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钟被敲响之前,一支箭羽破声先到,守兵应声缓缓倒下。
从暗处走出来一个娃娃脸,他手中握弓。
与死去的人一同守城的长相憨厚的士兵,呆住了,直到那箭羽指向他,“将军你……”
娃娃脸说:“你别出声,我就不杀你。”娃娃脸毫不在乎自己暴露了身份,“你不是也看不惯大梁主宰吗,你不会敲钟的,对吧?”
憨厚的士兵对上他冰冷的视线,点了点头。
娃娃脸像是笑了一下,随后退下城墙,士兵有所感似的,赶忙顺城墙看下去,下方是望不到尽头的军队,他们的军旗上是龙飞凤舞的薛字。
他后知后觉,将军是叛徒!?
不久,下面传来城门打开时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后火光渐渐在城中燃气,兵马的奔跑声不绝于耳。
安阳公主府里静悄悄的,简单打扮的安阳带着一个丫鬟从后门悄悄出去。
两人未多说一句,抓着包袱就向没人的巷子跑,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像她们这样满城乱蹿,想浑水摸鱼出城的人并不在少数。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被人叫住,这人声音熟悉,安阳闭着眼睛就知道是谁。
“你跟着我干什么!”
追来的男子一身锦衣,气喘吁吁的撑着墙说:“公主你我为夫妻,这种时候怎么不同我一起?”
现在在外面安阳不敢大吵大闹把人引过来,她咬牙狠狠地说:“驸马没听过大乱临头各自飞?本宫不想和你一道,你再敢着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远处的灯火离这里越来越近,安阳顾不上后边跟着的人,急匆匆的离开。
路上驸马一直缠着她,像是认定她有办法出城一样。
折腾了大半夜几人皆是上气不接下气,驸马还在啰嗦:“安阳,你看我们现在去哪?”
“我看你想去阎王殿。”安阳顺着墙坐在一个石墩上,她表情绝对很凶,但驸马像是没长眼,嘴里还在说:“我知道你是不想带我出城,但我们总归是夫妻,安阳你今日救我,我明日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都说了我没办法出城,不过我现在倒是能把你送进阎王殿就看你去不去了。”
“安阳你别闹脾气了。”
安阳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和这种人呆在一起,顺着墙站起来,兀自向前走。
甩不掉的驸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安阳恶毒的想要是现在有叛贼把他一刀砍了该多好。
可能是想得太入神,她恍惚间好像真的听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砰的一声身体砸向地面,是真的死人了,安阳僵着身体向后看。
一张秀气的脸上染了点点血迹,他伸手将下巴处的血痕擦掉,寒刀在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第64章
刀尖向下, 血顺着刀刃砸在青石板上,安阳喉咙发紧,“你怎么杀…人。”
两人之间隔了一具尸体, 裴枫无所谓的回答:“我是叛军。”
拿包袱的手指拽得更紧了,“你别跑,我不杀你。”看她完全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裴枫只好再补充:“你救过我一次, 我就再问你几件事。”
不光因为这人杀她容易得很,更是她不想丢了身为皇室的最后脸面, 安阳呼出一口气,隔着弥蒙的白雾, 她说:“你问吧。”
“皇帝是真死?”
对他问的这个问题,安阳并不意外,“是。”
“京城里还有暗卫吗?或者是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吗?”
安阳斟酌了一下语句, “据我所知是没有, 但宗室那里最近动作不小。”
裴枫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这个人是你驸马?”刀剑指向地上的尸体。
即使灯光昏暗, 安阳也能看清他打扮服贴的锦衣已经被鲜血濡湿。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安阳还是如实回答:“对。”
裴枫单挑眉梢, 因这动作让沾了点血的俊秀脸上显出邪气:“长得真磕碜。”
驸马的长相其实也算得上翩翩公子, 不然安阳当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凤凰男。但现在小命在别人手里捏着,安阳选择明哲保身。
附近的火光越来越密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走到这哪。想到这安阳不由得有些心急,“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
安阳转身想走, 却又被叫住,“你从那头走,准保要碰见人。”
安阳脚步顿下,后面的男人闲闲的说:“你跟着我,我送你出去。”安阳没有答应,顿下的脚步快起来。
走了一段,后面没有响起脚步声,她稍微放下心。外面正如裴枫说的有一队兵马守着,根本过不去,怕被人发现她也不敢靠近。
转身原路返回,巷子里原来站着的男子已经走了,地上还留着驸马的尸体,安阳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从尸体上跨过去。
她目标明确的穿过一条条街巷,就像驸马以为的那样,她的确给自己留了后路。
但安阳就是不想让他跟着出城。
再次躲过一对人马,借着灯火安阳敲响了一家民户。
门很快打开,一双手伸出来一把将她拽进去。“你怎么来这么晚?还没带人?”说话的人想点燃油灯,被安阳拉住。
“别点,我来的时候路上有脚印,别把人引过来了。”
屋里人停下手,又问了一遍:“你就没带一个丫鬟,自己跑过来了的?”
