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到第一口,康乐眼睛亮了一下。
红豆绵软香甜,入口甜而不腻、回味悠长,是她喜欢的味道!
康乐不由地问:“这是哪家茶楼的点心呀,可真好吃。”
管家见这位精致娇贵的公主,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地放软了声音,说:“回公主的话,这红豆糕不是外边茶楼买来的,而是府中点心厨子做的,公主若喜欢,可以多用些。”
是……韩府厨子做的?
康乐迟疑地看了看红豆糕,小声问:“可是,韩大人不是不喜欢糕点吗?”
还特意说了两次,拒绝她送的小食盒。
管家迟疑一下,闻言正欲答话,忽然韩江这时到了。
“臣喜不喜欢糕点,和府中有没有点心厨子,应当并无关联。”
康乐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便见韩江头发挽起,一身白衣,脚下踩着一双木屐,手中握一卷书,眉目如画,散漫踱步,缓缓而来。
旁人若是如此,总显得不修边幅,可韩江这般,便让人觉得风流惬意,洒脱不羁。
从碧上前一步问候:“韩大人。”
韩江颔首,漫不经心道:“恭迎康乐公主莅临。”
从碧扶着康乐起身,康乐点了点头,软声道:“叨扰韩大人了。”
言毕,两项默默无言。康乐坐下小口吃点心,韩江握着书,撑头随意翻着。
只有雨声滴答,像是一首清脆曲调,余音缭绕。
韩府的点心很好吃,康乐不能积食,用了两块便不再多食,余光无处着落,不由地慢慢落在韩江手中书页上。
离得远,看不真切上面写的什么,她忍不住想:这书上有没有韩江题字落下的笔迹?
若是有,写的什么,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和门口牌匾一样好看?
自己向他相借,他会不会答应呀?
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看了许久,康乐察觉到了一丝疑惑,怎么韩江这页看了许久,还不翻页呀?
康乐犹豫了一下,小声呼喊:“韩大人?”
“韩大人……?”
从碧和管家都听到了康乐的声音,抬头看着韩江,韩江依然毫无所觉。
“韩……唔!”康乐担忧,轻步走到韩江身边,伸出手戳戳他的肩膀,还没开口,便被韩江一把抓住手腕,反手扣在怀中。
康乐被吓着了,心口突突跳着,仰躺在韩江怀中,身后是成年男性结实有力的身躯,一抬眼,便能看到韩江精致英俊的眉眼。
从碧和管家赶紧上前来扶,康乐抓着从碧的手,直到起身站直后,面上依然红红的。
韩江空着的手上仿佛仍有细腻柔软的触痕,他手指摩挲了一下仿若残余的触痕,缓声问:“公主突然靠近臣作何?”
康乐张开手,任由从碧慌张地检查自己是否伤着了,闻言认真道:“我唤了你两声,从碧和管家都听到了,只有你没有,我担心你,才靠近你想要问一问的。”
管家万分慌张歉疚:“是奴才没有提醒,主子不喜人近身,劳累公主受伤了,府中有大夫,奴才这就差人去请来,为公主查看。”
康乐手上被韩江握住的地方,已经起了一圈红印,在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韩江目光落在那里,动作一顿,说:“多谢公主挂心,臣身体无恙。”
府中大夫来看过,并无大问题,只是康乐皮肤软嫩,容易留痕,两日便能消下去了。大夫留了清凉的去痕凝膏,告退前,担忧地看了韩江一眼。
康乐听了韩江的话,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色,软声问:“你是不是最近都睡不着呀?”
韩江确实有一到阴雨天就头痛难眠的旧习,大夫看到,针灸草药全都试过,效果甚微。
“没有关系,我偶尔也会这样。喏,这是我自己配的安神香囊,随身带着,还是很有用的。”康乐解下自己腰间的香囊,放到韩江手中,认真交代着。
韩江只觉得手心一轻,一阵干净清新的草木香缭绕在鼻尖,霎时驱走心烦意乱。
他屈指,缓缓握住了香囊颠了颠,问:“是和你给楚靖远一样的?”
前天,楚靖远收下了被韩江拒绝的小食盒,康乐觉得很过意不去,送给他一个香囊,还承诺会再给他带一个食盒。
康乐点点头。
韩江捏着轻飘飘的香囊,正欲拒绝,又想到曾经被他拒绝了的小食盒和康乐失落的神色,沉默片刻,握紧收下。
他勾唇一笑,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博爱。”
康乐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收下自己的香囊,偷偷松了一口气,连说下面的话都有底气了一些。
她不好意思地问:“这本书上,有你的批注吗?”
韩江看一眼掉在地上的书,点点头。
康乐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期待道:“那,你能把它送给我吗?”
韩江俯身捡起,晃了晃,不经意挑眉问:“公主喜欢臣的字?”
康乐认真地点头。
韩江合上书页,本欲回绝,可是余光一瞥到康乐期待神色,话在口中转了一圈,莫名变成了:“这本不行。”
第6章 生病
听到韩江的话,康乐怔在原地,垂着眼,失落良久。
但知道那是别人的东西,并没有再开口索要。
而且很快意识到,韩江说的是“这本不行”,那,别的呢?
