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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_分节阅读_第30节
小说作者:醉折枝   内容大小:364 KB  下载:喂他!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9-12-11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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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总要分个亲疏远近,李齐慎再不亲,也是自己的儿子,李承儆想好了要先敲打,只要李齐慎肯跪下来求饶,他就做主把这事儿摆平。

  然而眼下李齐慎站在殿里,还敢这么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李承儆没地方先做严父再装慈父,恼得把话往李琢期身上一推:“玉成!你说。”

  “是。”李琢期盯着李齐慎,一脸沉痛,“阿慎,你为什么要做这种错事?”

  李齐慎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

  他是真不知道,但他长得冷,不笑时眉眼冷峻,这副神色落进李琢期眼里,茫然也变成了挑衅。李琢期越发恼怒,深吸一口气:“太子妃体恤你,派这宫人来送新药,你缘何借此强辱桃枝?又缘何以言语侮辱太子妃?你可知这是我的妻,是你的长嫂!你做出这种行径,不啻虎狼,枉到人间走一遭!”

  让他这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李齐慎却没恼,视线从李琢期到桃枝,打了个转儿,然后落回李琢期脸上。

  “证据呢?”他丝毫不慌,“若只是凭一张嘴,那还是算了吧。我也能说,阿兄上回借故来清思殿,不仅辱我殿里的婢女,还辱我殿里的内侍呢。”

第49章 对质

  “……你!”李琢期难以想象李齐慎能说出这种话, 气得脸上一白一红,“不知廉耻!”

  “证据。”李齐慎还是没恼,平静地看着李琢期,“能以这种罪名诬蔑中伤, 才是不知廉耻吧?”

  放在平常, 李齐慎这个态度,李琢期总会多想一想, 但涉及太子妃,当初未能保住萧贵妃的怒气一同冲上来, 恼得他只想活剥了李齐慎。君臣父子,当年他不能冲着李承儆发怒,现下眼前的少年承受的就是叠加的怒火。

  李琢期深吸一口气:“桃枝。”

  “……是。”桃枝知道该自己开口,当时在太子妃那儿重复过无数遍,真面对那双犹如揉了碎金的眼睛,她居然一时不敢开口,沉默片刻才颤着嗓子,“奴婢当、当时挣扎,从七殿下的外袍上撕下来金线……此外,七殿下侮辱奴婢时, 奴婢、奴婢还看到,殿下身上有胎记。”

  李齐慎瞥了桃枝一眼, 没说话。

  “人证物证俱在, 你还有什么可说?”李琢期还以为他是心虚, 一阵失望, “阿慎,我自认待你不错,尽了阿兄的职责,你年少气盛,或许情难自抑,但你也不能……”

  “阿兄想要如何?”李齐慎忽然开口。

  “……道歉,且你要发誓,此生不再靠近东宫。桃枝……若是你有心,便收进殿里做个侍妾,否则偿金。”李琢期也不是真想让李齐慎死,否则也不会只带着太子妃和桃枝,偷偷摸摸地只告诉李承儆,但他当时已经答应了太子妃,只好求助地看了看阿耶,“其他的由阿耶定夺吧。”

  李承儆可算找着机会发挥了,轻咳一声:“阿慎,阿耶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事,谅你年少,姑且饶你一命。可还有话说?”

  “有。”李齐慎神色不变,“若我没做过,是太子妃和这婢女诬蔑,那又当如何?”

  “一个女人,为人在世,要的不就是清白吗。”太子妃稳操胜券,哀怨地看了李齐慎一眼,再看向李琢期,“妾与桃枝,何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李齐慎不想理她,也看着李琢期:“我只问这一句,若我没做过,该当如何?”

  “那你想如何?”李琢期怒了。

  “我杀了她。”李齐慎无声地开口,刻意放慢嘴唇张合的动作,让李琢期能读出来,“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李琢期眼瞳一缩,李齐慎却别开头,垂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桃枝,“刚才这婢女说,从我外袍上撕了金线,还看到我身上的胎记。那现在请阿耶做个见证,让她说,我身上有什么胎记。”

  “说。”李承儆只觉得他是垂死挣扎,“你说,让他听听,到底是什么。”

  “是。奴婢当时看见、看见殿下胸口,有一片胎记。”桃枝抬手在自己肩下比了比,画了个直到胸口的大圈儿,“就在这儿……大概这个大小,红色的。”

  “现在说了。”李琢期皱着眉,“你还想怎么狡辩?”

