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麻子顿悟,“怪不得秦大哥见了三姓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十五亩地,再加上两年三岔的收成,少说得有上百千两的银子呢。
庆翠翠笑笑,闲话说尽开始忙事。
院墙北角落的小瓮缸一直用水封着口,腌制的甜酒糟正入口,启封后舀了碗递给丈夫,一眼眼盯着他尝过,“味道怎么样?”
王二麻子留恋地喝尽最后一口,意犹未尽,“好喝!酸酸的,但是和醋不一样,能当水一样喝的酸。”
庆翠翠笑了,给三叶子和自己各倒一碗,“我还是头一回做青梅酒呢,”她抿小口,品出青梅的酸香还有果肉的清甜,“这可是咱们独有的秘方。”
用青梅酒拌匀的鱼块不仅祛除腥,还能激发鱼肉独有的甜,南地人饮食不好重口,就连风味都像是柔和的山水一般,讲究绵长。
这时节用青梅酒点醒鱼肉,做醪糟鱼的引子,到了四五月有梅子,七八月有青果,四节更迭,上天赏了百味,百姓便能换化出无数珍馐。
灶房檐下的咸鱼块用水泡了一白天,上笼蒸,等晾干的功夫,案头上已经码好剥地干净的大蒜。
三叶子以前最讨厌吃鱼,刺多还臭臭的,可二嫂子做得鱼汤鲜美,鱼肉嫩滑,而且还能将鱼肉捣成肉泥,在汤水里滚成白丸子,一连吃上二十个都舍不得停嘴。
这一次又是醪糟鱼,而且还要用方才喝起来酸酸甜甜的果子酒,那会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呢?
很快,三叶子的好奇得到了满足。
一丈不足的木盘上满当当的,热油炸过的鱼肉本该脆口,眼前这盘酥绵,鱼肉浸润了油汤汁,入口一抿即化,筷子轻轻碰下就断开。
有麻麻的感觉,但是只在嘴不烧心,余韵发甘。
庆翠翠在心里点评后,又征询两位‘客人’的意见。
——“就这鱼,我能吃三大碗米饭。”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肉了。....就是有点咸..”
虽然知道自家人捧场,庆翠翠听了依旧笑开怀。
“要是觉得这醪糟鱼上口,今晚就迟睡,咱们分工合作,我掌勺,三叶子剥蒜,二郎你看火出力气,十三条鱼都做成醪糟酱,明儿赶早去镇上当一回老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开始了,发家致富从鱼开始,开搞事业线
第23章 .赚第一桶金·
第二天还是阴沉日,这一次去镇上庆脆脆将三叶子也领上了。
连夜做好的醪糟鱼酱分装在四个坛子,王二麻子挑着扁担在前,庆脆脆拉着三叶子在后。
雨天里的山路难行,三人都换上草鞋,再加上照顾三叶子羸弱,比平时走得慢些,自然多费了些辰光。
三叶子是头一回来镇上,一双眼睛瞪地圆圆的看什么都新奇,这一日又是赶集日,各村落男女老少挤在市集上,就连路旁的牛车骡车都多的数不过来。
庆脆脆生怕人拐子混在人群,将三叶子的小手攥地牢靠,挤过四五条街,脚上不知被踩了多少次终于到了一家酒楼前。
王二麻子护着坛子不被磕碰,一路上小心谨慎,此时也是一头汗。
站在人家酒楼门前,他瞧着这酒楼门脸气派,店小二迎客送往吆喝声不断,生怕自己农家气被嫌弃。
庆脆脆微微一笑,知晓他心里的局促,往日丈夫最多去药铺和皮货行,寻常吃食杂用都是从市集上采买,这种地方一看就不便宜,远远看一眼都未必有时间。
“王二哥,我去和店家说说,看人家愿不愿尝我的醪糟鱼酱。”
“哎,我和三叶子等你。”王二麻子拉着弟弟,看妻子大方地同小二说话,还回身指点他在的方向。
