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妃拿她视如己出,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更见不到别人炫耀到她面前,别人有的,她的康乐也要有。
“我……”
云贵妃盖上匣子,温柔道:“拿回去当弹珠玩儿吧。”
康乐最后还是收下了。那是一片温柔心意,拒绝会让人难过。
赵楚韫送康乐出门,为她披好风衣,摸了摸脸颊的温度,问:“宁思明送你了礼物?”
“嗯!”提到布偶瑶光,康乐喜欢的不行,她点头道:“很漂亮!是宁家阿母和阿嫂亲手绣的,我好喜欢!”
“礼尚往来。”赵楚韫交代道:“人家长辈送你礼物,按礼,你该登门道谢。”
拿出准备好的一份礼物,赵楚韫道:“这个送给宁家长辈,再带上瑶光,去拜访一下。”既然喜欢那位宁家公子,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康乐收下礼物,认真记住长姐的话,闻言小声:“我还没有一个人出宫过呢?”
康乐身体不好,赵楚韫便总拘着她,生怕她在外吹了冷风,或者被人冲撞了,数年前公主府选址动工,也只是带着康乐坐着马车,远远看过。
闻言,赵楚韫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你现在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去了。可以顺便再去看看你的公主府,若有不合意的,再让他们改。”
康乐乖乖点头。
康乐向来好眠,当夜,却久违地做了梦。
梦里,康乐盛赞韩江容貌好看,众目睽睽之下,韩江冷眼奚落她:着于色相、以貌取人,简直是有愧于皇家教养!
康乐窘迫得脸蛋红红,低着头万分愧疚,真诚地向他道歉,却被韩江毫不留情地派人扣住,说要打入大牢。
直到醒来,康乐犹是恍惚,洗过脸后仍是神色倦倦,无精打采地窝在窗前,抱着瑶光看满园春花。
从碧来请示:“公主,今日可要让小厨房准备三份糕点?”
宁思明一份,康乐答应了为楚靖远也准备一份,那位韩大人,也许公主还会为他留一份?
康乐也想到了韩江,昨夜梦里的话仿佛又浮现在耳边,康乐吸了下鼻子,闷闷道:“不。”
从碧:“……公主何意?”
“今日不去折柳亭了。”康乐不想再见韩江了,今日连折柳亭也不愿去了。
从碧领会了康乐的心思,含笑纵容道:“好。”
于是这一日,康乐上午抱着瑶光在花园里坐秋千玩耍,午后小憩片刻,去书房里描字抄书静心,晚上沐浴后抱着洗香香的瑶光,坐在床上拿布偶瑶光逗猫玩儿,玩儿累了,从碧轻手轻脚地吹灭蜡烛,为她们掖好被子。
议事散后,宁思明在折柳亭等了一会儿,因从碧差人告知过他们,并未久等,径直离去。
至于楚靖远……不知为何,今日他诸事繁多,忙得晕头转向,大抵直到深夜才能寻得一丝休息,听闻康乐今日不来,更是松了一口气。
而直到夜色将近,韩江坐在折柳亭中,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园……
康乐是个性子很好的公主,一夜好眠,翌日,便把梦里的事情抛之脑后,准备按照对楚靖远的承诺,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枣泥酥饼,用食盒装好,带给他。
从碧:“那,公主去了折柳亭,若是又遇上韩大人,要怎么办?”
“不理他。”康乐轻轻哼了一声,坐在秋千上晃着腿:“又不送小食盒给他,不需要同他讲话。”
从碧便笑,点头说:“好。只是——”
“各位大人今日休沐,不入宫议事,公主的糕点准备好了,楚公子也不在折柳亭,取不到呀。”
康乐一下子就怔住了:“他们……今日休沐啊。”
从碧弯着眉眼:“是啊。”
“……那,”康乐无措片刻,想了想,安慰道:“没有关系,枣泥酥饼香甜酥软,我也很喜欢,可以自己吃。”
从碧柔声道:“大公主并未拘着公主,公主若是想今日就送,可以架上马车,咱们出宫一趟,也不费事。”
康乐还未自己一人出过宫,闻言向往又犹豫,小声说:“可是,这样突然登门造访,是不是不太好呀?”
“楚公子那里是不太方便,不过,宁公子不是送了公主布偶瑶光吗,大公主也交代了,公主可以礼尚往来一番,登门拜访一下宁老夫人和大夫人,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公主的公主府也快落成了,公主也可以去看一看。”
康乐十六岁前成亲,就要出宫住在公主府了,现下,在京中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康乐想了想,点头,软声道:“我听从碧的。”
从碧便差人去问赵楚韫,赵楚韫不放心她,便让人架了自己的车马,供康乐使用。
她在京中偶有行走,有眼力的人,看到她的马车就不敢造次,能免去些许麻烦。
康乐伸手让从碧换了衣裳,扶着手上了马车,马车骨碌碌地往外走,康乐好奇地从马车上撩起帘子往外看——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自己居住的地方呢。
“呀,从碧,”康乐指着一个方向,讶异道:“那是赵媛芸吗,长姐罚她闭门一旬,抄经书一卷,今日才第三天,她就可以出门了吗?”
从碧循着方向去瞧,果然看到一身明黄衣裙的赵媛芸,带着三四个侍女在园子里放风筝。
顿时就想到了苏贵妃从淑华宫怒气冲冲离开的场景,不由微皱起眉。
怕是往后,宫中再无安宁了。
好在康乐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情,探出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外面。但是很安静很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让人下去买。
毕竟,这些东西她宫中基本都有,还更精致些,什么都不缺。
直到马车慢慢驶过,经过一高门大户时,康乐看着那牌匾上苍劲有力的笔墨时,突然来了兴趣:“这字写得好漂亮啊!韩府?从碧,这是谁家的宅子呀,我们能去拜访一下吗?”
