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跟命刖这一根筋的人多扯,转而问道:“你说楼允伤势还未大好,我走之前,他不是已经好了很多吗?都能行走自如了,怎么我走了他伤势反而严重了?”
命刖不会绕弯子,回应道:“王爷吩咐属下,来了这里,对于如何教二公子之事,全听王妃吩咐,但是其他的事情,不管王妃问什么,都不能说。”
柳银雪:“???”
命刖大概是她遇到过的性格最耿直的人了,简直半点都不知道绕弯子,她知道从命刖这里是撬不出什么东西了,不免有些失望。
她起身道:“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柳银雪在家里过完了中秋节,八月十六,她带着沉鱼落雁去醉仙楼吃烤鸭,掌柜的亲自接待她,一路将柳银雪往特定的包厢领,上楼梯的时候,柳银雪听到有人叫她嫂嫂,她一回头,发现竟然是楼星。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楼星有些喜出望外,她快步走到柳银雪的面前,“听说你搬去西山别院住了,你何时回来的?”
第 140 章
柳银雪温温地笑:“前几日, 回来过中秋节。”
楼星跟她一起走到包房,掌柜的笑呵呵道:“王妃和公主殿下今日想吃点什么?”
柳银雪让楼星点菜,楼星点了自己爱吃的,柳银雪见分量两个人吃还有余,便没有再多点,她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喜欢吃这里的烤鸭, 专程过来吃的, 我们好有缘分啊,竟然遇到了,”楼星笑着去拉柳银雪的手, 忽然又怅然若失道:“只可惜,你和允哥哥和离了。”
柳银雪淡淡地笑, 并不接话。
“你们为何要和离啊?我看允哥哥待你如心肝宝贝似的, 那日他突然进宫,还坐在轮椅上, 我以为他进宫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竟然是找父皇允准你们和离,”楼星想到当日的情况, 很是不解, “真不知道允哥哥怎么想的,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非要进宫。”
“父皇和皇祖母都不同意他和离,说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对他们有威胁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让他和你好生过日子,好好补偿你,可是他偏不,偏要和离,他本就重伤,中途还晕过去一次,可把父皇和皇祖母吓坏了,他们怕允哥哥真的出事,只能由着他了。”
柳银雪自嘲道:“他对我本就没什么感情,你也说了,他就是重伤也要赶紧与我和离,可见有多想摆脱我,不过我们也算和平和离,没有什么波折。”
“允哥哥真是眼瞎,你多好啊,他都不喜欢。”楼星唉声叹气。
柳银雪安慰道:“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他娶我的时候,本就不是自愿,相处了那么久,他也不喜欢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本该伤心的是你,怎么却是你在安慰我,哎!”楼星道,“我前日去王府探望允哥哥,他人分明就在府上,却见也不见我,可把我气死了。”
柳银雪:“嗯?不见你?”
“真的,”楼星怕她不信,紧接着又道:“皇祖母想他了,想要见他,让他进宫去,他也不去,以伤势未好给推了,所以我才特意去看他的,结果根本没见到人。”
楼星抓着柳银雪的手,期待地望着她:“嫂嫂,允哥哥非要和离,该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你说他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不知道那日在皇宫情况有多么紧急,要不是毒郎中随时在旁边待命,允哥哥他就一命呜呼了,父皇怕毒郎中忙不过来,还特意召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过来,中途院叛还说,允哥哥的呼吸都停过一次呢。”楼星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柳银雪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掌柜的端着做好的菜上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立刻转移了楼星的注意力,楼星开始吃菜,柳银雪却没有了什么胃口。
在醉仙楼用了午膳,柳银雪和楼星在醉仙楼的大门口分别,柳银雪坐上马车,吩咐道:“去最近的医馆。”
落雁慌张地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去吧。”柳银雪没有多说。
马车驶到最近的医馆停下,柳银雪下了马车,走到医馆的柜台前,正在抓药的大夫问她是否要看病,柳银雪道:“不是,来问一个问题。”
柳银雪将一串银钱放到柜台上:“如果一个人伤得很重,站都难以站立,那他有没有可能在三两日内站起来,而且行走自如,半点不似重伤之人?”
大夫回答:“若行虎狼之药,也不是不可。”
柳银雪眉头忽地一皱:“虎狼之药?”
