。以前是,以后也是,嗯?”
他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沈虞笑道:“好了,你若是今日得空,可以陪姐姐去一趟祥安寺,好不好?”
她觉得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杜明熙此人需要学会走出门,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生活。
“去寺庙?”他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好奇问道。
“对,今日是我母亲忌日,去寺庙祈福。你也可趁此机会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杜明熙白皙的小脸瞬间挂上了笑容,点头道:“好,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裳。”
“好。”沈虞笑着看他离开,吩咐佩秋道:“你也去准备一下,咱们吃过早饭就出门。”
祥安寺在城外三十里地的湖畔,那里风景优美,漫山遍野的杜鹃树,此时正是花开季节,站在山顶一眼望去,四处皆是一片粉红色彩,美得如梦如幻。
昨日才下过一场大雨,此时路面有些湿滑,沈虞的马车行进比较慢。弯弯曲曲的山道偶尔凸起的头撞上马车,使得马车时不时晃动。沈虞坐着不舒坦,索性便提着裙子下车,准备徒步而行。
“小姐,要不你骑马如何?若是这般走着到山顶,仔细脚疼。”佩秋让一个家丁将马让出来。
沈虞点头,牵过马绳翻身而上,“那我便先上前去,你们在后头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