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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如她_分节阅读_第7节
小说作者:第一只喵   内容大小:468 KB  下载:贤妻如她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5-22 13: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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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语声有片刻停顿,计延宗回过头来看见她,满脸的笑容顿时一滞。嘁嘁喳喳的议论声跟着响起,那些贵家公子在议论她,明雪霁低着头,依旧能感觉到那些惊讶蔑视的目光,与三年前那个早晨,何其相似。

  “我去去就来。”计延宗匆匆起身。

  他快步走来,站在花丛另一边,用身子挡住身后探究的视线:“你怎么这幅模样就来了?又没你什么事,你来干什么?”

  明雪霁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蓬着,脸上花着,额角的血痕开始渗血,狼狈得像条丧家狗。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他默许这件事,那么她,就真的成了丧家狗。

  哽着嗓子开口:“他们逼我答应你和素心的婚事,宗郎,这件事,你知不知……”

  “英哥快来,”不远处明素心忽地唤了声,“该你联句了!”

  “来了。”计延宗扬声应了一句,摆手止住她,“你快走,这模样让人看着成何体统。”

  他快步离开,笑语声再又响起,明素心清脆的笑夹在其中尤其明显,明雪霁怔怔地听着。

  他甚至没有问她一句,疼不疼。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怎么样,他关心的,只有她体不体面,会不会给他丢脸。

  说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在劝酒,明素心不肯喝,拿起酒杯送到计延宗唇边,明雪霁隔着花丛,看见计延宗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明素心在笑,那些贵家公子在起哄,他们那么热闹,唯独她孤独狼狈,多余地站在另一边。

  她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默默挽好头发,擦掉额上的血痕,明雪霁拖着跛脚离开。

  想起从前计延宗教她认字念书,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说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他教她待人以诚,教她不隐瞒不说谎,她一直都认认真真照着他说的去做,可为什么,他口中说着与明素心毫无瓜葛,实际上又跟明素心如此亲近呢?

  明雪霁想不通。

  脚很疼,额上的伤口也疼,明雪霁煞白着脸,慢慢穿过明家大宅。中途也有丫鬟仆人经过,没有人问她是不是病了,更没有人肯扶她一把。一直都是这样,因为明睿和赵氏不把她当人,连带着这些下人门,也不把她当人。

  穿过仪门,走出大门。

  快到中午了,太阳白晃晃地照得人眼花,影子在脚底下缩成小小的,孤零零的一团,明雪霁扶着路边的树,独自往计家的方向去。

  一遍遍回想方才的情形,于苦痛中,得出一个令她恐惧的推测。她问计延宗知不知道那件事时,他转开了目光,他只有不想回答时,才是这副模样。

  所以,他早就知道明睿的打算?他今天特意陪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一直教她正直,教她坦诚,他自己,怎么又能做出这种事?

  猜疑和信任在头脑中不停厮打,几乎要把明雪霁撕碎,恍惚中听见鸾铃声响,看见许多人乱跑着往路边去躲,远处似乎有人在喝道,只是脑子里太乱,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大街突然安静起来,一对对仪卫骑马走过,朱轮驷马高车突然在身边停住,车帘挑起一点,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上来。”

  明雪霁在恍惚中抬头,看见紫衣的一角,元贞垂目靠着车壁,淡淡看她。

第7章

  明雪霁不敢上车。

  非亲非故,她一个嫁了人的女人,怎么能上别的男人的车?大街上人这么多,看见了,谁知道会怎样闲言碎语。

  不敢回应,只是急急忙忙往路边躲。数丈宽的大道,许是要迎接元贞的缘故,铺了细沙洒了清水,有些地方水渗出来,洇湿了边上的黄土,脚上的绣鞋还是前天扎破了那双,鞋底的窟窿没补好,踩到水时又粘又湿,脚底的伤又疼起来,也许是沾了水缘故。

  明雪霁白着脸,想逃,伤脚拖累着,一步也逃不掉,余光里瞥见那辆朱轮高车不紧不慢跟在身旁,帘幕晃动的间隙里偶尔露出紫衣的一角,灰色丝履绣着银灰云纹,高贵疏离。

  叮铃叮铃,马匹项上的銮铃响个不停,夹杂着路边看热闹的人们议论猜测的声音,明雪霁觉得晕眩,害怕,紧张得想吐。

  她躲着,原本是不想招人议论,可眼下元贞紧紧跟着她,反而更加招人议论。若是传到明家人耳朵里,若是传到计延宗耳朵里,他们会怎么看她?大约更要说三年之前,是她故意的吧?