“……臣寻些旧书,过些时日给公主送去。”
虽然未定时间,但到底有了期待,康乐乖乖点头,安静地叠手坐着,模样乖巧。
雨一直未停,大公主放心不下,差人来寻。待雨小了,便由侍卫骑马开路,引着车马,缓缓前行。
告别韩江,坐在马车上,康乐撩起帘子,看着韩府牌匾上洒脱遒劲的字迹,不舍惋惜。
从碧开解道:“公主莫伤心,京中还有好些大师的传世佳作遗留,韩大人没送旧书来这些时日,奴婢再去寻寻,找些公主喜欢的。”
康乐放下帘子,乖乖地应了一声。
韩府。
送走康乐,韩江随手翻书,看到里面自己早年随手写下的批注,字迹略显稚嫩。
他合上书,握着康乐的安神香囊,静坐片刻,吩咐:“去书房,拿一刀上好的宣纸,再取一条徽墨来。”
管家正让人收拾点心茶水,闻言问道:“主子可是要习字?”
韩江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管家不敢再多话,赶紧吩咐了下人去准备,又来请示:“康乐公主喜欢这道红豆糕,还特意问了是哪家酒楼的厨子做的,想必是日后还想品尝。”
韩江:“她既然喜欢,就直接把人送去迎春殿伺候吧。”
管家备好笔墨,恭敬道:“是。主子前两日让人寻东海的粉珍珠,也已准备了一匣子,主子可要过目?”
韩江提笔,慢慢在宣纸上落下:“不必,送去迎春殿吧。”
管家对此习以为常,依令安排下去。
当年韩江初入朝堂毫无根基,徽安皇后对他偶有照拂,连带着他入了顺宁帝的眼,后来崭露头角,有了如今的权势地位。
徽安皇后逝世后,仅留下了康乐公主一位亲缘子嗣,韩江便时不时照看着,偶尔为她送些东西。
粉珍珠和擅做红豆糕的点心师傅不过是沧海一粟。
雨一直下,街上行人稀少,便是有人,见到侍卫骑马开路的阵仗,也远远就让开了。
偏有一辆华丽马车,不顾行人,在雨幕下扬鞭狂驰,肆意张狂,连遇着赵楚蕴的车马,都毫不避让。
“大胆!”侍卫驱马上前,拦住他们,喝道:“何人在此,竟然冲撞贵人车驾!”
能在京中纵马,横行无忌的,自然不会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苏府马车扎眼,经常在京中行走的人一眼便能认出。
马车里的也并非别人,而是苏贵妃的侄女苏柔和弟弟苏鸿。
苏贵妃有两位兄长,苏家夫人晚年又得一子,年仅十八,娇爱异常。
“公子,前面是大公主赵楚蕴的车驾,可要避让?”
“不让,直接冲过去。”苏鸿漫不经心道。
“小叔叔,”苏柔不放心,劝道:“有侍卫开路,那是宫中的车马,咱们还是让一让吧。”
“不过是个没封号也没家世的公主罢了,要让也该她给我让路。”提及赵楚蕴,苏鸿颇为不屑。
他姑姑是苏贵妃,常伴圣驾左右,圣宠正浓,且诞下公主赵媛芸和皇子赵晓,身后又有他苏家傍身,远比毫无根基的云贵妃贵重得多。
苏鸿根本不把赵楚蕴和她弟弟赵霄放在眼中。
他撩起车帘,懒洋洋道:“大公主出宫真是好大的排场,明明没有封号,竟还能带四位带刀侍卫,真真让我等艳羡呀。”
按照规制,有封号的公主出宫,可以有四位带刀侍卫前行开路,没有封号的,至多只能带两位。
康乐出宫,用的是赵楚蕴的车驾,外人看来,便是赵楚蕴逾矩了。
康乐不愿外人误解,示意从碧撩起帘子,隔着一道雨幕,软声说:“公子误会了,今日出宫匆忙,这才借了长姐车驾,我已有封号,按照规制,也并未逾矩。”
苏鸿闻言一愣,凝神仔细看去,纵使雨幕模糊视线,也能见到一位纤细美丽,娇美动人的小姑娘,探首目光盈盈地看着这边。
水汽氤氲,更衬得她雪肤乌发,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盈盈可爱。
她悬在腕上的红绳铃铛发出轻轻脆响,宛如九天之上的仙乐灵音,引人归神。
苏鸿呼吸一滞,下意识坐直身体整理衣裳,再开口,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柔声问:“是,是我误解了。”
苏柔眼睁睁看着她这个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叔叔转眼变了神态语气,端方雅正地道:“是在下纵容下人,挡了康乐公主车驾,这就让开,恭请康乐公主先行。”
苏府马车避让,康乐先行。
两辆马车交行擦肩时,康乐颔首,柔道一声:“多谢。”
苏鸿怔怔,目光追着那马车行远,才遗憾道:“忘记告知康乐公主我的名字了!”
苏柔没做声,心中道:若是康乐公主知道你是谁,怕是退避三舍都来不及吧。
她看着康乐马车来的方向,凝神思索:“康乐公主并不如何出宫,今日是去了哪里,连落雨都不曾耽误行程。”
苏鸿整日在京中游走,对道路了如指掌,略一思考,便皱眉道:“从这条路走,应当是从韩江府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