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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的人开始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骂得撕心裂肺。
见状,贺良舟给拉人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火速将人拉了出去,霎时,寝殿内安静无比,只留陆赢急促的喘息声。
“贺良舟。”仿佛是觉得自己活着无望,陆赢一下子倒在了床榻上,气息也更弱了,“六皇子呢?”
贺良舟回道:“回皇上,六皇子正在赶回宫的路上。”
“嗯。”陆赢无力地闭上眼,虚弱道:“你出去吧。”
“是。”贺良舟忍不住看了陆赢一眼,缓缓退出寝殿外。
*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陆惊泽一进太极宫便听到了十几人的哀嚎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连绵的雨幕中,他偏头看向人群中的辛白欢,她被大雨淋得狼狈,面上却依旧镇定,只是眉心微微皱着。
“啧。”他感叹似的发出嘲弄声。
闻声,辛白欢狠狠瞪向陆惊泽,恨不得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来。她心里清楚,陆赢与陆惊泽两人都是杀害杨觉远的凶手。原本她打算先除去陆赢,让陆观棋登上皇位,再对付陆惊泽,没想计划失败了。
“儿臣,恭送母后。”陆惊泽极为有礼地点了点头。
“六皇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六皇子,当年那事都是辛白欢一人所为,与我们没有干系,你救救我们吧!”
……
兴许是真的怕死,几人开始同陆惊泽求救,使劲摆脱侍卫扑到了陆惊泽身前,跪地求道:“六皇子,只要您能救我们,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几人拼命拉着陆惊泽的衣摆,犹如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陆惊泽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自己的衣摆,不悦道:“你们把我的衣摆弄脏了。”
然而这几人并没理会这话,依旧不停地求着陆惊泽。
陆惊泽拢起眉梢,睨了眼一旁愣住的侍卫,冷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拉人。”
这话气势逼人,直压得人抬不起头,“是。”侍卫忙不迭答应,强行拉开几人继续往午门拖。
“六皇子救救我们……”求救声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声中。
然而陆惊泽心里并没多少喜悦,他眯眼看向寝殿所在的方向,眸光闪烁不定。
*
寝殿外头站着一群手足无措的的御医太医,众人相互低头私语,最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这时,贺良舟匆匆从寝殿里踏出,面色也是极为沉重。见着陆惊泽,他立马大步上前,急切道:“殿下,皇上催您快些进去。”
“嗯。今夜不太平,你带人去各处仔细巡逻。”陆惊泽正色道。
贺良舟没应声,也没动。
“怎么?不愿意去?”陆惊泽挑眉,漫不经心道:“那我带人去巡逻,你替我进去见父皇?”
“臣不敢。”贺良舟低头。纵然陆惊泽劝降了许尧,没让大军攻入皇城,但他依旧记着他那日在医馆说的话。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弑父又如何?”
每每想起这话,他都不敢对陆惊泽掉以轻心。虽说都是皇子,但他从不站队,更不会帮哪个皇子夺权。
今夜,他的眼皮一直在跳,直觉告诉他,皇宫里头一定有事发生。陆赢确实活不长了,可他也不会拥戴一个弑父的人。
“行,那我不进去了,我带人去巡逻。”语毕,陆惊泽转过身,作势要走。
“殿下请留步。”贺良舟喊住陆惊泽,沉声道:“臣说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皇上如今身子抱恙,臣更应该守在寝殿外头,毕竟禁卫军直属于皇上。”
陆惊泽嗤笑,一眼看穿贺良舟的意图,“既然你晓得禁卫军直属于皇上,就更该去巡逻,今晚蠢蠢欲动的人可不会少。”
他话音方落,便有侍卫来报,“殿下,贺将军,宫门口来信,三皇子带人从皇城这边来了。”
“什么?”贺良舟的脸一下子黑了。
“居然是三哥最先沉不住气,倒是有点儿意外。”陆惊泽将手中的油纸伞交给侍卫,大步往回走,“我带人去拦他,你进去同我父皇说一声。”
“殿下!”贺良舟急急追了上去,举手做发誓状,“还是让臣去。皇上正等着见殿下呢,臣保证,一定拦住三皇子。”
走廊上头风灯飘摇,映在陆惊泽的面上,明明灭灭。
不等陆惊泽回答,贺良舟直接带人走了。
随后,猎隼从大门口进入,朝陆惊泽点了一下头。
陆惊泽悄无声息地勾起嘴角,径自去往寝殿。
“吱呀”,他推开大门,屋内药香味浓厚,陆赢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他关上大门,上前道:“父皇,儿臣来了。”言语中并无之前的恭敬,甚至透出几缕讥诮的意味。
陆赢费力地张开眼,转头看向床榻前站着的陆惊泽,纵然脑子胀痛,他还是看清了陆惊泽的脸。猛地,他想起蔡允说的话。
他颤巍巍地张开嘴,问道:“惊泽,朕问你,你是不是想做皇帝?”
陆惊泽摇头,笑着道:“儿臣不是想做皇帝,而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难得听他如此清晰直白地说出目的,陆赢分外诧异,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居然欺骗朕。”
陆惊泽疑惑地皱起眉头,问道:“敢问父皇,儿臣欺骗父皇什么了?”
“你……”陆赢答不上来,他仔细想想,确实,陆惊泽只是许多事都不明说,还真说不上欺骗。通敌的合约是陆观棋亲手写的,不是陆惊泽逼的,毒药是辛白欢下的,不是陆惊泽安排的。“你一直都晓得太子与海窝国的人来往?”