  叮铃叮铃,鸾铃声更近了,明雪霁在窘迫中抬头,看见元贞低垂的长目,薄如刀刃的唇微微一张,叫她:“上来。”

  声音比起上次,明显带着威压,明雪霁一个哆嗦。

  在头脑做出判断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明雪霁踩上细沙,抖着手,去扶驾辕。

  朱轮车很快停住,元贞打起车帘,垂目看她。

  车子很高,裙子为了省布料,做的并不是宽幅,此时束缚着不太方便行动,那只小小的脚,带着伤,使不上力气,急切中怎么也上不来。她似是很窘迫,耳朵上全红了,低着头时,白皙的后颈上,也泛起一层粉。

  元贞伸手,握住了明雪霁的手腕。

  女人惊得差点摔下去,待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挣扎,元贞虎口一合,将人紧紧攥住,抬眼:“别动。”

  略一使力,像提一片落叶,一只蝴蝶,轻轻松松将人带进了车厢。

  手心留着滑腻的触感,又夹杂着粗糙的摩擦,元贞低眼,看见她手腕上一条伤疤,无名指上也有,指甲盖大的一块,泛着黑灰色,在白皙的皮肤上,越发扎眼。

  “放开我,”女人在挣扎,带着哭腔,“你放开我。”

  元贞松开手,唇边一个哂笑。

  这女人,难道以为他是,趁机轻薄吗。

  滑腻的触感依旧留在手心里。她很瘦,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也许是骨架小的缘故,其实摸起来,都是软软的肉。

  女人乍得自由,很快缩进了角落,抖着声音参见:“拜见王爷。”

  拇指在手心里轻轻蹭了下,元贞放下车帘。

  光线陡然暗下来,明雪霁呼吸一滞。眼前不由自主闪过前天的山洞里,黑暗中她光裸的腿脚,他们紧紧交缠的身体。

  脸上火辣辣起来,被他握过的手腕更是,眼角不自觉地泛起泪水,明雪霁强忍着,听见元贞低低的声音:“给。”

  一个东西向她抛来,明雪霁本能地接住,半明半暗中,看见碧青色的瓷盒,鹅黄色的签子,还是治伤的药。

  “再拖两天,真成瘸子了。”元贞说得漫不经心,又似带着嘲讽。

  瓷盒拿在手里,变成了另一团火,烧得人六神无主。明雪霁在紧张窘迫中蓦地想到,从受伤到现在,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竟是唯一一个,关心她伤势的人。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明雪霁紧紧攥着瓷盒。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脸上的伤也能用。”元贞又道。

  眼泪越落越多,明雪霁胡乱擦着。车子稳得很,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余光里瞥见元贞伸着长腿,懒散随意坐着,轮廓分明的脸微微侧向她,似在暗自观察。

  这高高在上,天神一般的男人,竟会留意她的伤。

  她已经一再违拗他的意思,若还是坚持,会不会惹恼了他,降下泼天大祸?

  明雪霁抖着手,打开了盒盖。

  车厢另一角,元贞浓长的眼睫微微一动。

  阴凉的光线中,看见她细长的手指蘸了一点药膏,哆嗦着往额头上抹。

  手指很白,药膏是淡淡的绿色,放在一起有安静柔和的美感,她似乎很怕,手发着抖,药膏只是胡乱涂在伤口一侧,随即滑开了。

  元贞抬眼:“没抹到,再往右点。”

  看见她娇小的身体明显一抖,放下的手重又抬起,果然往右。

  倒像是个提线木偶,别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贤惠的女人么,首要便是听话。

  元贞转过了头。

  明雪霁终于涂完了,像做了件极重的体力活,浑身都是虚脱。攥着那瓷盒,既不敢收,又不敢丢,紧张窘迫中,那个困扰她许多天的问题再又浮上心头,她的簪子,还在他手里,若是被人发现,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鼓起最大的勇气,颤着声音问他:“王爷,能不能把簪子还给我?”

  低垂的视线里,看见元贞乍然绽开的酒窝,他开了口,说的却不是簪子:“明素心要嫁计延宗?”

  明雪霁猛地抬头,他竟什么都知道!

  “明睿逼你答应?”

  明雪霁说不出话,只是怔怔看他,他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计延宗说他没这个打算?”

  脑子里嗡嗡直响,看见他锐利的唇翘起一点,抱着胳膊靠着车壁,分明是散漫的姿态,却让她突然想起有年在山里打柴时遇见的豹子,趴在岩石上半闭着眼,似是在睡,偶尔眼皮一抬,锐利凶狠的光:“计延宗送给周家一幅古画,价值千金,你猜他从哪里弄来的?”