他不会同那些体面人说话,怕人家看不起,脆脆说人穷没错,人穷但是不懒惰,就值得挺直腰板说话。
想着,他不由挺挺腰板,下一瞬瞧着酒楼里有穿着绸缎衣裳的男人同脆脆一并过来,心里一咯噔,险些又缩成驼背样子。
三叶子扯扯他二哥的手,“二哥,站直,嫂子说穷人不丢脸。”
瞧他站得多直,跟个小老虎一样,守着二嫂子做出来的最好吃的鱼酱。
王二麻子看弟弟小身板都快顶成小弓,学着他的样子,猛地抬头挺胸。
庆脆脆瞧兄弟两个跟护崽的老母鸡一般,死死护着身后的箩筐,险些笑出声,“我当家的性子憨厚,叫王掌柜见笑了。”
王掌柜附和几句,同七尺昂藏男人拱拱手,领着人到了酒楼后堂,此处僻静,方便说话,“鄙人姓王,说来和您家是同宗呢,今日相见也是有缘。”
王二麻子点点头,将箩筐中的坛子抱到桌上,“您先尝尝。我娘子的手艺好,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说得好像有多少人尝过一样。
庆脆脆看他身侧的手掌因为紧张不断在裤缝上摩砂,宽慰地冲他笑笑。
能开就酒楼做生意,眼力见自然不会错。
凡是市面上没见过的,巧心思人独创,那就是商机。
王掌柜本着老饕客的念头,一观形二观色三尝味,眉头一蹙,“王二娘子,您这鱼酱里头加了酒...嘶...还有糖?”
庆脆脆笑笑,“农家妇人闲,坐不住,我家当家的下海,每日总有些海鱼卖不了,这不,我自己琢磨了方子,四邻觉得都不错,这才想着请您赏光,瞧瞧它值不值当些铜板?”
掌柜呵呵一笑,伸手招呼大师傅过来,道一声稍候,两人避在一处说话。
过半晌,王掌柜走过来问:“这鱼酱,王二娘子如何卖?”
他老神在在,“说句实话,我这店里的生意是镇上最红火的,若是要,就要长期合作,定量定时地供应,不知您家承接得了这桩生意嘛?”
庆脆脆打得就是酒楼生意,可做稳定买卖的主意,“不知您要多少?”
王掌柜:“旬七日,要两百斤,你能做成?”
两百斤?
活鱼一斤八个铜子,掏去内脏、咸鱼干后水分流失会掉斤两,若是要二百斤鱼酱,依照此次计量须得收回四百斤以上的生鱼肉。
生鱼成本,加佐料、青梅酿酒、米醪糟,成本算下来不足四贯钱。
相当于一斤鱼酱成本就在二十个铜子左右,庆脆脆有些拿不准价位,试探道:“王掌柜如何给价?”
“好说,好说,先看王二娘子的成算。”
做酱辛苦,王二哥不可能每日都在家,若是她一个人必定忙不过来,必然是要请人来相帮的。
村里人请人帮忙,重活累活一天都是两个铜子...
她大致将利润控在六成,道:“如今日这般纯鱼块肉的酱,一斤三十二枚铜板,若是加了辅料的鱼肉酱,一斤则是二十六铜板。”
辅料?
王掌柜眼睛一眯,道:“王二娘子所说加了辅料,指的是?”
“山菌菇,笋菜,黑木耳、芽豆根等,都是村里人家最常见的菜,若是有了辅料,非纯鱼肉,成本低了,我们的售价自然也降低。”
庆脆脆看掌柜不说话,知道他在盘算。
类他们小家生意,目前谈论二百斤已经觉得是一桩大买卖,然牛马生意变通南北,生意人眼光想地更远。
她之所以选这家上门,正是因为此家店铺背后的主人正是县太爷正室夫人白氏的娘家生意。
借此间东风飞上一阵,上一世自己被白氏诬告致死的事情,聊做补偿。
“王二娘子这价尚算可行,你我可现在立定契书。”
王掌柜很快便做好决定。
今日带来的鱼酱粗略有三十斤,王大掌柜让账房支取银子,契定文书双方压过手印,从明日起,便算做是两家合作开始的第一天。
从酒楼出来,王二麻子还是一脸晕乎乎,只知道生意成了,脆脆一个晚上就挣了一贯钱,而且还是用的他出海卖不出去的鱼。
走出好远,他才醒神,“脆脆,这鱼酱这么值钱?镇上的人都是笨蛋嘛?”