“就是一种能立刻让用药者恢复力气的药,但是病症不同,每个大夫的用药也不同,通常,大夫都不建议病人用这种药,那些医德好些的,甚至会竭力阻止,因为这种药极为伤身,是在透支用药者的身体,虽然能让用药者暂时恢复力气,但是造成的后遗症却是不可估量的,”大夫道,“依照姑娘所形容的,那人当是用了虎狼之药。”
柳银雪脸色有点苍白,她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她留下银子离开了医馆,心里默默念道:“楼允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柳银雪气得胸腔疼,很想现在就冲进祁王府去,冲到他的面前,将他狠狠地打一顿,质问他是不是有病?
可她上了马车,整个人却迅速冷静下来,都和离了,还管他的死活做什么,他死了还是活着,都跟她没有关系。
可是真的好气,简直气死了,柳银雪长长地吁了口气。
沉鱼奇怪道:“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人和事,回府吧。”柳银雪闷声闷气道。
沉鱼和落雁见她脸色不好,都不敢多问什么,柳银雪回到引嫣阁,让沉鱼和落雁收拾东西,她们明日就回西山别院,李曼进来,刚巧听到柳银雪要走,皱眉道:“怎么这样急?”
“我都住了这么多日了,差不多该回去了。”柳银雪道。
她怕她再不走,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冲到祁王府去,西山别院距离汴京城还有一段距离,等她回到西山别院,想着路程远,兴许就能完全镇压住心中疯狂的念头。
李曼见她主意已定,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也懒得多说。
第二日早上,楼允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来宝就进屋道:“王爷,王妃回西山别院了。”
楼允沉闷地“嗯”了声,他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没有说什么,来宝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汴京城到处都开始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挂红,百姓们忙着准备年货,汴京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一辆华盖马车从西城门驶出,前往西山别院。
与此同时,来福急匆匆走进青山院,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的楼允道:“王爷,右相的三公子沈煜上西山别院提亲去了。”
正在喝茶的楼允手一抖,茶杯倾斜,茶水倒了大半在他的衣服上,他养了好几个月才稍微养好一点的脸色迅速惨白下来。
来福心酸不已,道:“王爷,您若实在难过,舍不得王妃嫁给他人,便派人阻拦吧,从汴京城到西山别院还有一段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定然能赶上的。”
来福听说过那个沈煜,右相沈丛林的三公子,嫡出,五官英俊,从小就饱读诗书,聪明果断,今年刚中了新科状元,如今年二十又一,至今未婚,也未有小妾。
此人行事谨慎,前途无量,他中了状元后,便从右相府搬了出来,有自己独立的府宅,听说今后成婚也不会再回右相府住。
曾有媒人上门给他说亲,被沈煜一口回绝,他说他今生只会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不喜欢的女子,他不愿意娶,如今他主动前往西山别院求亲,想来是喜欢柳银雪的。
来福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要来,柳银雪貌美无双、聪慧机敏,简直是这世间绝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定然会有英才不会在意她的过往,愿意娶她为妻,且护她一生一世。
但是却未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楼允冷嘲:“沈煜不是旁人,根本拦不住,况且,我也不想拦。”
拦下来又能怎样呢,拦得住沈煜,拦不住林煜、赵煜、王煜……柳银雪那样的女子,难道往后每个去求娶柳银雪的人,他都要拦下来吗?
然后呢?
让柳银雪孤独终老,将来老了无人奉养,死了没有亲子送终?
他与柳银雪和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是希望柳银雪能随心而活,能去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而不是为了让她这辈子都再不能获得幸福。
爱一个人,是要把她想要的给她,而不是把自己想要的给她。
沈煜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他觉得没人能配得上柳银雪,但是沈煜已经是极好的,若是柳银雪愿意,若是柳银雪愿意……
楼允忽然觉得有种锥心的难受。
她若愿意,自然也挺好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苦笑。
西山别院的屋里烧着炭火,屋内十分暖和,旁边的桌上摆着好几个果盘,果盘里放着各种干果和水果,柳银雪躺在躺椅上看书,沉鱼和落雁就在旁边做针线。
屋里的气氛十分和乐,容妈妈推门进来,带进来一股子凉气,她朝柳银雪道:“姑娘,院门口有位公子求见,他说他是沈家三公子沈煜。”
“沈煜?”柳银雪放下书,“今年的新科状元?”
