贿赂之事,在选贡之中的确是十分常见。
她这个位置其实油水富庶,若真想捞财,随便一笔便可成百上千。
许多州郡甚至光明正大直接设立一个门槛,要求商行交齐数百银两,才能有资格来送贡品入选。
她不设门槛,广开门户,已经算是奇事,还有不少人奔此而来。
旁人赞她清廉,生活极简,其实没人知道,她眼下的确有迫切要用钱之处。
甚至应该说,是非常迫切。
这袋金子在她此刻眼中的诱惑,无异于沙海中干渴焦虑之时送到眼前的泉眼。
但,她终究不是那种人。
过了一会儿,缓声道。
“沉香的确是宫中青睐的好物,如果你们确有合格的,我可以多等几日,无需补偿。”
她话音落下,对方却并没收回钱袋,反而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她,手一直举着。
胜玉深吸一口气。
两个方向的理智拉扯着她,一方在提醒着她不能收不合时宜的钱,另一方则在挤压着她的太阳穴,在她耳边尖叫,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绝不可逞能。
胜玉脊背上蹿出一层细密的汗。
又过了半晌,她抿紧唇瓣,泄了口气,似是认输。
胜玉转向那两人,目光坦诚道。
“这钱当作是我向你们借的,改日归还。”
络腮胡听到这句话,惊讶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常,还神秘地笑了两声,仿佛心照不宣。
显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官是想收钱又搁不下面子,在说客套话,或假作清白。
毕竟这个行当,哪有什么还不还的。
他的笑声听在胜玉耳中像是嘲讽,胜玉面色微白,没什么情绪。
下值后,胜玉罩上斗篷,蒙住面巾,悄悄离开了郡守府。
她寻了一辆马车付了银子,在天黑前赶到雨灵乡。
雨灵乡有一河渡,常年乱糟糟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胜玉拢着斗篷径直朝那儿去。
几乎踏进那块地盘不久,胜玉就被人给盯上。
这里极少出现清清白白的纤瘦小姑娘,胜玉来得实在突兀。
她似乎熟门熟路,低头直奔水边的一座小筑。
面前被一根脏兮兮的铁棍拦住时,胜玉也并不意外。
在面巾之下抬眸,定定地看向面前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好水灵的羊。”对方吹了声口哨,“什么价?进船坞里玩玩?”
“我来做交易。”胜玉无视了他的话,直言道,“我要买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要v啦!越往后胜玉会变得越厉害,李樯嘛就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嗯嗯,拜托期待一下吧!(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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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花满衣裾》文案:
斯暮山年少时救下了谢氏遗孤,从此沾上了一个黏人奶包。
谢氏满门皆风流缊藉,唯一留下的谢缃却得了“呆症”,在斯暮山身边长到五六岁仍不能言。
旁人指着丁点大的谢缃嘲笑或叹息,少年斯暮山眸光冷冷扫过,将奶包抱起严严实实藏在怀里,看也不给人看。
小时候,谢缃最爱黏着斯暮山,斯暮山也惯着她。但是渐渐的,这个幼时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把她抱在怀里的哥哥,开始对她疏远冷淡。
长大后,斯暮山外出征战,谢缃成了名动京城的的丹青手。许是画仙耀福,谢缃在作画时,偶尔会不受控地绘出所触碰之人脑海中最强烈的一幕。
谢缃小心藏着这个秘密,某一天,斯暮山突然归家。
谢缃偷偷瞧他,小心翼翼地规矩行礼,被斯暮山伸过来的手略扶了一扶。
斯暮山自上而下俯视她,神情冷峻缄默,双眸深沉晦暗。
谢缃还是忍不住委屈,撒开手。
入夜之前,谢缃照例在窗边作画。
一个时辰后,谢缃脸颊脖子烧得红透,不知所措地盯着画卷上斯暮山与她自己交颈相拥、抵死绞缠的一幕,陷入沉思。
第23章
◎似乎是在对她毫无保留地赤诚◎
对方显然一愣。
特意赶到河渡里来做生意的人, 不多。
“买什么人?”
胜玉早有准备,脱口而出。
“两女一男。女的要一个年纪小的, 不满十三岁最好。一个年纪大的, 做事麻利,不爱说话最好。男的要打手,力气大,听话些。”
胜玉在雨灵乡摸爬滚打了五年, 她知道雨灵乡比起别处尚未开化, 做哪条道的都有。
在其它地方, 她没有把握。
但是在雨灵乡, 她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找什么样的人。
对面几人似是以眼神对着什么消息, 胜玉屏息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为首一人哼笑。
“你是哪家的小姐?想要奴婢去集市, 多的很。”
“我的来历就不方便说了。”胜玉答道,“来这里买人, 自然是要做一些寻常家仆做不成的事。”
她说话干脆, 对方也挑挑眉, 似乎不欲再多纠缠。
直言问:“钱带够了?”
胜玉一顿。
她确实带了, 这笔钱数目不小,她之前的计划是最好先离开这里再拿钱出来。
但现在对方问起, 恐怕这里的规矩就是要当场钱货两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胜玉不想再多有变故,免得节外生枝。
便点点头:“带了。”
远处似乎寒芒一闪。
胜玉低下头,提了提险些被踩到泥里的裙裾。
这一伸手,袖子里的令牌掉了下来。
哐啷一声, 正巧正面朝上, 花纹清晰。
胜玉旁边围着的几个男人仓促退了一步。
“你是军中的人?”
胜玉神色淡然, 将令牌捡起收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疑惑问:“这生意能做么?”
几人咽了咽口水,为首那人朝下一摆手,远处的寒光收了回去。
他转头道:“去领人。”
胜玉屏着的那口气徐徐呼了出来。
方才险些被杀人夺财。
好在她多准备了一手。
这令牌自然是假的,她是仿着李樯手里那块刻的,糊弄外人应该足够了。
人很快按胜玉的要求带了来。
一个小姑娘又瘦又黑,像根被烧焦的芦苇杆,眼白很大,直愣愣地盯着人。
还有一个婆子,老老实实地站着,双手合在身前,看起来是懂点规矩的,一径垂着脖子,胜玉走到她面前,她才“啊、啊”两声,竟是个哑的。
再有一个男人,面相比山中的屠户还凶些,不过缺了半边耳朵,辨音不大清晰,行止有些木讷。
“就这几个。”对方的语气蛮横,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胜玉也不想再挑来选去,点点头,付了现银。
这三个人,小丫头叫豆儿,婆子姓文,男人叫邓四。
胜玉把文婆和邓四则安置在陈颖儿原先住着的草屋。
陈颖儿住得偏僻,周围邻舍又都知道她已彻底搬走了,不容易引人注意。
又嘱咐邓四每日午时前到郡中的一个土地庙里去一趟,若有要他做的事,会在那儿安排。
豆儿则被她带了回去,只要在旁舍里登记,便可作为随行奴仆安排住处。
利落做着这些时,胜玉没有一丝犹豫。
等到事情办完,却反而有些飘忽起来。
彼时日头渐沉,落在护城河上,给苍白的河水染上一抹刺眼橘色。
胜玉独自出门,沿岸缓步,一阵阵的恍惚。
有种竭力奔跑过后的疲惫虚软。
她今日做的这些,其实都已在脑海中将计划反复过过几十遍,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想得几乎入魔,就像在地上铺满的火药,只差一根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