  “阿慎?”李承儆也看向他。

  李齐慎却没看阿耶和阿兄,他的视线飘飘渺渺,落在稍远处的太子妃身上。他很平静,神色如常,眉眼却冷峻,像是大雪后的崇山峻岭。

  太子妃莫名地浑身一颤,转念又不慌,盯回去:“七殿下是还想说什么吗?”

  “请诸位睁大眼睛看看,”李齐慎抬手,指尖搭在领口,一点点拉开,“我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

  领口敞开,刚好扯到桃枝先前比划的位置,露出少年尚且单薄的身子。李齐慎的肤色随了慕容飞雀,比汉人更显得苍白,肌肤白皙,锁骨突出,露出的胸口犹如玉雕,哪里看得出什么胎记,遑论是红色那么扎眼。

  “……不可能!”太子妃眼瞳一缩,踉跄几步,“不可能!你用什么法子把胎记去了!”

  桃枝也惊了,瞪大眼睛,嘴唇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我身上根本没什么胎记。要除胎记也不可能,先不说有没有这种办法,就算我身上真有,难道能未卜先知,提前去了胎记?”李齐慎收拢外袍,“我猜是这婢女不知道从哪儿听来假消息,就当作证据污蔑我。”

  “……不,不是……”桃枝慌了,“那天,那天奴婢分明看见,七殿下身上有胎记,真的有,真的有……”

  她哪儿知道李齐慎那是发的疹子,当晚殿里灯不够,才没看出来,只能反复念叨。但桃枝和太子妃先前早就一口咬定李齐慎身上有胎记,且是亲眼所见,现下这胎记却不知所踪,她彻底慌了神,脑子里一团乱麻,居然哭了出声。

  太子妃倒还好,迅速举了别的证据:“那金线呢?是不是从你外袍上勾下来的?”

  知道李齐慎胸口没胎记,李承儆心里就偏向了这个儿子,但又不想回头说自己错了,咳了一声:“阿慎,这你又怎么解释?”

  “那得问太子妃啊。”李齐慎笑笑,“当日太子妃确实派这宫女来我殿里,送了参。只不过这婢女没走,非说承了阿兄和太子妃的命令,要教我人事,我殿里的少监可作证。我不愿意,她就上前拉扯,想来是那时候扯下来的。”

  李琢期一愣,诧异地看了太子妃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令?”

  太子妃说不出话,只能摇头:“殿下,妾也是、也是……”

  “事到如今,我倒想问问,我和太子妃究竟有什么仇怨?年前滑胎,诬蔑我行厌胜之术,阿兄爱妻心切,夜半带人闯清思殿搜查;如今竟然伙同婢女,捏造证据,说我犯此大罪。”李齐慎没让她“也是”下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在宫里,还真有活路可走吗?”

  “世人言长嫂如母,我阿娘去得早,却没想到太子妃竟是如此恨我。”他顿了顿,看着李琢期,“先三番五次诬蔑我,枉为人嫂;以此法离间我与阿兄,不惜令阿兄蒙羞,枉为人妇。我看太子妃才是不啻虎狼,枉在人间走一遭!”

  “阿慎……”李琢期也慌了,顾不上太子妃,“你……”

  “我记得宫里的皇子公主,出生时稳婆会洗身子,若有胎记,则会记档,免得将来说不清。”李齐慎发完脾气,平静下来,幽幽地说,“渺渺十五年,我与阿耶、阿兄同在大明宫,竟是连我身上有没有胎记都不知道。”

  他对这两人从来就没有过期待,真说出口,其实也不是遗憾,只是觉得好笑。清白证明了,李齐慎懒得和这些人同处一室,转身就走,一路朝着玄元殿去。

  冷风刮过,灰蒙蒙的云碎裂,忽然飘起细细的雪,落在他发上脸上,浓密的眼睫上星星点点。少年迎着风雪,紧抿嘴唇,一步步往前走。

  在他身后,紫宸殿里李承儆自觉丢尽面子,大怒,又摔了只茶盏,正落在李琢期面前:“你是什么?阿慎是什么?堂堂太子,想出这种法子来中伤自己的弟弟!他阿娘是鲜卑人,动得了你的位置吗,你这么容不得他?是不是还要效仿前朝,杀了他,再杀了你阿耶?!”

