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夜色黑,不然就能看到他脸上红云彤彤。
“我...我.怕你摔着”王二麻子结结巴巴道,“你...”
庆脆脆只觉身前这人像是一座小山一般,堵在她跟前,幸亏今日是圆月,依稀能瞧着他身形,头上的红盖头麻烦,她正要拽了了事。
王二麻子看出她动作,急急拦住,“不行....不行...这盖头得进家我揭开才好。”
他虽然笨拙,不懂别的礼节,但是新娘子盖头要在新房由新郎官揭下,如此才能一辈子称心如意,白头到老。
他想和脆脆过一辈子,到死也不分开的那种一辈子。
庆脆脆听他嘟囔了情由,不知觉中眼里带笑意,“那就等回家再揭开。”
被他攥住的小手却翻转一下,主动握上他的。
“劳烦王二哥牵着我好好进咱们的家吧。”
“不劳烦,不劳烦,走吧,你小心些,都是碎石子...”
他走惯了这条路,如今手心里攥着一团软乎乎,却觉得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了,心里一直念叨着要自己专心,别把脆脆姑娘给摔着了。
过了石子路,再过些杂乱生着的野树林,瞧着月色下有一点光亮的屋子影,王二麻子更加紧张。
家里的门开不开都一样,但是他眼神好,已经看到了门口的矮小身影。
是三叶子在等着了。
王二麻子犹豫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先说明下,省得脆脆姑娘嫌弃,“脆脆,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委屈你跟着我吃苦了。”
庆脆脆收紧下手掌,安抚他,“王二哥,只要跟着你,再苦都吃得。只求你别不要我。”
“要的,要的,不要三叶子也要你。”王二麻子急忙表明心意。
可心里着急,没留神声音,正正叫门口等着的矮小身影听了全乎。
人到了跟前,三叶子堵在门口,手里秉着小小的油灯,映出一豆暗黄灯影,瘦削小脸上白生生的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他二哥看。
王二麻子叫他看得心虚,混大个人往后缩了缩,“三...三叶子,哥哥说着玩的。”
这话一出口,生怕脆脆姑娘以为他是个骗子,急忙解释:“脆脆姑娘,我说得都是真的。”
三叶子有些委屈,哥哥以前只和自己亲近,果然有了嫂嫂,就没了亲哥。
虽然脆脆姑娘救过自己的命,但是...但是....好吧,今晚就把二哥让给她吧。
三叶子嫩芽似的声音响起,“二哥,迎二嫂子进屋安歇吧。”
话音落地,转身在前引路。
王二麻子有些庆幸,看三叶子没生气咧嘴无声笑起来,“脆脆,三叶子身子不好,不怎么说话,但是知道是你来,心里欢喜着呢。”
前头的小孩子听了有些羞赫,借着烛光低头打量身后人的反应。
庆脆脆点点头,早就听村里人说过王家分房后,行三的弟弟一直是由王二哥带着。
据说王家婶婶,不,应该是婆母当时生三胎的日子早了两个月,再加上难产,生了三叶子落地,小儿子一眼都没看上就没了。
因为是早生子,好大一会儿才喘一下,大夫看过说活不成,没人好好看顾。还是王二哥灌了十来天的狼奶给养活的。
“三叶子跟着咱们过,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猛地想起村里人说王二这院子只有一间茅草屋,问道:“三叶子住哪儿?虽是春日了,夜里还有些冷,别叫他一个呆在外边。”
虽说嫂嫂和小叔子要避讳,但是三叶子才六七岁,顶多算是个娃娃,都是一家人,不用专门避去外边。
说着话已经进了屋子,三叶子只觉得嫂嫂说话时候真好听,跟山上的清泉似的,叮里当啷的,脸上不由带了笑。
“二哥给我另辟了地方住,还有小矮脚床,晚上睡觉正好。”
一点小灯坐在屋里窗台上。
王二麻子紧张地搓搓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又伸出去,终究没有动作。三叶子一旁瞧地着急,急忙道:“二嫂子,哥哥要给你揭盖头了。”
他声音跟个小猫叫唤似的,偏偏屋里另外两人都安静,反倒衬得很响亮。
王二麻子手一抖,见弟弟说过话后,红盖头微微点了好几下,这才上手,却怕自己粗手笨脚的,吓着人。
那红盖头轻地一阵风都能吹走,却偏偏自己撩起的时候,像是有好几捆柴一般重,一叠一角一轻轻撩,露出红布下小姑娘一点白嫩圆润的下颌。
王二麻子手一抖,像是被烫一下,脑子里空懵懵的。
啊!!!脆脆姑娘真好看!
他心里已经炸成一团乱,手上直哆嗦,终究没有中途松开,红盖头揭开,露出脆脆姑娘小仙女一般的眉眼。
小仙女也害羞,嫀首低含,只有一对小梨涡挂在脸上。
三叶子是个孩子,睁地好奇的大眼睛,往前凑凑。
过一会儿,惊喜道:“二嫂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话一出,庆脆脆的小脸蛋更红了。
她羞地不敢扭头看王二哥,只轻轻抬视线看了三叶子几眼。
小脸不过巴掌大,瘦地快要脱形了,只有一对大眼睛带着小孩子的好奇和灵动。六七岁的孩子怎么瞧着个头这样小。
她有些心疼他,心说当了嫂嫂后,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
王二麻子:脆脆姑娘,就是不要三叶子,也不能不要你!
王三叶子:???
亲哥能干事?
