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能在这里做手术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外科领域的尖子塔。
此时，大屏幕上已经开始展示手术部分视频了，而距离近一些的人，能够清晰看到中央手术台上每个人的动作。
在这样的手术直播下，还是容易给做手术的人增加不少心理压力，高清得大屏幕甚至能让人感知到手部极小幅度的变化，所以这样的场合，是作弊不来的。
第157章
今天做的展示手术，是因为小患者的左锁骨下出现动静脉瘘，而这个代表了他动脉血管和静脉血管之间出现了相互交通的情况。
这会导致什么问题呢？
动静脉血液中含氧量等物质占比本就有差异，更重要的是动脉内的压力普遍就高于静脉，这就会让这附件血液循环出现明显的改变，而位置本就靠近心肺，随着时间积累，很容易出现心脏增大和心力衰竭症状，这也就导致后续会严重影响到全身血流动力。
而手术的原理也很简单，介入导管通过动静脉血管的路径，在动静脉互相交通的位置放上一个封堵器，像是种秧的水道沟里放上一块严丝合缝的大石头，保证两边的水流情况不再被影响。
麻醉，右股动、静脉穿刺，做造影，深入血管探查瘘口，把多功能导管送入降主动脉，然后经输送鞘管送入动脉导管未闭封堵器，待封堵器远端盘片展开后，让它卡在篓口，这释放完整的封堵器就操作完成……①
一旁的手术说明要点写得有多潦草，这手术做得就有多……离谱。
菲戈罗看了眼时间，从她确定手术开始到手术结束，才过去……大概十五分钟。
原来她不是错觉，是时间真的很快：“这手术应该不简单吧？”
每年的外科年会上的手术，要么高明，要么精彩，总会让人感觉大呼过瘾，所以像这样怅然若失的感觉，菲戈罗还没体会到过。
为此，菲戈罗特意看向他们圣保罗医院介入做得相当不错的长脸医生：“怪不得下午会放两个手术，我感觉要不是特意给耗材一些镜头，可能都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
“倒也……不一定吧。”另一个自认在介入领域还算有经验的主治医生挠了挠头，他其实也不确定，“主要这个病例比较少，我也没遇到过，可能真比较简单？”
这类先天血管畸形要么在出生前就没了，要么就被容易被诊成心脏问题，所以这类病例的也就成为了罕见病例。
“……不懂就别瞎说。”圣保罗医院负责介入治疗的医生，是一个长脸的中年蓄胡的医生，他没好气道，“病例是罕见，但是这个穿刺到血管置入的原理哪里罕见，你也不想想你探查动静脉血管会花多少时间。”
“介入的手术时间短其实和孰能生巧有关，可手术的亮点还是精准度，导丝在血管里延展的时候，如果操作不当导致影响血管壁，影响血流动力学，那介入手术也会变成灾难。”
菲戈罗看向下面林熙冬已经鞠躬准备离开手术间，继续问道：“所以手术很难？”
“说难也不难，近几年来心血管畸形相关病例因为介入发展病例多得很，类似今天这样的根治手术成功的案例也不下三四十台吧。”长脸医生摇摇头，“这手术的难点是在术中准确判断病变的大小、形态、位置，我虽说时间段是和孰能生巧有关，可事实上，患者病情都是不同的，要做到她这样的水平，毫无障碍德简单完成，即便是克劳迪奥教授顶峰时期，也做不到吧。”
“当然，爱德生后期会同步病例和器械情况，到时候病例结果才能有作证，介入的并发症结果才是衡量手术价值的最好证明。”
“原来如此，她只做那么一个？我感觉看得有些索然无味，从前期准备到手术，半小时就结束了，但不可否认，我被安利了，这个介入器械我非常有兴趣了解，或许这个封堵器以后也能应用到前列腺等相关器官上。”说话的时候，菲戈罗眼尖注意到林熙冬走到了观摩台的最前排，在看到她旁边的人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咦，那个是不是克劳迪奥教授?”