容妈妈点头:“是的。”
“外面冷,请沈公子先到待客厅喝茶吧,让待客厅的丫鬟把炭火烧起来,给沈公子驱驱寒气。”柳银雪起身,沉鱼和落雁将针线放到旁边,伺候柳银雪梳妆。
“您说,那沈公子突然来访,是为何意?”落雁问道。
沉鱼在旁边搭话:“不会又是来提亲的吧?”
这几个月来,有十来波人上他们西山别院提亲,有的是媒婆,有的是为娘的,有的是求娶的男子本人,都被柳银雪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原本来提亲的人会越来越少,没想到丁点没有变少,一直维持在一个月平均三波人的数量上,沉鱼就忍不住笑,柳银雪即便嫁了人,那也是抢手的。
柳银雪的确抢手,这不,就连新科状元也是来提亲的。
沈煜坐在待客厅里,屋里燃着炭火,十分暖和,小厮将他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拿在手里,低着头站在旁边,沈煜一边喝茶,一边烤火。
外面实在冷,他是文人,半点武功不会,抗寒的能力不如那些习武之人,这一路车马劳顿地过来,他被冷了好几个时辰,现在进了屋,总算觉得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待客厅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煜抬头,身披大红斗篷的柳银雪就站在门口,她梳着飞仙髻,头上插着一根红玉簪子。
远山长眉如黛,她站在门口,亭亭玉立,跟仙女似的。
第 141 章
沈煜不由地站了起来, 朝柳银雪拱手道:“在下沈家三公子沈煜,见过柳姑娘。”
柳银雪进屋,敛衽朝沈煜行了行礼,唇角溢出几分笑意来:“沈公子有礼,请坐。”
沈煜倒没有太过失态,他复而重新坐下, 柳银雪坐到主位上, 端起茶盅捧在手里取暖,问沈煜道:“不知沈公子是路过,还是专程过来找我的?”
沈煜道:“在下唐突, 是专程过来找柳姑娘的。”
柳银雪露出微微不解的神色:“我与沈公子素不相识,不知沈公子此来, 是为何意?”
沈煜站起身来:“在下今日特意从汴京赶过来, 不为其他,只为向柳姑娘表达在下的诚意, 在下想娶柳姑娘为妻,今生今世,唯姑娘一人, 不离不弃。”
柳银雪并不意外, 她淡淡地笑:“沈公子倒是个爽快人,你既然来了,定然也调查过我的过去,沈公子难道不介意吗?”
“在下想要的,乃是姑娘的现在和未来, 而非过去。”
这种话柳银雪也不是第一次听了,承诺就是上嘴皮打下嘴皮,有时候听听就罢了,实在不必往心里去,她对沈煜这个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新科状元,但是这不妨碍她拒绝沈煜,毕竟她觉得她其实真的没必要再婚的。
她现在富得流油,每时每刻都有钱进账,成婚,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是在给自己找累赘,况且嫁人,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她在嫁给楼允之后就会有无数的问题找上门来,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再应付了,她一个人逍遥自在多好,没必要再去讨别人的欢心了。
于是柳银雪道:“沈公子有心了,不过我已经不想再嫁人了,沈公子怕是白走这一遭了,还是请回吧。”
屋里的炭火吱吱地燃烧着,而沈煜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道:“在下早听闻姑娘已有不婚的意思,不知姑娘顾忌的是什么?”
柳银雪笑道:“什么都顾忌。”
“若是姑娘担心在下往后会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这点姑娘完全不必担心,在下从未有纳妾的想法,现在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若是姑娘担心嫁给在下后,会侍奉公婆,每日早起晚睡晨昏定省,姑娘也不必担心,在下已经从沈府搬出来,今后不会与父母亲住在同一个府里,成婚后,除了初一十五,姑娘都不必特地早起去向在下的父母亲问安,在府上,姑娘就是最大的,谁也不敢给姑娘脸色看,姑娘也不必担心妯娌相处不和,大家既然不住在一起,金钱又各自独立,自然就没有那些问题,”沈煜温声道,“姑娘何不多考虑一二。”
这样算来,这位沈公子提出的条件,倒是最好的。
可这些条件,楼允也做得到啊,她还在祁王府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就连楼允想睡哪里,都是她说了算,况且楼允还是王爷,是皇亲,身份更为贵重,前途更是无量,她既然弃了楼允,又何必转头去选择一个比不过楼允的条件的?
柳银雪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沈公子,要不你想想祁王府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