“……”从碧慢慢说道:“这是韩江韩大人家宅子。”
“这字,也是韩大人自己写的……”
作者有话说:
楚靖远经过韩府门口,大言不惭:我写的比他好
宁思明斜睨他:谁写字太丑刚被打了手心?
第5章 避雨
康乐偏爱有一笔好书法的人,每日都会临摹书法大家的真迹,写几页大字。
那些真迹都是流传百世的佳作,书法大家亦早已不在人世。这还是康乐第一次遇到喜欢的、还能见到作者的书法呢。
只是可惜是韩江写的。
直到马车驶出好远,康乐还在恋恋不舍的回头望。
她认真地问从碧:“我可以偷偷拿走一份韩江的奏折吗?我喜欢他写的字。”
从碧:“公主,不可以。所有的奏折都会保存记录的,一旦呈上去,再偷偷拿走,就是重罪了。”
康乐遗憾地点了点头。
有大公主监督,康乐的公主府修建的很气派,虽然还没有完成,但已经可以看出雅致漂亮来。
康乐很是喜欢,连带着对建府出宫生活,也生出期待来。
她走在青石铺的小径上,眼睛亮亮的:“从碧,我喜欢公主府的模样。”
从碧抬头看一眼天色,为她整理一遍衣服,笑着说:“公主喜欢就好。”
“只是奴婢瞧着这天不大好,阴阴沉沉的,说不定要落雨了,公主府已看过了,公主,咱们这就回宫吧。”
康乐自幼身子弱,连冷风都吹不得,一丁点儿的寒雨都会让她病一场,天色不好,还是赶在落雨前回宫为好。
康乐看天,头顶堆积了一层薄薄乌云,她点头,乖巧道:“好。”
又一想:“我们不去宁府了吗?”
她还特意带上了长姐交给她的礼物,准备去拜访宁家阿母和阿嫂呢。
“下雨天,留客天。若是落了雨,宁家怕是要留公主做常客了呢。”从碧打趣:“公主若是乐意,咱们这就驾车,去宁府。”
康乐:“……那我们还是回宫吧。”
只是天不遂人愿。
从碧已让人驾车疾行了,刚过半途,一阵风呼啸而过,黑云压城,旋即落了急雨,噼啪作响打在马车上,如同玉盘滚珠,急急脆响。
雨一落,风便大了,夹裹着凉意,推窗入缝,卷走了最后一丝干燥的温暖。
从碧把康乐用披风整个裹起来,抱着她替她挡风,不由地急声催促:“怎的不走了,再快些,公主受不得寒,须得尽快回宫。”
驾车的是赵楚蕴特意挑选的,经验丰富。他沉着冷静道:“雨落得太急,街上行人奔走挡路,快不起来。而且雨幕太大遮眼,看不清前路,为安全着想,也不能行太快。”
他提议:“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先寻个地方避雨,省得公主路上受凉风。”
从碧着急:“可这附近,铺子都关门了,能去何处避雨。”
赶车男子沉静道:“来时见着的韩大人府邸就在不远处,从碧姑娘若是应允,即刻便能赶过去。”
康乐不久前才说过,不想再见韩江,为此昨日都没有再去折柳亭了,现在听到这话,裹着披风不吭声了。
从碧握着康乐冰冷的手,再无犹豫,决定道:“去韩大人府上。”
康乐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从碧摸摸康乐头发,柔声道:“公主乖。”
康乐单方面不喜欢韩江,韩府却对这位公主表现出了十分的尊重。
下人去敲门告知,康乐公主莅临避雨,韩府下人立刻打开门,让马车直接驶进廊下,又撑伞铺地,直到康乐入客厅落座,连脚底都没有沾湿。
韩府管家奉上热茶、点心,引着衣服被打湿的众人更衣,又来问从碧:“康乐公主可还要用什么?”
庄重得几乎是迎接最尊贵的客人莅临,丝毫没有韩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子。
康乐小脸雪白,唇色极浅,捧着一杯热茶,浅浅啜饮着。
从碧:“劳烦,府上可有银丝碳,能否燃一炉,驱一驱公主衣服上的湿气。”
管家为难:“府中暂无银丝碳,只有普通炭火,从碧姑娘看看,可还用得?”
银丝碳无烟,冬日里迎春殿常用来取暖,只是没想到韩府竟然没有。普通炭火倒也可以,左右只是祛一祛康乐衣服上的潮气。
只是若有烟气,康乐嗓子不适,会咳上许久。
从碧犹豫地看着康乐,康乐捏着她的袖角晃了晃,小声道:“不用劳烦人家了,我的衣裳都是干的,不用炭火也可以的。”
从碧摸了摸,确实是干燥温暖的,便不再坚持。
管家恭敬道:“奴才已差人告知我家主子公主莅临,主子片刻后就来,康乐公主可先用些茶水点心。”
康乐沉默片刻,小声说:“他不来也没关系的。”
管家笑了笑。贵客至,主人家亲自接待是礼数,更何况……是康乐公主呢。
康乐不自在地努力忘记“不见韩江”的话。她好奇地四下看了看,失望地发现这里没有韩江任何题字,便捏了一块红豆糕,斯斯文文小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