菲戈罗虽然是肾脏外科的医生，暂时还没学会介入治疗，但是她一直有关注介入领域的资讯，甚至已经把介入作为她即将要去学习的重点。
很多医生都这样，除了连续不断的学习，也必须要尽快去了解最新的器械。
克劳迪奥作为介入治疗的领头人，也是霍普金斯医院的荣誉院长，如今已经58岁，她已经很少动手手术，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分享经验的路上，这样的权威代表自然很容易让人认出。
“对！”长脸医生看到这的前辈，忍不住站起身，“我们去打个招呼?我曾在霍普金斯医院进修过，也和教授有一课之缘。”
外科年会，除了交流，扩展人脉对于医生来说，也是至关重要。
只是，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这想认识克劳迪奥的人怎么可能少，所以最后他们只能看到林熙冬带着克劳迪奥离开会场。
“好吧，没机会了。”长脸医生还没走两步，也发现没机会了。
“认识克劳迪奥教授可不容易，我更想去认识林医生，走吧？我们去楼上买器械，我想爱德生的人会很乐意帮我引荐林医生。”菲戈罗这次来也是有采购任务的，她也想当面对林医生表示感谢。
“好。”
*
爱德生展馆的三楼某包厢。
林熙冬看了眼张昱墨：“所以，你说的惊喜就是老师？”
张昱墨穿着黑色西装，高俊挺拔，但外科年会上穿西装打领带人的太多了，若不是黄皮肤，在这里特别不显眼。
他带着笑意，含蓄道：“算是一个？恭喜你手术成功。”
“神神秘秘的。”林熙冬看他不准备说，就跟着克劳迪奥教授坐下，忍不住道歉：“老师，应该是我去霍普金斯拜访你。”
即将花甲之年，克劳迪奥虽说白发已经稀落，可脸上的神采看起来依旧阳光，她笑摆摆头：“这年会本就热闹，我一个人在实验室待着还不如出来看看，这不，现场感受你的手术，比我之前看的视频都带劲。就是，你这个速度提得越来越快了啊，可不能追求速度做手术。”
这手术时间太快了，克劳迪奥自然要提醒。
“那没有，比较简单。”林熙冬也不谦虚，“我是有点紧张，所以就不小心努力了点。”
“哈哈哈哈，是是是，对你来说这手术是很简单，应该让你做个CTO。”克劳迪奥打趣了一会后，才换了个坐姿，“其实我这次来确实是因为你，只是，不是因为见你，而是有求于你。”
林熙冬困惑的看向了她。
“我来之前去了趟爱德生医院，看了伊顿家族族长女儿伊薇特的情况。她心脏动脉处炎性细胞浸润、钙盐沉积、纤维帽形成……我以为是闭塞引起的，但是看了详细报告记录，发现不止是闭塞，一些血管流动似乎随着跳动在改位置，所以才有心律失常问题，而且又因为之前造成心肌损伤，出现过缺血情况，我注意到部分动静脉血管为了保证心肌供血，已经有融合趋势……所以要么只能心脏移植，要么，需要就需要做介入根治。”克劳迪奥大概说了一下患者病情和她的诊断，然后解释她的来意，“这家族族长，也算认识，他既然求到我面前了，我也不好不管，只是如今我本就不怎么做手术了，便想到你。”②
“哪里用着找求，我本身就说如果他们能在外科年会上，我也能接收。”林熙冬听着克劳迪奥说的患者情况，大概心里也有些明白，“闭塞段多，还有道孔和缺口，那其实重点就是在于器械准备。”
这手术相当于修补心脏上类似网存在的血管，比较繁琐，而且考验技术。
这每个缺口，闭塞位置的大小不一样，对应的耗材就有不同材质的要求。
“这些都不是问题，爱德生甚至同意用我们团队的耗材。”克劳迪奥笑容满面，听出了林熙冬的潜台词，“所以今天晚临时加一场特殊的心脏介入根治，你愿意做主刀么？伊薇特昨天夜里又出现了两次室颤，必须尽快手术了。”
这也是伊顿先生为了挤进外科年会，已经竭尽所能的原因，他也耗费不少投资撮合爱德生与克劳迪奥所在的介入耗材团队合作，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没问题。”林熙冬自然应下，“患者现在在哪里？”
“我带你去吧，我跟你沟通一下你的手术方案，顺便看看我能支持你什么。”克劳迪奥心里清楚，这场手术的难度如何。
