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萱惴惴不安地朝望向裴玉欣:“三姐快随我回去吧,母亲在找你呢。”
“多管闲事!”裴玉欣毫无犹豫将裴玉欣扒拉到一旁。
裴玉萱身形单薄,又比裴玉欣小两岁,猝不及防跌坐在地。
“少拿我娘的话来压我,”裴玉欣瞪裴玉萱一眼,大步走向裴时语,边走边挽袖子,“我娘亲大度不与这贱蹄子计较,我却不能容忍这贱人不尊我母亲,她不去拜见我母亲,反而去看个老太婆,今日我便要让她瞧瞧,谁才是这伯府的主子!”
说话的同时,带着恶意的眼神如同钉子一般,钉在裴时语这张无论她用多少脂粉都比不上的脸上。
裴时语暗中活动了下垂在身侧的右手,唇角勾起,裴玉欣身量不及她,手又短,她倒想看看到底谁的巴掌先到对方脸上。
“咔嚓!”
裴时语听见一声脆响。
她还没出手,眼前突然一花,原来陪在她身侧的两个丫鬟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紧接是裴玉欣的鬼哭狼嚎之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裴时语回神,发现裴玉欣的手腕被云绮握在手里,这咔嚓声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裴玉欣疼得五官扭在一起,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竟敢打我!”
一只飞上枝头的麻雀,她栖的还是根随时会断的朽枝,竟然敢打人!
谁给她的胆子!
“打得就是你!”裴时语不动声色将手收回,周身如同裹了一层寒霜,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应该感谢我的丫环拦住了你,否则的话,殴打朝廷命妇的罪责你担当得起么?”
“什么朝廷命妇!”裴玉欣疼得脸都白了,晃着手臂试图从云绮的手上挣脱出来,“还不松开!”
云绮很为难,齐王府的暗卫绝不能吃亏。
这妮子对王妃出言不逊便是王府不敬,对王府不敬便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她便要还回去。
不如……
将另一只手也废了?
云绮跃跃欲试。
“放开她。”裴时语淡淡出声,打断了云绮的思绪。
云绮默默看裴时语一眼。
罢了,她得取得裴氏信任,听她的。
云绮松开裴玉欣,手上用了丁点暗劲,确保裴玉欣不会又冲过来。
裴玉欣趔趄着差点跌坐在地,好不容易稳定好身形,咬牙道:“裴时语你个不孝女,我要去告诉父亲,让你身败名裂!”
“三姐,”之前被裴玉欣推倒在地的裴玉萱已经爬起来,她怯怯地看了裴时语一眼,去扶裴玉欣,“咱们回吧。”
“滚开!”裴玉欣甩开裴玉萱递来的手,疼得直抽冷气,仍不忘恶狠狠地放话,“裴时语你这个贱人!你等着!”
一转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裴玉欣顿时红了眼眶,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母亲……裴时语打我。”
裴时语之前就看到了黎氏过来,冲黎氏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懒得同她虚与委蛇。
黎氏瞧着裴时语崩得直直的后背,和裴玉欣耷拉着的右手,眸底滑过一丝寒光,她温温柔柔地开口:“一听说你来了,我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坐会再走么?”
裴时语在心里暗哂。
黎氏就是这样,无论背后的手段有多下作,面对面时还是很客气的。
裴时语淡淡开口:“王爷那里离不开人,先告辞了,下回吧。”
至于下回是什么时候,就难说了。
黎氏扯出来的笑容僵了瞬,抿了唇笑,“瞧我也是糊涂了,二小姐如今今非昔比,王府家大业大,王爷又是那副模样,哪里来的空。”
裴时语觉得好笑。
不了解黎氏的,还以为她是在真心替她考虑。她与黎氏打交道多年,知道她不过是想讽刺自己忘本,当了王妃便不理娘家人。
从前她面子薄,最受不了这种不阴不阳的奚落。
裴时语清亮的眸子眯了眯,不咸不淡地应答:“是啊,当真忙得很。”
黎氏扯出来的笑容僵了瞬,这丫头怎么回事,故意听不懂她话的似的。
她的眼底滑过一丝精光,回头心疼地看了眼裴玉欣,“到底姐妹一场,你做姐姐的,妹妹纵然有万般不是,也该耐心些,得亏今日之事就咱们这几个人知晓。回头让你爹知道了,让王爷知道了,还以为我没教过你们姊妹间要友爱谦让呢。”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今日若不能让裴玉欣满意,她便要去找爹爹和王爷告状了。
裴时语恨不得当场笑出来,前世他的确很在意那两个人,如今他们对她而言什么也不是,她还会担心被告状?
笑话。
裴时语微笑着颔首:“您说得对,我的确是心急了些,眼见三妹快要及笄了却如稚童一般,我跟着着急啊。您平时里忙得脚不沾地,我身为姐姐的,只能见一次教一点,教一次算一次了。”
黎氏挤出来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胸膛不住起伏。
这个死丫头,她在讽刺自己的女儿没规矩,讽刺自己教女无方。
她是被鬼上身了么,不就是当了个随时会守寡的王妃么,竟敢这般阴阳怪气对她说话。
“你放……”裴玉欣气得眼圈都红了,意识到母亲在,她改口:“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将有动作,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
裴时语坦然面对裴氏探究的目光。
她用同情的眼光看向黎氏,慢悠悠开口:“幸好今日之事只有咱们这几个人知晓,回头让上京那些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府里的姑娘都这般没有规矩呢,我是出嫁女,所受的波及尚小,只是姐姐妹妹们……”
黎氏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死丫头竟敢威胁她!
