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秋末。
秋末身上有她不曾有的韧性与勇气。
也有果敢与决断。
许是到了最后,秋末与许金祥会走到一处;许是到了最后,他们二人也不会走在一处,但旁人看来或感叹,或遗憾,却也最终只有他二人心中才清楚。
再低头,另一封是沈怀月的。
沈怀月新婚过后,便与容徽一道出使羌亚。
羌亚路远,沿途的见闻也丰厚。
沈怀月早前跟随沈大人去过不少地方,比旁的女子见识得都多,此番去羌亚出使,也让容徽和羌亚国中刮目相看,她与看似不着调的容徽,也在一路同行中越渐熟络。她在途中给平安和如意带了礼物,晚些会让宫中的人送来,许是百日宴之后了。
白苏墨莞尔。
其实容徽许是并非传闻中一般玩世不恭,身在皇家,许是最好的抉择。
容徽离京,太子如释重负。
王皇后脸上亦见了笑容。
有人是大智若愚,实则聪明至极。
想起早前在宫中,容徽吊儿郎当的一句,谁说去羌亚只有这条路?
许是很久之前,容徽心中便有数。
沈大人和容徽都是聪明人,沈怀月亦无需她操心。
到了最后一封,这八爪鱼一般的汉字,白苏墨只看一眼便笑了。
其实她猜都猜得到。
信中首句却是,猜猜我是谁?
这幅又傲娇又想装矜持,更有些小霸道的语气,也莫非哈纳茶茶木了。
每一句,她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茶茶木在面前滔滔不绝的形象。
他已即位成巴尔可汗。
霍宁得除,巴尔国中百废待兴,茶茶木每日忙得焦头烂额,能抽空给她写信,也就八爪鱼般的一页纸。
语句有些不通,但不妨碍阅读。
用的是化名,譬如,落款不是茶茶木,而是永远忠实的朋友。
她都看得懂。
信中杂七杂八说了许多草木牛羊之事,末了,要她照顾好自己。
若是钱誉欺负她,便要告诉他之类云云。
白苏墨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便是最真实的茶茶木。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
茶茶木的字里行间里,有藏不住的感叹于奈何。
没有人是容易的。
茶茶木亦是。
许是也唯有写信与她吐槽是轻松时刻。
信里还提及了托木善。
托木善去看过了陆赐敏,托木善没有旁的家人了,他将陆赐敏当作了家人。
另外,一切都好,诸事都好。
白苏墨阖上信笺。
茶茶木的信她不会回,日后也不会。
但他永远是她的朋友……
这一日,平安和如意百日,她亦收到了远方朋友的来信,好似这一日,好事都凑到了一处。
芍之来唤她。
说梅老太太和靳夫人在一处说话,正好说到小公子这里,梅老太太说请小姐一道来商议。
白苏墨起身,嘱咐流知将信收好。
今日清然苑中都是京中的贵女和年轻些的贵妇。
京中世家年长些的女眷都同梅老太太一处。
苑中请了折子戏,正好可以说话打发时间。
眼下,梅老太太唤她去,应是要同长辈们见礼。
白苏墨不作耽误,快步随了芍之前去。
……
再晚些各处的驻军中来人,国公爷亲自招呼。
京中的世家也都卖国公爷的人情,钱誉虽是孙女婿,代表的却是国公爷,于是都对钱誉礼遇。钱誉也应对得当,再加上一侧有沐敬亭帮衬,这一日忙是忙碌了些,却终究算是没有失礼数。
到了黄昏,钱誉才抽空松了一口气。
果真,相比招呼这些世家子弟,还是经商来得简单得多。
便是应酬亦是如此。
他亦在苑中见到了梅佑泉和梅佑繁几人。
出了早前梅家的事,眼下他又同白苏墨成了亲,梅老太爷是不会亲自造访了,否则怕是梅老太太也好,梅老太爷也好,甚至国公爷处也好,都免不了尴尬。
但梅家又是苏家的殷勤,此事对梅老太太来说是大事,那梅家也需得来人,否则怕是会留人口舌。
所以梅家来得便是梅佑泉和梅佑繁。
早前梅家之事,梅佑泉和梅佑繁其实并无多少瓜葛在其中,见了钱誉也算不得多窘迫,而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钱誉以礼相迎,梅佑泉和梅佑繁心中都松了口气,早前钱誉就在梅府借住过,都晓他不是会为难人的性子,当下,便也吃下了一枚定心丸,今日不怕被人扫地出门,也不怕坐冷板凳了。
梅佑繁又很快便与苏晋元打闹到一处去。
梅佑泉结结巴巴得向国公爷问候,国公爷心中都拧成了一团。
当初派出去骄城的人怎么回来给他说的来着?
这梅家的后辈晚生中,没有花花肠子,亦不任性冲动的,似是也就梅佑泉了。
但梅佑泉稍许有些结巴。
国公爷心中恼火,这还只有稍许。
但凡那个时候他动了心思,怕是现在只有讴死。
不过,梅佑泉确实是个好人。
国公爷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还算清静。
梅老太太在府中,梅佑泉和梅佑繁便也跟着在府中小住了几日,国公爷借机招呼亲戚,喝了几顿酒,这些都是后话。
当日,忙到入夜。
最轻松的当属平安和如意两人。
百日宴是替他二人办的。
他二人是吃了睡,睡了吃,开心的时候睁眼同这人笑笑,那个渣渣眼睛便能收货一片赞叹,不开心的时候,板着脸,亦有人说像极了国公爷。总归,今日只有他二人处处都是好的,百无禁忌。
累瘫了钱誉和白苏墨等人。
看着在各自小床中熟睡的平安和如意,白苏墨叹道:“日后的百日宴可得慎重了……”
她是有感而发。
众人今日都还算体恤她,但她亦应酬了太多,眼下也不怎么不想说话。
就想这般静静陪在平安和如意身边。
钱誉亦有些累。
但看着他们母子三人,心中却是无限满足。
白苏墨方才叹了叹,他却沉声道:“不生了,就要平安和如意就够了,百日宴办这一次便够了。”
白苏墨笑了笑,询问般斜眸看他。
他只笑笑,没有应声。
他舍不得她再吃苦。
她生平安和如意的时候他整个心都在抓狂。
有平安,有如意,有她,便够了。
钱誉伸手,牵她到别处。
外阁间的案几上,放了提篮。
他打开提篮,内里放了宝胜楼的七宝酥。
她是累了一日,晚间没有吃两口,眼下,伸手拿了一枚放在嘴中,便似这一日饕餮满足。
钱誉笑问,“好吃吗?”
白苏墨颔首。
钱誉笑道:“我做的。”
白苏墨莞尔。
两人心有灵犀,只是相视一笑,未再多说。
百日宴,京中万家灯火。
却因一人在,这万家灯火才有了意义。
“都说孩子长得快……”钱誉不知为何兴叹,“不知十岁时候,平安和如意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