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她若来了,你也有个伴,不会再那么无聊了。”
说完,又有些内疚:
“不像我,也不能太长时间陪你。”
“那也不是。”闻听这话,姚守宁反驳道:
“我最喜欢姐姐,就算是表姐,又哪能与你相比。”
姚婉宁一听妹妹的话,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两抹红晕,笑得有些满足又有些开心,小小声的赞同:
“那也是。”
两姐妹笑成一团,姚婉宁笑完又喘个不停。
二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姚婉宁的脸上已经露出几分疲色,姚守宁看在眼里,便准备回去。
白玉上前服侍着姚婉宁躺下,离开妹妹怀抱之后,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整个人将厚厚的被子裹紧,仅留了一张小脸出来。
她还在惦记着姚守宁昨日昏睡的事,趁着妹妹临走之前,叮嘱她要让大夫再把把脉,不可轻忽大意。
从姚婉宁屋子中出来,姚守宁一时之间也无处可去,只好怏怏的回了自己屋里。
晚饭之前,柳氏身边的乳母曹嬷嬷亲自来请她,说是柳氏请了大夫,让她过去。
那大夫当着柳氏的面,替姚守宁把了许久的脉,说她脉像平稳,并无大碍之后,柳氏的脸上才终于露出笑意,忙让人拿赏钱出来送大夫出去。
傍晚姚翝回来,听到小女儿安然无恙,不由也十分开心,连忙吩咐厨房加两个菜。
他已经年过四十,身材十分高大,留了胡须,披了一件漆黑的斗蓬,脸上不带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强壮凶狠的样子。
但他一见妻女,却将满身煞气卸去。
“爹!”
姚守宁唤了一声,想起柳氏提到的‘应天书局’,决定找个时间向他打听打听。
“看起来好些了。”
姚翝见女儿脸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样子,心中满意。
“本来就是睡着了,也没什么事。”姚守宁笑着回道,姚翝却不赞同的摇头:
“不可大意。”
家中已经有个常年生病的女儿,他深恐小女儿也有什么隐疾,连忙吩咐下人要去再请大夫。
柳氏本想说话,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对了,今日你去看的孙神医,不知怎么样?不如请他过来,给守宁把把脉。”
柳氏睡了一个下午,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但听到孙神医的名号,那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我觉得不大行。”
她摇了摇头:
“说了半天,也没讲出个什么所以然,抓了些药,药理也不大对。”
不过孙神医号称药王的十一代孙,在江南也十分有名气,柳氏深怕自己看走了眼,因此仍想让女儿先把这几副药喝完了试试。
“若是喝了不见好,到时你找几个人,随我去那医局,我要将他招牌砸了!”
“……”
姚翝外表凶恶,但他在家中的时候,却又十分惧内。
听了柳氏这话,他眼皮跳了跳,有些头疼,却又不敢出言反驳妻子,深怕自己一张嘴,就把她心中的火引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也要去!”
倒是姚守宁一听这话,也跟着说了一句。
姚翝顿时找到了张嘴的契机,连忙斥责:
“那怎么行?”他瞪了眼:
“你娘只是随口一提,你别往这凑热闹,一边去!”