庆脆脆哈哈一笑,“夫君,镇上不比村里,花得起铜板的人家不少,别看王掌柜面上八分不动,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咱们只是卖给镇上,他能自己生意用,还能运到县里,往州府,再往大城,那利润比红狐狸皮子还多呢。”
“那两百斤....脆脆,我以后出海,所有的鱼都不卖,全拿回家,一天顶了天二十条大鱼,咱们做不了那么多!”
他此时才领悟过来,赚钱容易风险也高,方才王掌柜说了,若是到期没货,或是劣品少斤两,那可是要上公堂的。
庆脆脆拉着丈夫的衣袖,安抚道:“有钱,还怕没有人帮咱们?出门前不都说了嘛,以后咱们就是老板,也当掌柜,请别人给咱们上工!”
说着当老板的人,寻到街头一处热闹的处所,将篮子一揭开,响亮清脆的声音传扬出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瞧一瞧,看一看,自家秘方鱼干,三天不发臭,七天不长霉,香地很,香地很。”
她这一嗓子亮山门,附近赶集的老少妇孺全都看了过来,瞧着这俊俏媳妇衣裳整洁,新编的篮子敞亮大气,把上还曲着一朵红艳艳的小花。
篮子装地满当,却不挤挤攘攘,有一个老妇人眼尖,最先走过来,“小夫人,你这卖得是啥?”
怎么瞧着灰不溜秋的。
庆脆脆粲然一笑,小嘴甜,“阿婆,这是我家自己做成的鱼干,买回家不用去鳞吊血,直接放在盘子蒸上一会儿,端出来就是一道美味鱼鲜。”
说着将篮子里的一小块提前切好的鱼肉干递出去,“您尝尝呀,尝尝不要钱的,要是觉得有味,买一条给你家小孙孙亮亮嘴。要是不顺口了,也别见怪。”
跟在老婆子身边的是一个腼腆的男童,知道是在说他,又看自己奶奶吃什么,唔吱着给他。
老人年纪大,不太好咬口,小男伢子刚长牙,就好这些耐磨蹭的。
被小孙子闹得不行,老婆子没法子,只好点头,“给你买给你买,多少钱一条呀?”
庆脆脆看她手指的那个,正是最大的,“生意初开张,这条二十五个铜子。”
“哟哟,好贵的,便宜些,老婆子下回还来。”
换成活鱼斤两有四斤重,二十五个铜子已经是亏了。
见她不肯让步,老婆子有些生气,“这鱼一点点,小气的很,你们乡下人...”
她身侧有个妇人听了半天,猛地插嘴,“这鱼干回去一蒸是不是就能吃?不会腥臭吧?”
庆脆脆保证道:“婶子放心,这热气一腾,保管屋子里都是鱼香味。要是带了半分腥臭,多少钱买的,多少钱退给您。”
“这感情好嘞。不瞒你说,我家孩子最爱吃鱼,偏偏我做不来..”
她做不来,但是丈夫的小妾会做,每每端了鱼招了她儿子喜欢。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说与外人听了,那妇人看篮子里的鱼干分作两边,有些疑惑,“这左右分开是啥子意思?”
“左边是偏咸一点点的,咱们南地人口淡,您买右边的就行。”
妇人眼睛一亮,她丈夫是北地人,爱味道重。
于是从左右两边各拿了最大的,“多少钱?你算算。”
做生意最喜欢这种痛快买家,庆脆脆加一下,道:“一共四十六个铜子,婶子爽快,给我家这摊子开张了,四十就好了。”
那妇人说着‘怎么好意思了’,还是手指麻利地数了四十个铜板过来,“收好,要是好吃了,下一回还来你家买。”
一眨眼又有了进项,庆脆脆将铜子往丈夫怀里一塞,生意做成一个,很快有新的上门。
王二麻子愣愣地蹲在妻子跟前,有些人问话,瞧着小夫人顾不上,直接冲他问:“多少钱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