“那倒没有。”陆惊泽拉了把椅子过来,随意地坐着,“儿臣是在太子主动请求出征时才觉得他不对劲儿。”
陆赢默然听着,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陆惊泽接着道:“至于父皇身上的毒,儿臣倒是一早就知道。”他说得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面上一丝愧疚也无。
听得这话,陆赢心口开始起伏,惊怒道:“你,你,你为何不,告诉朕!”
“儿臣为何要告诉父皇?”陆惊泽反问。
被这一气,陆赢怒火攻心,侧头吐出一口鲜血来,“噗。”
陆惊泽兀自坐在凳子上,平静地觑着陆赢,并没上前的意思,也没喊御医进门的意思。
“好,好,好,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朕看走了眼,朕活该啊……”陆赢一个字一个字说着,说到最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是彧国的君,是天子,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他被自己的儿子和皇后耍得团团转,最后还丢了性命。
说起来真是个笑话。
陆惊泽动了动下颌骨,淡淡道:“其实父皇看走眼的,不只是皇后太子和儿臣,还有一个人,父皇也看走眼了。”
“谁?”陆赢不顾嘴角的鲜血,勉强撑起身子。
“啪啪。”陆惊泽抬手拍了两声,“猎隼,带人进来。”
陆赢疑惑地朝房门看去,下一刻,猎隼推门而入,不知何时,外头围着的御医和太医不见了,檐下异常冷清。
陆祈宁提着裙摆走入寝殿,她一进寝殿,猎隼便关上了房门。
“皇妹?”见着她,陆赢更为疑惑,他再次转向陆惊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兄!”陆祈宁看清陆赢的模样,当即红着眼扑向床榻。
第131章 兄妹情
“皇兄……你这是怎么了?”陆祈宁哑声说着, 没说两字便落下泪来,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陆赢,伸手想触摸又碍着陆惊泽在旁不敢触摸。
最后, 她转为拉住陆赢的手,拉得紧紧的。
近半年来, 她鲜少进皇宫, 不是不愿来,而是不敢来。其一,她烦陆观棋,他在公主府里胡闹也就算了,起码那儿都是自己的人, 若是他在皇宫里乱来, 叫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陆赢虽对她只是兄妹之情, 可她一直自认是陆赢的女人, 而今她与陆观棋做了苟且事,着实是没脸见陆赢了。
她心思重, 在意的太多, 压根没料到再见会是这样的局面。
“朕没事, 阿宁别哭。”陆赢最见不得陆祈宁哭, 她一哭, 他便觉得心疼。“真的,朕没事,自小到大, 朕从不骗你, 对不对?”他强提精神, 伸手摸上陆祈宁的脸, 温柔地替她擦去面上的泪珠。
陆祈宁含泪摇头,哭得更汹涌了。猎隼喊她来太极宫时她便觉得事情不对了,如今看到陆赢的憔悴模样,她心里哪里会没点数。
此刻,陆赢面上已经布满了铅灰色的死气,瞧着便是大限将至。
望着眼前感人肺腑、兄妹情深的一面,陆惊泽不禁笑出了声。“嘁。”
这笑在偌大的寝殿中听来很是刺耳,陆赢记起陆惊泽的存在,不快道:“你笑什么?”
陆惊泽优雅地勾着鬓边的流苏,嘲弄道:“笑父皇与姑姑,兄妹,情,深。”后面几字他说得跌宕起伏,阴阳怪气。
陆赢隐约觉得陆惊泽说话语气微妙,但也没继续追问。
陆祈宁低着头,从进门起她便没瞧过陆惊泽。自然,她是心虚的。听得陆惊泽的话后,她手上不知不觉中便用力了些。
“嗯?”陆赢察觉到陆祈宁的慌乱,偏头看她,“皇妹,你怎么了?”
“没,没有。”陆祈宁不安地咬了一下唇瓣,勉强抬起脸,她擦去面上的泪珠,嘴角扯出一个笑,笑完又垂下了眼帘。
陆赢自小与陆祈宁一道长大,怎会不了解她的性子,她在说谎时会做什么动作,他再清楚不过,“皇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没。”陆祈宁急忙摇头,“阿宁只是担心皇兄。”
陆惊泽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等陆赢追问了,他才冷不丁出声,“父皇,姑姑在骗你,她有事瞒着你,而且是大事,天大的事。”
闻言,陆赢越发觉得陆惊泽话中有话,他紧紧盯着陆祈宁,气息一下子快了,“皇妹,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朕,说啊。”
“没有!皇兄,阿宁没有事瞒着你,惊泽,他只是在开玩笑。”说着,陆祈宁祈求似的看向陆惊泽,求他千万别说出自己的身世。
陆惊泽坐在椅子上,而陆祈宁跪坐在床板上,一个高,一个低,便有了居高临下之感。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笑着摇头。
见他摇头,陆祈宁的脸色立马变了,变得惨白无比。
陆赢的视线在两人面上来回,怎么看都不对劲儿,他一把捏住陆祈宁的手,沉声道:“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朕,说!”
陆祈宁死死地咬着唇瓣,目光左右乱飞。
“呵呵。”陆惊泽笑了,扬声道:“姑姑,你为何不敢说出真相,是怕父皇知道后厌弃你么?”
他这一说,陆赢面色更差,抓着陆祈宁的手也更为用力,丁点儿也不像濒死之人。“阿宁,你说是不说?”
陆祈宁用力地摇了摇头,刚止住的泪水又从眼珠子里“哗哗”溢出,“皇兄,你别问了,阿宁求你,别问了,别问了……”
然而陆祈宁越是不肯说,陆赢求知的心就越是急切,忽地,他呕出一口鲜血来。“噗!”
“皇兄!”见状,陆祈宁吓了一大跳,赶忙转身喊人,“惊泽,你快喊御医进来给皇上治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