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辰不言,只是抱着她抬脚缓步而行。
“你放我下来……”姜知妤双脚晃了几下表示不满,却见他将自己带到了一侧的桌前放下。
“楚修辰?”姜知妤不解,垂着眼看他。
“阿岁给了旁人耳坠,又与别人饮了茶……”
“可有什么东西能赠予我?”
楚修辰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一个缺了陪伴的孩子,小心谨慎又敏感。
怎么有人这般爱拈酸吃醋?
“你……”姜知妤想跳下桌,可双臂被人拥着,左右两难,咬牙道:“我不是还送了你一盒蒸饼嘛?我亲手做的,你还想干什么?”
姜知妤好没气地捏住他的肩膀,“你不喜欢?那就还给我,我还想尝尝……”
离宫时,楚修辰的确打开了食盒,才看了一眼便眼底涌笑。
苏铭也有些腹中无物,楚修辰将第一块饼递给了他。
“这饼吃起来怎么这么难吃……”苏铭好不容易才咽下了一口,“公主府上的厨子也太不行了……”
或许是军营里也有过缺衣短粮的时候,苏铭见楚修辰并无任何嫌弃,将其吃了个干净,也只是腹诽连连,感叹将军的不拘。
……
姜知妤垂眼看着楚修辰,不满道:“不好吃吗?”
楚修辰不做声。
她承认自己厨艺的确是生疏,原本也就是无聊着下个厨,也尝过几道自己的佳肴。
味道上,的确是会比宫中御厨做的差些。
“难吃就难吃,本就不是给你的。”姜知妤轻哼了一声,“第一个吃到本公主亲手做的蒸饼,还不够?”
姜知妤感受着他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手背,淡淡道:“其实……许兆元当时没有吃到我做的蒸饼,那是,阿宁妹妹做的……”
从那日许兆元来府上那般磕巴的对话,他也不像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夸她的人,难吃便是难吃。再者,食盒中根本不会出现旁人的耳坠,只有一种可能性,阿宁妹妹担心自己手艺不精,会生些不好的影响,便偷偷自己做了替换去。
却不料自己丢了耳坠,还不偏不倚被旁人当做了定情信物。
她适才没有当面和许兆元说清的原因便在于,此事也不过是她的揣测,不好当面将一个女孩子的清誉随便扬言。
“那个耳坠子……”姜知妤顿了顿,“也不是我的……”
忽然她又想起一事,陡然抬眸,目若寒星,“楚修辰,你适才在院中与许兆元比试?不会是你暗中吃醋,公报私仇去了吧?许兆元他可受伤了?”
她这一问着实有些让楚修辰感到意外,他否认道:“没有。”
“什么时候走?”她低声问。
楚修辰看着姜知妤的手慢慢拢住自己的五指,动作缓慢且轻柔。
“不会太久,若是西秦王室肯借兵一道讨伐,或许会再等上几日。”
他虽答得平静,可姜知妤仍旧疑虑:“楚修辰,你会活着回来吗?那份契约……”
“适才丢到火盆烧了,”楚修辰神色微凛,“阿岁可相信?”
姜知妤回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眼里泛着潋滟波光,不大明白话里含义。
他的俊容里一双剑眉星目此刻含着款款深情,只印着一人的身影,神情坚定却又虔诚。
“我会活着回来,娶你为妻。”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又是暧昧小情侣打情骂俏的一章,听着golden hour心情好轻快~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或许,应该,下下章会不可描述?!
好了,美滋滋码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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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从许府回去后, 在夜里,姜知妤便忽然烧了起来。
半夏先前便暗戳戳地想着,公主就不应该去许府的, 先是在府上昏厥了不说,回来便病倒了。
桑枝则在一旁替姜知妤测试着鼻尖上渗出的汗珠,低声道:“屋里烛火有些亮了, 你去熄两盏罢。”
姜知妤原本就体虚,也就是近来停了药才显得自己似乎身子逐渐康健了不少, 可这遇了风便生了风寒的事, 在以往是十余年中, 并不是一次两次, 桑枝早就以平常心来对待。
在额上捂了许久的帕子取下时, 还散着白蒙蒙的热气,很快就被桑枝投入凉水中重新打湿, 再度覆上了姜知妤的额心。
半夏撂下剪断了烛芯的剪子,不满道:“不行, 我明日就跑去找苏铭,我得告诉将军。公主受了风寒, 夜里高热不退, 让他过来好好照顾照顾公主!”
桑枝这边才收拾好了一切,稍稍得闲空出手来, 便起身走到半夏跟前,低声笑她:“别天天都是搬出公主,你私下里, 借着告知将军公主近况的理由, 暗戳戳地找了苏铭多少次?”