柳氏本来也想喝斥女儿胡闹,但一听丈夫这话,顿时冷笑了两声。
姚翝一见不妙,眼皮疾跳,连忙开口:
“我也不是说不砸这医馆。”
他打量柳氏脸色,小心翼翼的:
“若这孙神医有名无实,光开贵重的药,那就是骗子。”
男人的话令得柳氏阴沉的脸色舒缓了几分,他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顿了顿:
“不过我毕竟是朝廷命官,要是当众派人砸馆,被人进言了,可能会被刑狱的人找上门。”
第14章 初设局
听姚翝提到了‘刑狱’,柳氏脸上的怒容缓和了些许,转而变成略有些头疼的神情。
太祖当年立国之时,除了设定镇魔司外,同时设立刑狱,授其破格的先斩后奏之权,专拿贪官污吏。
原本是为了治理大庆初期官场行贿成风的恶习,可随着大庆朝建立的时间一长,逐渐便变了风气,刑狱的存在,成为了各方势力必争之地,用以打压、陷害对手的权柄。
尤其到了近年,皇帝沉迷修仙寻道炼丹,对于朝事已经不大管理,朝纲混乱,分了派系,斗得很是凶狠,朝中以长公主为首的陆家与刑狱、镇魔司分庭抗礼。
这一代刑狱之主姓楚,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形成了强大势力。
若百官有得罪楚氏派系的,便会被以各种罪名抓捕,先用刑后定罪。
官员被刑狱盯上,若无后台保命,都会胆颤心惊。
因此,朝中四品以上大员,以图自保的,都会自寻找阵营。
像姚翝这样没有出身、背景的人,哪怕已经位居六品,但刑狱的人也是说抓就抓的。
尤其是刑狱的人好像对姚翝格外不喜——夫妻俩相互对望了一眼,想起了往事。
当年他奉调令入神都,曾听从上峰指引,带着礼物,想要拜见各方官员。
姚翝此人看似长相粗莽,实则又粗中有细,于人情事故把握极准。
他能凭借白衣之身,娶到柳氏,继而调入神都任六品兵马司指挥使,与他这长袖善舞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当年一入神都,能攀得上关系的都交谈甚欢,唯独在拜见刑狱司的人时,初时被迎了进去,后面刑狱司的人不知听了什么,又变脸将他赶了出去,连礼物都没收,还放言说刑狱的人以后见他拜访就不开门。
自此,算是断了姚翝打点刑狱的路子。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提心吊胆,深怕被刑狱盯上,这神都呆不长久。
柳氏那时还不敢置业,唯恐迟早要再回南昭去。
却没料到自那以后,姚翝虽不和刑狱司的人打交道,却没有被刻意的刁难过,后面夫妻便渐渐放下了这事儿。
这会儿柳氏一听丈夫的说法,也不敢再随心所欲:
“算了,我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
她强忍气:
“婉宁的病也不是朝夕之事。”
“那倒也不是。”
姚翝哪里舍得让妻子忍气吞声,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两声,脸上露出狡黠之意:
“虽然不能明着打砸他的馆子,但若这所谓神医只是骗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收拾他的。”
他掌管北城兵马司,手下的衙差混迹于市井之间,与地痞流氓也认得。
“到时找个市井无赖,假装看病,最后往那一躺,将人抬过去大闹一场。”
姚翝咧了咧嘴,一脸憨厚的道:
“到时我再派人出马,如此一来,名正言顺,到时刑狱的人纵然问起,我也是有话说的。”
说到这里,他厚着脸皮往柳氏身边一挤:
“待我捉拿了这骗子,定要好好拷问,让你出口气!”
柳氏听了这话,脸上由阴转晴,一面嗔怪似的推了丈夫一把,脸上却露出满意:
“也别这么说。”她淡淡的道:
“先让婉宁吃了这几副药,如若不见效,到时再用这方法不迟。”
姚翝自然是没有不听从的,点头说道:
“全听你的。”
姚守宁可不管父母要如何对付那孙神医,她听了半晌,见二人商议完了,旁若无人的说着话,仿佛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自己。
她不由抓了柳氏手臂,晃了两下,引起母亲注意:
“娘,到时我也想去。”
她昨日昏迷,把柳氏吓得不轻,原本柳氏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关在家中一段时间的。
但此时她被丈夫哄得心情舒畅,听了女儿央求,倒也没一口拒绝:
“你去干什么?”
“我想看娘为姐姐出气。”她抱住柳氏手臂,身体贴了过去拍母亲马屁:
“娘,这孙神医若是骗子,娘要揭穿他,就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想看娘如何收拾骗子!”
她摇着柳氏胳膊,撒娇道:
“娘,我想去!”又怕柳氏再找借口拒绝她,接着又道:
“反正到时爹会找人候在附近,我就是去了也不怕出事,让我去嘛,让我去!”
柳氏顶不住女儿撒娇攻势,姚翝又向来宠这幺女,见她接连央求,也帮着出声:
“守宁去也行,反正有我的人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姚守宁性格活泼,若真有这样的大事不让她去,恐怕她会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在丈夫女儿攻势之下,柳氏终于松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