这类似处理CTO的手术，已经不止是手术技术，还需要对手术器械的充分理解。
“Mo，这次亮相的东西也有你的功劳啊。”克劳迪奥又转头看向了张昱墨，忍不住夸奖道，“越医运气真好，有你们两个，若是可以我一定要去看看那边有什么魅力，让你们愿意留在那。”
克劳迪奥所说的功劳是张昱墨早在两年前回国之前就已经合作的器械耗材，只是那时候还在临床阶段，这也是为什么克劳迪奥和他关系很不错的原因。
而若不是因为张昱墨，林熙冬和克劳迪奥可能也没有跨过半个地球认识的机会，她自然也很喜好张昱墨。
只是后来，她多次邀请林熙冬来霍普金斯，让墨回来霍普金斯，就很可惜，两人都不为所动。
张昱墨看了一眼林熙冬，他最初留在越州是因为林熙冬，因为她点出了谷姨身体，至于后来嘛，“那边有一群很温暖的医生。”
越医不管是硬件还是硬实力，其实都不是特别拔尖的医院。
而且，其实每个医院都会有温暖的人，这是必然的。
只是越医的氛围就是那么合适他们。
这里有牛文光这个护犊子技术又过硬的牛脾气在急诊坚守一生，也有戴菁这样的铁娘子在放射肿瘤为患者生活努力，还有严谨认真，能撑起医院运作的财神郑志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里有能够作为全九州，甚至未来全球外科技术巅峰的林熙冬，张昱墨可舍不得离开。
林熙冬也仰着头，骄傲地说：“老师，我们越医的医生最可爱。”
“我不可爱吗？我霍普金斯医院的孩子们也很开的。”
“是是是。”
几个人有说有笑离开包厢，似乎对晚上的手术已经胸有成竹。
而事实上，确实对林熙冬而言，就是一场“简单”的手术。
因为两场手术的原理都是介入血管领域的应用，造影来确定闭塞断走向，导丝来确定闭塞端冠以，然后在确定后最后的处理手法。
只是第二场相比较第一场而言，从原先的几个导丝广告，打成了包含七个系列的耗材，什么Pilot系列，quest系列，材质也从聚合物到弹簧圈，从渐细结构到穿透结构，林熙冬当天晚上甚至有几分杂技表演的意味，几乎把各种导丝导管用了遍。
而这天之后，林熙冬的介入手术能力，就如同克劳迪奥一样，成为不少医生心中的顶级介入专家。
第158章
外科年会，自然不止严谨的学术会议或各种手术，这里也会有属于医师们娱乐游玩的区域。
介入手术隔天，林熙冬就被张昱墨带到了另一个区域。
“年会第2天开始会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比如一些比赛，也比如今天这样的集市。”张昱墨走在前面，周围虽然都是异域风情，可热闹的集市既极具感染力，让人身处其中像是回到大自然一般，就是这个集市卖得东西有些比较有特色。
有高雅的，如同艺术家一般在当街卖素描画的，也有特别朴实，在地上铺着野餐布吆喝卖着百年的肿瘤标本，甚至有陈列着各种看起来经历岁月的骨架摊位。
林熙冬还能听到有个想买骨架的人正在向摊主问的合规证书，毕竟这玩意是需要正规编号。
“比赛？比如外科结比赛？还是说体能？”
林熙冬望着视野里各种新奇的摊位，最热闹的地方是有个身材热辣的女士正在和男士比腕力，若是知道这里只有医生，看起来更像是拳击手之间的博弈，她觉得自己眼睛有些看不过来。
随着摊位走动，她甚至看到了刺绣铺，越发感觉这个年会更像是医学界的嘉年华，处处彰显着医生的生活。
“嗯，体能为主，每年的比赛项目不一样，攀岩游泳马拉松，我记得扬教授早年的时候就参加过攀岩比赛，拿下了当时的第一名，那时候攀岩女□□头比肝胆科专家大多了。”张昱墨一边解释，一边在在杂乱的集市中找人，他个子不低，但是在国外显得比较普通，所以需要四处张望。
两个人也是左右看了一会热闹，张昱墨才找到曾经的老伙计，原本没多少表情的脸上瞬间带上笑颜。
他没想到真得能遇见，一把拉起林熙冬的手，走向目标位置，“跟我走。”
今天天气还算热，林熙冬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灰色衬衫，所以被握着手腕能清晰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她还有些不明白什么事能让张昱墨这样的人兴奋成这样“怎么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一位很厉害的游医么？”