“我、我当然是为了公主好……”半夏有些被拆穿了心事, 硬着头皮辩解着。
“为公主也不用瞧瞧做了糕点给苏铭送去呀, 你贿赂人家做什么?”桑枝眉眼微调,尽是打趣的意味。
半夏本就心直口快,脑子里转圜不出什么好的说辞,苦恼地撅着小嘴道:“行行行,桑枝姐姐,你知道我从来都说不过你的……”
桑枝将屋内的小窗重新掩上,随后拉着半夏走至墙角,又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谨慎道:“眼下公主得了风寒,免不得又要像以往一样烧上两日,将军出征在即,若是因此事在行军中产生挂念,与交战或许无益,还是尽量让将军安心出征吧。”
的确,第三日,太子、楚修辰与朝中所委任的众人一道整顿行军,从皇城正门领命而出。
姜湛站在城墙顶上俯视前方的军队,终是看着姜星野浮躁的性子也趋于收敛沉稳,逐渐也有了未来帝王该有的胆识。
他本就聪颖好学,此番正是对他最好的历练。
身后忽然落下了暖和的貂皮裘衣,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子,替他系上绳结的却只是惠贵妃。
惠贵妃跟着他的年岁最久,与先皇后嫁给他的时间相差不过三四个月,虽是她膝下并无子嗣,可姜湛依旧念着情分,给了她贵妃的位置。
自从皇后癫狂发作,姜湛便将协理六宫事宜悉数交由了她来处置。
“圣上,”护甲所佩下属实有些吃力不便,惠贵妃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在他颈下系好结扣,“城楼上风大,可不要也受了风寒,龙体要紧。”
惠贵妃生得同样也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在姜湛下意识回首的那一瞬,他却是将其恍然间看作了皇后。
他收敛住情绪,平静道:“今日太子领军出征,朕颇为欣慰,仿佛看见了当时尚做皇子的自己。”
惠贵妃羞怯地笑了笑,与他并排站在一起,两眼眺望着远去的行军,“太子文韬武略,自幼便有帝王之相,想来这次与匈奴交战,定能大获全胜,凯旋归来。”
她虽是未有一儿半女,可太子生来便没了生母,姜湛曾经将太子交由惠贵妃抚养了一段时日,自然还是颇有些感情。
姜湛看着惠贵妃自己衣着单薄,却还替自己送衣,连忙又将其解下,不由分说便盖在了惠贵妃瘦削的肩上。
“怎么自己也不多穿些?”姜湛的手顿了顿,“你自己受了风寒还穿这般单薄。”
惠贵妃双眸微颤,想着自己上一句话莫不是让他会错了意,立刻答复:“并不是臣妾得了风寒,而是五公主殿下。”
姜湛倏然顿住,呼吸也凝滞半晌:“何时的事?朕怎么不知?”
“也是宫人今日才通传的,臣妾想着传开了怕是今日也要让太子惦念,恐误了行军行程,又担心他分心,便吩咐将此事隐瞒了半日。”
惠贵妃笑不露齿,“太子和五公主殿下关系最为亲厚,皇妹先前但凡小磕小碰,他都要担心半日,故臣妾才隐瞒了圣上。”
惠贵妃的思虑的确稳妥,姜湛点了点头,便吩咐了高在喜亲自出宫去探视公主,回来向他汇报。
姜湛微微思忖,或许,楚修辰也不知晓此事。
·
屋内点着她最喜欢的香料,与冬日里府上早早便燃起的桃枝木炭一道糅杂在一起,气味上竟是出乎意料的好闻。
姜知妤是在大军走了第二日才醒了过来,在此期间,她并未意识清醒过片刻。
半夏看着她微微睁开了眼,喜出望外一般朝着身后垂眼小憩的桑枝轻声唤道:“公主醒了!”
姜知妤明白自己得了风寒,眼下鼻子堵塞难忍,平素所喜的香料竟是一点也闻不到。
躺了太久,她竟是连起身都困难,被半夏小心翼翼地扶着腰身坐起,在她身后又垫上两个软枕,桑枝也端来一杯温水让她润了润喉。
姜知妤头仍旧昏沉,就连嗓子也如同千万根针所刺一般疼痛,沙哑着嗓子询问:“我昏了几日?”
半夏不作停顿:“整整三日了。”
姜知妤揉了揉额心,“他,走了吗?”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这事,半夏自然明白在问些什么,“昨日他们就走了。”
姜知妤身上还有些酸痛难受,可心里的焦灼却是更加强烈。
“他可留下什么话吗?”
半夏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告知她,是自己几次在府外告诉楚将军,公主去找了六公主,不在府上。
以至于,他未曾见到她。
姜知妤颇为失落,不过想到他怕是见了自己的病容,或许更为忧心分神,也便在心底慢慢接受了这事实。
这一走,短则数月,长则半载,他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半夏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公主,西秦的三殿下派人送了书信来,然后便回去了。”
这回去说得不清不楚,倒是令姜知妤疑惑着究竟是否是指他回了西秦,可这一切又岂会是如此轻巧便能解决的事?
“回了西秦?”
半夏点了点头,便去梳妆台的匣子里翻了翻,将一封书信递到了姜知妤的手中。
桑枝将房中的月影曼纱拉开,屋内的幽暗瞬间亮堂了起来。
姜知妤拆开信封,便细细查看起信上内容。
五公主殿下亲启:
初见姑娘时,与姑娘虽只是匆匆一眼,可景却是心中波涛荡漾,西域的姑娘像草原上的花朵那般美丽,可我却单独为公主动心,得知风俗不同,街上唐突冒犯,我很是惭愧,随后在邕州再度相遇,我心中有些惊喜,却得知竟是我底下的人擅作主张而为。
再度来显朝求娶联姻,实属双亲所逼,虽是不愿,可其中种种原因,也毫无办法,只能妥协。
得知公主竟是昔日的阿岁姑娘,我惊喜又惭愧,也不知该如何求得你的原谅,和亲一事我更是不愿胁迫,因此,西秦愿此番与大显一道夹击协战,制服匈奴的狂妄。
昨日我才听说,五公主原先似乎与一位楚姓将军有所往来,我才恍然大悟,当然我曾与他交过手。如此之下,我更是不愿强人所难。
和亲一事作罢,恐我此生再也不会踏入大显。在西秦,男女之间处理此事很是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也不可能强人所爱。
愿阿岁姑娘,五公主殿下,日后能平安喜乐。
姜知妤看着这足足有两页纸的信件,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