  “……阿耶恕罪!”这话李琢期哪儿敢接,他直挺挺跪下,“这回是我的错,实在是一时怒气,误信谗言,这才……”

  他一扭头,看见太子妃都觉得恼,“你还不跪下!”

  “陛下恕罪!”太子妃赶紧跪下,事到如今,桃枝就是替死鬼,“陛下明鉴,是这婢女回来说的!妾也不知真相,遭受奸人蒙蔽,这才……才做出伤了七殿下的事。”

  桃枝惊了,赶紧膝行上前,哐哐磕了两个响头:“陛下明鉴,明鉴啊……奴婢也是被逼的!是被逼的……”

  太子妃生怕桃枝把实话说出来,顾不得世家贵女的规矩,上前一个巴掌,劈得桃枝歪斜在地,面上迅速浮起两个红印。她一咬牙:“休想胡言乱语,再攀咬谁!我看是你勾引七殿下不成,起了坏心,到我面前来诬蔑殿下,我信你,你反倒如此!”

  桃枝被打得眼泪都出来了,又怕太子妃再打,呜呜咽咽地往太子的方向爬。太子妃哪儿能让桃枝靠近夫君,伸手揪住她的头发,手上一用力,居然硬生生揪下一撮,痛得桃枝一声杀鸡般的惨叫。

  座下一片混乱,李承儆在座上,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也开始发疼,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恨不得再摔十套八套茶盏。

  他头上压着的历代皇帝,除了个进不得玄元殿的天后,代代都是明君,史书上大夸特夸,到他这里,李承儆从小由四位太傅教导,都是经世大儒,开口必提前朝。李承儆生平最想做的事,无非是证明自己胜过先祖。

  然而现下外忧内患,朝上那帮朝臣不长眼睛,总觉得他不如父亲和祖父,上个折子都唧唧歪歪;家里仅有的两个儿子互相撕咬,太子妃像个乡野村妇一样抓着个婢女乱打。

  这些声音乌泱泱地混在一起,像是反复提醒他——

  ——你不如父亲!不如祖父!不如任何一位皇帝!

  “行了!”李承儆狠狠一拍扶手。

  座下三个人浑身一颤,霎时不敢动了,乖乖僵在原地,看着倒有几分可笑。

  “这婢女,诬蔑皇子,杖杀。太子妃轻信谗言,杖三十,禁足半年。”李承儆起身,最后看了李琢期一眼,“你也给我好好反省!”

第50章 祈告

  玄元殿。

  外边还在下雪,天阴沉沉的, 殿里不得已早点了灯, 火光却不亮, 照不到角落, 连灵位都没能全照亮, 有些金粉丹砂描出的字拢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帘幔垂落,偶尔有风吹过, 撩起一角,飘飘渺渺,像是蠕动的鬼影。

  李齐慎却不怕,他跪坐在灵位前的蒲团上,双手放在膝上, 半阖着眼。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发上、身上,照得这少年像是尊玉雕,又隐约带着几分神性的味道,若是站在门口一看, 怕不是要误以为是哪位皇帝显灵, 在此化作少年模样。

  除他以外, 玄元殿里还有个人, 微微佝偻着, 白发苍苍。是平兴皇帝时的掌案太监钟庆满, 和平兴皇帝年岁相仿, 如今也过了六旬, 先皇晏驾后,他就在玄元殿,日复一日地守着这些灵位。

  “……殿下,您跪了很久了。”钟庆满慢吞吞地挪到李齐慎边上,开口也很慢,“恕臣冒昧,您怎么了?”

  李齐慎没睁眼,他不讨厌这个老人,态度挺温和:“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来参拜。若是不能久留,我这就走。”

  “不是,不是……没这规矩。”钟庆满连忙留他,“哎,您是陇西李氏的子孙,来这儿见见先祖,合情合理,有什么久不久的。先皇看得见,他也会高兴的。”

  李齐慎其实不信这个,来玄元殿只是找个地方静静,但听老人平静和缓的这一句,心里微微一动,不由睁开眼睛:“平兴皇帝?”