“嗯？”
“他也在，我带你去认识他。”
张昱墨带着林熙冬走到了一处无人问津的摊位，摊位上放置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盆栽和石头，摊主个子很高大，虽然白发白皮肤，可五官有些扁平。
他穿着褶皱的西装，却能感受到浑身肌肉的力量，此时手里正摇着一把芭蕉扇，带着几分肆意着看着侧后方，似乎对自己摊位没什么人光顾并不在意。
林熙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也看到了不少身材热辣的模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再定睛一看，好家伙，雄风制药。
这样的游医，和她想象中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完全不一样。
“老童，好久不见。”张昱墨似乎习惯他的恣意。
“哟，墨墨，好久不见，你说我是选红头发的好，还是金发的好？”听到熟悉的中文声，人都没转回头。
不过，这个被成为老童的男子说得也是中文，而且带有一丝幽州的口音。
张昱墨轻咳一声，不理会老童的油腻，对着林熙冬解释“他虽然不着调，但是医术和知识面都很不错，就是路子会比较野，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找古菌群基因资源，他这边就有，不管是古植，古化石，还是很多早期的医学研究资料，他和crisr的发现者莫伊卡教授关系很不错哦，当时也过不少资料。”1
介绍的时候，张昱墨指了指一边上叠得高高的报纸“他在做无国界医生之前，专业就是基因工程，当时他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时候人们的古基因资料，这些有些在网上已经找不到了。”
对比一直打量着远方的老童，张昱墨更像是这个摊位的推销员，拉着林熙冬来到古旧的资料堆“这里有些还是六十年代的基因工程资料，那时候还有一些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古菌，这基因图谱面前还算珍惜，不过因为当时的设备和知识，错误数据很多，所以被不少学者认为属于历史领域而不是科研领域，你可以看看，或许能给你一些灵感。”
林熙冬曾拜托张昱墨对接基因图谱的数据库，所以他知道林熙冬想要什么。
“嘿嘿嘿，墨墨，让我先认识认识，我很愿意分享各种基因信息，我的脑袋里可比这些旧报纸有价值多了。”老童听到对女孩子话能那么多的张昱墨，转头打量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放下抱着的双臂，伸出手，虽然五官很普通，可因为爽朗笑容，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美丽的九州女孩，你好呀，我叫姬童童，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我”
林熙冬正准备伸手，张昱墨已经拦住了她的手。
“别吹了，你自己说过基因是最蠢的东西。”张昱墨还顺带拍打了他的手，对林熙冬解释，“他工程学学艺不精，后面就认为基因是在破坏生命结构。怎么形容呢，他的医术更偏向便捷性，我有点难以解释，大概就是他喜欢用以前古老的医术来救治人，所以大半辈子都在各种部落中撵转研究治病的土方法。”
“便捷性，我的天，好难听的概述，我这叫环境生命学，生命是不应该被破坏的，用环境治疗生命才是根本，而不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