  明雪霁紧紧攥着那个瓷盒,攥得手指都发了白,混乱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那画,是明睿给他的。

  明睿是商人,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若没把握得到回报,明睿不会给他画。

  所以计延宗,要如何回报?

  明雪霁不敢想,死死咬着唇,看见风卷起车帘,露出王府别院巍峨的牌楼,可车子没有停,反而继续往前,元贞竟是要送她去他们借住的小院。

  若是让人看见她跟元贞同乘一车……

  “停车,停车!”嘶哑着声音唤得又快又急,看见元贞唇边一闪而逝的酒窝,他摆了摆手。

  车子停住了,明雪霁跌跌撞撞跳下,身后传来元贞的语声:“想要簪子,就来找我。”

  低沉,蛊惑,像无底的漩涡,卷着吸着,只要拖她进去。明雪霁不敢听,不敢停,咬着牙拼命往前跑,终于一脚踏进了院门。

  “雪娘啊,”张氏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等你老半天了,快跟我来,有喜事,天大的喜事!”

  明雪霁被她拖着往屋里走,那个瓷盒还扣在手里,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是盘旋着那句话: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想不想知道。

  想不想。

  当,帘子落下,明雪霁猛地回过神来,她被张氏带到了正房,从门后到墙角,满满当当全都堆满了东西,吃的喝的,绸缎布匹,茶叶药材,张氏满面红光:“都是你爹送来的,你们家可真是阔气!”

  明雪霁抬眼,对上她欢喜得眯成了一条线的眼睛:“明家?”

  “对,对,你娘家,”张氏笑着,拣出来一疋缎子往她怀里塞,“这一疋你拿着,回头做件衣裳,可怜见的,两三年里都没见你穿过一件新衣裳。”

  缎子抱在怀里,滑,凉,带着丝织物独有的气味,明雪霁想起很小的时候跟母亲去绸缎铺里盘账,那里,都是这种气味。垂下眼皮:“明家想要什么?”

  她是知道的,想要她腾出位置,让明素心和计延宗成亲。

  “哎,要不说是天大的喜事呢,你娘家想要亲上加亲呢!”张氏还在笑,“你爹说之前定好的婚事就是你妹妹跟延宗,前几年耽搁了,如今补回来,过两天就给你妹妹和延宗操办婚事!”

  明雪霁看着她:“娘答应了?”

  “我嘛。”张氏转开脸不肯看她,“这是好事呀,亲上加亲,你们是亲姊妹,肯定比别人处得好,再说你又没个孩子,将来你妹妹生了,那不比不相干的人强?”

  孩子。本以为不会再难过,此时心里却像针扎一样。孩子。昨天张氏说起孩子,还是可怜她,这么快,就改了口了。明家送来这么多东西,应该还送了钱吧,张氏最爱财,她那个父亲真的是做生意的好手,永远能精确找到别人的软肋。“相公怎么说?”

  “他还不知道呢,是你爹打发人先跟我商议的。”张氏转过脸,再开口时,带了几分理直气壮,“不过雪娘啊,你也别怕,这几年你吃的苦受的罪娘都看在眼里,娘不会亏待你的。你爹说休了你,让你妹妹当正头娘子,我没答应。我说雪娘是个孝顺孩子,平常吃的喝的都尽着我,把我当亲娘一样,就算她生不出孩子,那也不至于休了!这事我做主了,以后你妹妹做正房,你做偏房,你放心,娘心里是向着你的,娘绝不会让你吃亏!”

  把我当亲娘一样。她的确,是把张氏当成了亲娘。

  冬天冷,家里穷舍不得烧热水灌汤婆子,她每晚先把被窝暖热了,再服侍张氏睡觉。夏天里蚊虫叮咬,她上山采艾草摘苍耳,去河里捞浮萍,晒干碾碎给张氏做驱蚊药。三年里她没做过一件新衣,但每年就算去当去卖,也会给张氏做一件。前年张氏生了重病没钱请医,是她剪掉一头乌油油的长头发,卖了钱给张氏请大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道理她是懂的。顶着一头盘不起来的短发,她受了许多嘲笑讥讽,可她从来没有怨过,她是真心,把张氏当娘。

  最初是怜张氏寡居贫寒,愧疚他们的到来让张氏日子更难过。后来是因为蒋氏责骂她的时候,张氏会帮她说话,她累到不行时,张氏会帮她搭把手。三年了,张氏赚她的东西让她背黑锅,她从来不曾计较。她从小没娘,总还抱着一点天真,觉得真心相待,婆婆也能成为亲娘。

  错了。全都错了。她可真蠢。

  慢慢放下缎子:“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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