第11章 .改日再来
庆脆脆环顾这间茅草屋,穷人家买不起砖石瓦砾,村里人生活一贯朴素,这间茅草屋就是最典型证明。
捆绑的树枝和稻草沿着地上挖出的坑洞,围成墙,河滩上的淤泥随意抹在茅草上,风一吹干,就是能遮风挡雨的简单屋舍。
茅草屋子一般分作两种,一是半地穴式的,坑洞挖地很大,坑壁就能当做院墙,只需要在上面搭架屋顶,然后抹上草泥土。庆家以前的旧宅子就是这种。
另一种就是眼下的这种。四壁用木柱子支撑,然后空余地方塞上半人高的茅草。
这种的至少是在地上,虽然容易受到风雨侵蚀,但是天一亮的时候,屋子亮堂。
庆脆脆环视一周就看出来,支撑屋中的木架之间的茅草应是这几天重新塞过,鼓鼓囊囊的,倒是收拾得很整齐。
“这屋子很好,我很喜欢。是三叶子收拾的嘛?”
王二麻子几不可见地松口气,方才她打量的时候,自己一颗心都悬着,“是我和三叶子一起收拾的。你喜欢就好。屋子看着简陋,以后我攒些钱,尽快垒砌泥房子。”
有目标总是好的。
庆脆脆笑着应了。今天都在忙着出门,心里担惊受怕,如今终于嫁给他,才发觉出疲累。
“以后的日子还长,有什么慢慢再说,今儿就先歇着吧。”
三叶子乖乖地点头,转身出门,庆脆脆看着他往右手边转去,有心出去看看,“三叶子住在哪里呀?”
王二麻子拦一下,“就在旁边的小木屋,前几天刚盖好的。”
那日庆家大叔将他收拾一顿,留下话说五天后接脆脆姑娘成亲,这几日他都没进山猎东西,忙活着砍了齐整的木头。
也没白费辛苦,一连忙活了几天,以家里屋子的北边当墙,搭起一个有他高的木屋子,虽然没有茅草屋大,但是放一张容纳三叶子大小的木床还是够得。
茅草随地都有,切割编整好,正好垫在身下,就是家里唯一的被子必须给三叶子,他身子不好,要是夜里不盖着些,人发热,就麻烦了。
庆脆脆知道王二哥家里穷,早就有心理准备,听他说完,理解地点头,“咱们家不是富余人家,有些家件先给三叶子用,我都愿意的。”
她和王二哥是大人,身子骨强健,夜里扛得住冷。
天一黑,王家一直都是摸黑过日子的,今儿是迎新嫂子入门,二哥才舍得买了一点灯油。
三叶子躺在自己的小木屋里,耳朵支棱着,听二嫂嫂说被子愿意给他盖,小嘴抿出一个笑来。缝隙里透出的光灭了,他揉揉眼睛,终于舍得睡了。
二哥说得对,脆脆嫂嫂是个善心人,不会像大嫂子一样苛待他们,会跟着他们好好过日子的。
那...大屋子让给她也没什么的。
——
翌日天没亮,庆脆脆察觉到身边人起身了,迷糊地跟着起来。
“是要进山砍柴了吗?”
王二麻子想让她再睡一会儿,低低地嗯一声,这时候出门,天刚亮正好够一捆柴,送到镇上卖了,还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这几天他顾不上砍柴打猎,一直忙着修补茅草屋和三叶子的木屋,一个铜板都没换回来。
上一次给三叶子买的药快要吃光了,家里的粗面也不够,再不勤谨些,他们三个就要揭不开锅了。
庆脆脆还没有完全了解到王家的具体情况,只当这是他往日出门的时辰,翻了衣裳穿上,惦记着做饭。
她爹每次下地吃得肚饱饱的,要不然没力气干活。还容易眼花晕倒。
王二麻子不让她动,推脱说不饿,进山会有野果子吃,匆匆说了几句,慌乱窜走了。
庆脆脆无奈,没听到旁边有三叶子的声响,料是他还没醒,放轻手脚重新躺在咯人的木床上。
这个点儿正是最冷的时候,她搓搓生冷的手臂,起身从包裹里将一件旧衣裳裹上,渐渐眯上。
她不是赖床的人,闭上眼没多久,天边刚有一点光亮,她就起身了。
家里还有三叶子,早起做好饭,等着王二哥从山上回来也好过挨饿。
有了亮色,不借着昨晚的烛光,她终于看清了王家这座小院子。
额....说小院子都是恭维了。
出门没几步转身一看,这茅草屋子还□□着没倒,但也和倒了差不多。
如今是三月天,再过三个月,时节一进夏,花溪村临海,常常有大海风上岸,她觉得这屋子不是很抗吹。
院墙...根本就没有院墙。只是几片零星的木板子圈出一块地方罢了。
歪歪扭扭的茅草屋旁边就是王二哥所谓的‘新起的木屋子’。
这新起的木屋很有特色,东边依靠茅草屋当墙,剩下三面都合不拢,开向自己的这边没封上,依稀能看到一双小脚丫子漏出来。
小木屋子都没有盖上顶子,料是害怕搭了木板,万一将东边的茅草屋连带着撅倒就不划算了,所以幕天席地地睡了。
庆脆脆对这对兄弟过去的生活产生了很清楚的认知——贫穷。
她走到小木屋跟前,看里边三叶子睡得正香,估计是冷,即使裹上被子,整个人还是缩成一小团。
今儿一看就是大晴天,这床被子绝对得好好晒一下,闻着都有点馊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