安阳抹黑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吞了两口,身上热乎了点,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带了的,但路上出了事,丫鬟自己跑了。”
兵荒马乱中,谁顾得上其他人的死活,何况安阳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个祸害。
她们也不小了,这个道理自然都懂,屋里的女子也没多说这个话题,“你驸马呢?还在公主府里?”
女子依稀看见安阳似乎是笑了下,“他死了。”
“你终于听我的劝给他下毒了?”
“没有,他是被人一刀砍死的。”
女子没想到是这个死法,感兴趣的问:“薛家不是不杀投降者吗?”
“他还能宁死不屈?”
女子这下能确定安阳刚刚是在笑了,她话里带着雀跃:“怎么可能,就是被人一刀砍死的。”
“这奇怪了,薛家不是放话说不杀投降者和无辜百姓?”女子撑着下巴,“杀他的人不会是你认识的吧。”
“认识,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说书的。”
“哦,是他啊,他怎么成了叛军?”
安阳毫不在乎的摆摆手,“每天都有多少活不下去的人,管他的呢反正以后不会见面了。”
叛军自北疆一路过来也死了不少,他们也招兵买马,每位参军士兵都有三十两银子,安阳就是把裴枫当作了这类人。
女子听了也没多问,而是可惜的感叹,“我早就让你和我一样下毒,你偏不听,像你驸马那样的东西就应该亲自动手解决了,简直比靖王更不要脸。”
“杀他还脏了我的手。”
“你嫌脏手,可有人不嫌。”
安阳抬眼问:“什么意思?”
女子凑到安阳耳边小声说:“你知道皇帝是怎么死的吗?”
她和皇帝并非一母所出,感情自然说不上多亲厚。而且他今年的所做所为也是让安阳寒透了心。得知皇帝已死的消息,她多是感觉惊讶。
“是他后宫的女人给他下的毒,药还是我给她的。”
安阳想到那个最后主持大局的女人,“是柳妃?”见女子毫不避讳的点头,安阳皱了皱眉,“你和她是怎么搭上线的?”
“前几年宫宴上认识的,就是我决定给靖王下毒的那次。”
那段时间安阳还有印象,是南昭刚知道靖王和宫妃偷情的事情。
“柳妃可不是个简单的人,我放药还只敢隔几天放一次,她竟然直接买通了御膳房的人给皇帝顿顿下。”
“那她现在呢,还在宫里?”
南昭笑着:“兵荒马乱的谁管的了谁?她能干出这种事肯定留了余地,要是没留也是她活该。”
京城乱了,北方势力重新洗牌,根深蒂固的老世家顺水推舟未毫一兵一卒成了新朝的开国老将,路子活的小官也是到处走关系,力表投诚决心。
总之这场改朝换代并未出现血流成河的景象,似乎所有人对这场闹剧麻木不已。
当柳婉玗隔日醉酒醒来时,骤然发现外面的天变了。
“醒了?”沈修宴守在屋里,听见床上的响声,立马起身走来。
柳婉玗撑着头,嗓子还带着醉酒的嘶哑:“要喝水。”
一杯热水应声递过来,喝了整整三杯她才停下,窝在床上冲沈修宴招手:“过来,快过来!”
正想和她算昨晚的帐,沈修宴坐到床边。
然后被扑了个满怀,伴随着欢快的声音:“郎君,新年快乐呀~”经水润过的嗓子正常工作,甜甜的音调渗进他每一条血管,汇聚到心中。怀里软软的热乎乎的身体还带着香味,白白嫩嫩的人儿满眼欣喜的看着他。
沈修宴表示:什么算账?算什么帐?算账什么?
“头疼吗?”
“不疼了,快和我说新年快乐。”
沈修宴低笑一声,“新年快乐。”
从他怀里出来,柳婉玗才发现她不在自己的房间,“这不是东院啊。”
“昨天你醉了,外面路不好走,就在这睡的。”把丫鬟送来的衣服递给柳婉玗,“穿好了,去用早膳。”
刚醒来柳婉玗精力十足“好嘞。”
来前厅了看大哥大嫂都在等她,不好意思的冲人笑了笑。
“饿了吧,早膳马上就端来了。”
她低头挺羞涩的,“还好。”
几人都没提她昨夜醉酒的事情,让柳婉玗放松不少,用饭间几人只就些小事谈了几句。
饭后,沈修宴就准备带着柳婉玗回去,被大嫂拦住了,“一家子就我们四个,你再带着弟妹回去,这还哪有个过年的样子。”
柳婉玗喜欢看沈修宴吃瘪的样子,笑嘻嘻的在旁边坐着,也不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