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妙也感觉不对劲。现在都知道王妃生病,这个时候断没有突然入宫的理由。
“公公,娘娘可有说让王妃进宫是为何事?您看,王妃这还病着……”
传话的公公尖细着嗓子“哎呦”一声,“这哪是咱们能打听的?待会儿进了宫自然就知道了。”
又对晏梨道:“王妃,要不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吧?贤妃娘娘还等着呢。”
晏梨见势是避不过去了,起身。
流萤慌忙伸手,想要拦住她。
一进宫,都是忆妙陪着,想到见不到人,她现在又已经这样,流萤就急得想哭。
晏梨握握她的手,“没事的。大概是母妃好久没有见到我,叫我进宫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
“好了,赶紧去准备衣服,我这一身药味,换一件再进宫。”
晏梨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
忆妙手里拿着披风,正要给她披上,见她忽而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小几上一块玉佩上。
那是殿下的玉佩,几乎从不离身,后来输给了王妃,一直锁在箱子里,好段时间没有看到了。
“王妃?”
见她一动不动,忆妙轻声叫她。
晏梨回神,走过去将小几上的玉佩拿起来,指腹在花纹上摩挲几遍,手指一收,握紧,轻摁在胸口,“走吧。”
*
“九殿下!信!”一个身穿铠甲的人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用手扶住自己东倒西歪的头盔。
站在营帐前正在跟手下的人下命令的人闻声回头,剑眉星目,眉眼之间跟萧天凌有几分相似,却柔和许多。
眨眼间人已经跑到跟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萧天琅刚刚没有听清他在喊什么。
“……九……九殿下,楚王府……楚王府!的信!”
一听这话,萧天琅眉毛一挑,随即眉眼舒展,一把抽过对方手里的信,来不及细看,匆匆忙忙地钻进了整个营地里最大的一个营帐里。
“四哥,信!”语调轻快。
站在书案旁正专心研究着地形图的人抬头,声线平平,“一封信就叫你这么高兴?”
萧天琅挠挠眉毛,嘿嘿一笑,“这可不怪我。”
真的不怪他们大惊小怪,主要天天面对一个不苟言笑,并且还生闷气的主帅真的是难熬。
之前出征,基本都是人刚到,家里的信就追着到了。这次左等右等,这都快一个月了,都还没有来。他不高兴,他们底下人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这些话萧天琅一个字没说,笑呵呵地像献宝似的把信递了过去,“四嫂的信。”
等人伸手接过信,却迟迟不打开,就这么看着。
萧天琅不解,好奇这信封上能有什么叫他看得这般入神的,伸伸脖子偷瞄一眼。
看清信封上的字,嘀咕,“四嫂的字倒是秀气不少。”
一手涓涓小楷,越发像上京城里的女子了。
萧天琅带着一丝赞叹,不过对面的人却冷冷扔了一句,“不是她的字。”
“嗯?”萧天琅怔怔。
却没有等到解释,只见面前的人拆开信,里面厚厚一沓信纸,却只是扫了一眼,便一合塞回去,扔在旁边,继续看着桌子上的地形,“没其他事就出去吧。”
萧天琅直觉不对。
“……哦。”
出了营帐还是一头雾水。
他怎么觉得看了信反而更不高兴了。
不是晏梨的字,难道不是晏梨写的?
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
晏梨怎么可能能忍得住不给四哥写信呢?
不是她写的的话,那……
白月心!
萧天琅顿时懊恼捶头,他为什么不看一眼再送进去,这下怕是火上浇油了。
仰天长叹。
他太难了。
*
深夜,安静了一天的迎霜院,终于有了人气儿。
“小姐,慢点……”流萤小心翼翼扶着晏梨坐到椅子上,即使强忍着,声音还是带着浓重哭腔。
忆妙端着热水进来,脚步间是罕见的慌乱。
“王妃,热水来了。”
流萤赶紧让开,让忆妙把热水放下。
忆妙拧了热帕子,小心撩起晏梨的裙摆。
发紫泛青的膝盖一露出来,忆妙跟流萤皆是倒吸一口气。
流萤险些哭出声。
见她们俩这样,晏梨安慰,“没事,就是青了点,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忆妙抿了抿唇。
今日她们连贤妃娘娘的面都没有见着,一进宫就被罚跪在翊坤宫,跪了整整一天。想起一路回来,她一直勾着腰,她还以为是因为一天没吃东西饿的。现在看来,膝盖跪成这个样子,走路怕是根本就伸不直。
回神,轻声说:“王妃,刚开始可能会有点难受,您忍着点。”
看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晏梨心里就愈发不好受,“没事,没什么感觉,你随便弄。”
忆妙将热毛巾敷上她的膝盖,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立马放轻了力道。
“流萤你再去拿块帕子来。”忆妙说。
流萤吸吸鼻子,“……好。”
很快拿着帕子回来,流萤跪在地上,一边给晏梨敷着膝盖一边抽噎说:“明明是沁宁公主推的那个姓白的,贤妃娘娘为什么要罚小姐?贤妃娘娘的心都要偏到漠北去了!”
看流萤从见到她眼泪就没有断过,晏梨伸手帮她擦眼泪,压下胸口火烧火燎的痛,笑着逗她,“都哭成小花猫了,再哭以后就没有人敢要你了。”
“没人要就没人要,我又不稀罕!”
“那你岂不是要……”
话说一半,晏梨突然咳嗽起来。
看到忆妙跟流萤脸上都是紧张,晏梨拼力扯出一抹笑,想说没事,然而一个音都还没有发出来,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
预感不对,赶紧伸手想要捂住口鼻,却还是慢了一步。
耳朵里嗡鸣作响,视线里全是血。
“小姐!”
“王妃!”
第20章
迎霜院里灯火通明。
因为晏梨突然咳血,府里的人都起了。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听到阵阵压抑的咳嗽声从屋里传出来,不由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因为不便,王管家站在外间。白月心带着苏嬷嬷站在里间,再往前是忆妙跟流萤,紧张地守在床边。
屋里除了时断时续的咳嗽声没人说话。
几个太医轮流上前诊脉,却没有人查出病因。从脉象上看,只是风寒之症,照理说是不可能突然咳血的。
面面相觑,都是不解。
为难之间,有人不经意扫到晏梨收回被子里的胳膊,不由出声,“王妃且慢,可否把手伸出来让微臣看看?”
晏梨动作一顿,不过最后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衣袖被撩到臂弯,一看到她手臂上的点点猩红,床边的人皆是倒吸凉气。
“这……”
这样的病症极为少见,但这种少见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这猩红还有往上蔓延的趋势,太医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正要询问,却被身后突然的惊呼声打断。
白月心眼见气氛不对,不由上前,却不经意看到晏梨的手臂,顿时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捂着心口连连后退。
白月心眉头紧锁地看着晏梨,用帕子轻掩口鼻,“姐姐这……这会不会是疫症?”
忆妙跟王管家猛地扭头看着站在屋子里的人。
然而她这句话却说出了太医们心底那个不敢说出口的可能。
不过有人解释,“这表症看起来是有些像,但是脉象上却没有异样,是以……”
太医话未说完被晏梨打断,“既然有可能,以防万一,那就当疫症先治试试看吧。”
“这……”太医们不敢应承。
药不对症,那就是良药变毒药。这不是寻常百姓,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不用有什么顾虑,你们放手开方子就是。”
晏梨话音刚落,白月心附和,“那不如就先按姐姐说的做吧,一直都说是风寒,可是治了这么久也不见丝毫起色,现在还越发严重了,倒不如都试试,也许有转机呢。”
晏梨跟白月心都这么说,其他人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