不等黎氏反应,裴时语长长叹了口气,“十分有眼力”地离开,“您先忙,我不打扰了。”
说完转头就走。
“等等!”黎氏在裴时语身后出声,眸子里凝聚起丝丝怨毒。
她从未想过这丫头出阁后会有这般大的变化,她方才只是太过震惊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何愁治不了她。
裴时语顿住,回头冲黎氏微微一笑,示意她看向在走廊尽头候着的沐长史,“王爷派人来找我了,您有话下次再说吧。”
说完头也不回离去。
“母亲!”身后是裴玉欣的惊呼。
裴时语懒得再看一眼。
……
出了昌乐伯,裴时语收起假笑,心底涌起无力感。
今日在面对裴玉欣与黎氏时,虽然并未落得下风,但祖母还与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一点总是隐忧,得想办法让她们改变对祖母的态度。
此行她还有一点想不通,祖母说她给自己准备了足够的嫁妆,上辈子她们自她出阁后没有见过面,但通了快两年的信,祖母在信中只字未提。
这是为何?
裴时语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王妃,凝萃阁到了。”春晓出声。
裴时语睁开眼睛,摩挲着手里的玉琮胭脂盒。
这盒胭脂是祖母在她出阁前送给她的,可惜盖子被萧承渊那厮摔碎了,虽然瓶身也有了裂纹,但她舍不得丢。听说凝萃阁的玉琮盒单独出售,说不定盖子也能单独卖呢。
第11章 她并不知情?
凝萃阁的玉琮瓶都是成套出售,裴时语最终未能为她的玉琮瓶配到合适的盖子。
仅剩的那点胭脂即将用完,裴时语想着今后肯定还要回去,未免祖母问起,她狠下心来买了一盒同样的胭脂。
出了胭脂铺,裴时语惦记着祖母的眼疾,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提出回王府前去一趟医馆。
沐长史惊讶:“王妃可是身子不舒坦?不如先回府,让府医瞧瞧?”
裴时语当然知道王府里有府医,且元大夫的医术与上京最大医馆回安堂的掌柜的医术相当,但裴时语不觉得萧承渊会同意元大夫替她办事,就算他同意,只怕她也得看他冷脸。
裴时语客气地拒绝,“元大夫得随时顾看着王爷,此事不好劳烦元大夫。实不相瞒,是我祖母患有眼疾,老人家的病情久不见好转,我想去求一求回安堂的掌柜。”
沐长史不动声色对云绮对视一眼,得到确认后点头:“好,那在下便陪王妃走一趟。”
一行人前往回安堂,在回安堂门口停下,裴时语在春晓与云绮的陪同下了马车,刚准备迈入回安堂,有一年轻男子被伙计从里头推搡出来,裴时语停下脚步。
伙计满脸不耐烦,“去去去,我们回安堂是治病救人之所,不是杂耍台子,要唱戏到别的地方去。”
“我没有开玩笑,”年轻人抵着伙计还要往里进,神情焦急为自己辩解,“你们这是治标不治本,若继续按老法子治,那位大叔不出半月便会复发,生烂疮而亡。”
年轻人声音洪亮,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行了!”伙计拔高了声音,双手叉腰挡在门口,“我们回安堂有上京最好的大夫,别在这里班门弄斧了,赶紧走吧。出门以后右转直走一里地,那里有间善堂,保你饿不死,不要再来骗人了。”
“你们……”年轻人无奈,“你们会后悔的。”
行了几步,他又折身回去,探着脑袋往屋里伸,“那位大叔,我真的不是骗子,你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去善堂找我啊。”
来往的病人和家属看着这个衣衫单薄的年轻人直摇头,年纪轻轻的做点什么不好,尽想着骗人,还想在回安堂骗人,这种伎俩也就外地来的不懂这边行情的人会使。
年轻人悻悻转身,路过马车时,突然顿住脚步,定定地看向马车旁的裴时语。
春晓立即挡在裴时语身前,警觉地看向年轻人:“你看什么?”
云绮学着春晓,也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将裴时语挡得严严实实的。
年轻人吸了吸鼻子,目光越过春晓与云绮之间,直直地落在裴时语身上:“这位夫人,您是不是得罪人了?为何身上会有缃莹花这等阴毒之物?”
缃莹花?
裴时语心底浮起浓浓疑惑,温言出声:“公子何出此言?”
“王妃。”沐长史最先警觉起来,第一反应是这东西是否会妨碍萧承渊解毒,他们今日的行动是否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他示意裴时语看向来往的人群,温声建议:“不如请这位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裴时语觉得没有必要,但年轻人目光真诚,且沐长史并非好事之人,点头。
一行人走行至医馆西边的巷中,沐长史命车夫守在巷口。
年轻人游历至上京,值钱的东西都被偷了,本想靠医术找间医馆先攒点盘缠,却因医治理念不同被同安堂的人认为是骗子。这一行人看上去非富即贵,若能入她的眼,挣点盘缠想来不成问题。
这名女子竟然是名王妃,年轻人仿佛看到了盘缠,自然知无不言,“这缃莹花生于极阴之地,乃极寒之物,色泽与气味皆与女子所用胭脂中的常用材料地莲花极为相似,用得久了,体弱者不易受孕,体质好的也难有健康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