  “哎,是。”钟庆满缓缓点头,“他其实可喜欢孩子了,只可惜去得早,您大概没什么印象吧?”

  “我记得祖父晏驾时,我才四岁,还不知事。”

  “算算也是……一晃这么多年,您都这么大了。”钟庆满在平兴皇帝御前伺候了一辈子,看李齐慎也格外慈爱,仿佛是看自己的子孙,“先皇这辈子就陛下这么一个孩子,他又不爱说话,其实心里想的东西不少,对孩子的感情也不作假。我曾见他夜里起来,把陛下幼时戴的银镯拿出来翻看……只是说不出口。”

  他叹了一声,“先皇去得太早,也太急了……有些话来不及说出口,就再也没机会了。”

  李齐慎大概知道,平兴皇帝算是积劳成疾忧思过度,从病倒到晏驾,统共不过两天,太医署还没诊明白到底是什么病,长生殿前就挂起了长长的白幡。他点头:“是这样啊。我倒是不知道祖父是什么样的人。”

  钟庆满微微一笑:“您想知道吗?”

  “有何不可?”李齐慎说,“掌案请坐吧,我猜这个故事有点儿长。”

  钟庆满一愣,旋即又笑了一下,摇摇头,学着李齐慎的样子,缓缓跪坐在蒲团上。他身子也不好,由站到坐,胸口发疼,咳了两声才能缓缓开口。

  “人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您想想,这么大一个人,活几十年,哪儿是起居郎几行字能写明白的。”钟庆满缓缓地说,“我呀,伺候了先皇四十几年,也不知道多少,不过比他们知道得多。”

  “嗯。”李齐慎应声,“掌案请说。”

  “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只可惜他自己不知道,一辈子都在苦自己。”钟庆满说,“先皇是昭玄皇帝的幼子,当时该是豫王殿下继位,可惜这位殿下心性野,抛下长安城跑了……后来倒是回来一两回,先皇登基后五年,豫王殿下离京,此后不知所踪,再没有回过长安。”

  李齐慎一愣:“连皇位都不要?”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想要的人抢破头;不想要的人,塞到手里都嫌烫手。”钟庆满叹息,提及皇家的旧事,也不避讳,“这事情就压在先皇心里,他总觉得皇位是阿兄让给自己的,一生都被绑在皇位上……苦啊,真是苦,三十多岁就长了白发,到最后也不过五十,头发倒全白了。”

  “……竟是如此,我从未听我阿耶说过。”

  “想想也确实不会提的。我猜陛下如今,怕还是在怨先皇。”

  “嗯?”

  “殿下知道,清宁宫是走水后才成废殿的吧?”

  “知道。”李齐慎说,“原本是皇后居所,但祖母当时就没住,住的是蓬莱殿。”

  “那火是陛下不慎撞翻烛台,才起的。”

  李齐慎一惊,诧异地看了钟庆满一眼。

  “陛下当年,身边人不好,有几个内侍捣鬼,唆使他去清宁宫,这才不慎走水。靖穆皇后用过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昭玄皇帝那时候其实身子已经不行了,见不得这个,没能挨过那年冬天。”钟庆满平静地说,“先皇大恸大怒,鞭笞陛下,打得陛下在榻上休养了小半年才能下榻。”

  李齐慎觉得祖父还是心太软,面上却很严肃,低低“嗯”了一声。

  “当时温皇后也已经去了,没人在中间疏通,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先皇和陛下再没有怎么说过话,就算有,也是皇帝和太子说话,不是阿耶和儿子。”钟庆满说,“但臣知道,先皇心里其实念着陛下。自己生养的孩子,谁不念着呢?”

  李齐慎心说这倒也不一定,怕是得分人,但他顺着钟庆满说:“这倒是。祖父这个性子,像的是曾祖父,还是曾祖母?”

  “都不太像。”钟庆满想了想,“非要说,那可能得更像昭玄皇帝,爱闷着。靖穆皇后万万不会这样。”

  “是吗?”能在史书上称“靖穆皇后”而不是“沈皇后”,李齐慎一直以为曾祖母是如同天后一般的女人,凶猛、善政而野心勃勃,“曾祖母是很凶,还是很端庄?”

  “错啦,都不搭边。靖穆皇后不摆架子,也不在乎礼仪,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也挑不出错来。”

  李齐慎皱眉:“曾祖父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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