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宗有些惊讶,苍苏却来了点兴趣。木头没啥意思,还得是鲜活的美人才好看啊!
一个侍女捧着盒子上前,李令薇面无表明掀开帕子,抽出宝剑,殿中顿时寒光一闪。
“好!”
苍苏拍掌大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场上还是有不少人心有疑虑的。
没听过这位公主会跳剑器舞,这毕竟有兵器在手,满场可都是人呢,要是有个磕到碰到怎么办?
翊宗也有些犹豫:“苍国主,朕也不知她究竟如何,你看……”
苍苏十分豪气:“陛下,一位美人跳舞而已,又能如何呢?害怕的叫他们坐远些便是了,我苍苏是不怕的!”
郭贵妃不疑有他,她眼下只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乐安身上去:“陛下,乐安定然是好不容易练的,自然要给她一个展示的机会呀。”
翊宗转回头来看她:“也好。”
李令薇吩咐过乐师,一曲《剑器浑脱》立刻响彻整个含凉殿。
她执剑而立,缓缓开始动作,随着乐器的声音在最中央开始起舞,忽然连绵不绝,忽而肆意挥洒。剑身如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如龙似凤,而剑穗就是它灵活的长尾,飘飘在空中飞舞。
李令薇只身着宫里最寻常见的襦裙,原本就是个柔柔的女子。此刻剑一舞起来,猛然间英姿飒爽,谁看得出她其实手心都是汗。乐声也恢弘,旁边还有咚咚急切的大鼓为她打着拍子,忽然间,她一跃而起,长剑直直斜向空中刺去,宽大的袖子直落到她大臂上,露出一节洁白似玉似藕的小臂来,转瞬又被衣物遮挡,她翻回落到地上,马上又接上了另外一个动作。
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使得不少人瞠目结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啊。”
有人想起了公孙大娘,喃喃自语念出了这句诗。没想到,一个深宫里的娇娇公主也能跳出这么像模像样、的剑器舞来!
苍苏的眼睛越看越亮,没想到这木头美人还有这样一面,今日的宴会来得值了!
他紧紧盯着乐安目不转睛,不想放过她每个动作。虽然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就是觉得忽然间好像她就有了灵魂似的,跳起来像是要飞天而去。
和刚刚那个动作一样,苍苏眼看着李令薇一跃而起,只不过这次她换了方向,正面对着苍苏。
她想起了很多事,比如说苍苏如何折辱她的,在她痛到忍不住哭泣的时候,那个禽兽又来对她说:没有人会来救她。
他说父皇把她嫁到这里来,就是把她交给南武了,如果闹出事情来,会破坏两国邦交,而且父皇有好几个女儿,不会在意她的。
所以她细嫩的身上永远藏着青紫,永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景的信使回去,一个字也不能说,
这个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南武皇后过,不然也不会那么宠信一个夷族美人,把她宠出了妄想,以为除掉自己,她就可以登上皇后之位,这才一把花烧了她住的地方。
那满眼的火色,烧在身上的痛感好像又出现了,李令薇的眼里全是无比决绝的恨。
她和她手上开了刃的薄剑一起直冲他而来!
苍苏觉得有点奇怪,这位公主好像突然又不木头了,寒光一闪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来了。但他不信她会把自己如何,此刻不动如山。
倒把翊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叫人护驾。
“啊!”
有人惊叫出声。
叮当一声,李令薇的剑掉在了地上。
她支撑不住了。
刚刚的剑舞她还可以支撑,到了恨的那个部分,就好像身上全部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再加上手心里的汗,她就再也握不住那把原本轻松挥舞的宝剑了。
翊宗总算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座位上才想起来训斥她。
“乐安!你怎么回事!”
苍苏看着呆呆坐在地上的乐安公主,再看看自己的酒杯,心里生出一丝怀疑来。虽然这公主的剑没有真正刺到他眼前来,可是刚才分明剑光一闪,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自己的酒杯。
再看酒的颜色,就越看越觉得可疑。
她是不是下毒了?
想到刚才说起的公主体弱,久病成医,难道她擅长用毒?那又为什么要谋害自己?还是说,前面的一切都是一场戏,她其实是大景皇帝派来杀自己的?
只要他这个国主一死,南武必定要乱,大景可以趁机蚕食!
可是再看翊宗,又觉得不像。他假装碰到了酒杯,深紫色的葡萄酒流满了面前的案几。
李令薇坐在殿中央的地上深深喘气,浑身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没有能手刃仇人,或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方法,这里到处都是侍卫,一定会比她动作更快的。
她深深看了苍苏一眼,希望他至少被自己吓退。
她转而跪坐在地上:“请父皇恕罪,儿臣学艺不精,惊扰了贵客,儿臣愿意领罚。”
翊宗看向苍苏:“苍国主受惊了。”
苍苏:“无碍。公主过谦了,这剑器舞浑然天成,不亏是大景啊哈哈,也只有大景才能养的出这样的公主。”
他赞不绝口,却绝口不再提求娶之事。
李令薇早就在翊宗的示意下,被侍女搀扶起来带了出去。等回到清辉殿,她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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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中正很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宫里的宴会一定很不错吧?”
谢霁清没有回答他,反问了一句:“你知道顾林玉住在哪里吗?”就是他把自己拉出去了。
“知道啊,怎么了?”
公主进去之后到底如何了,和亲支使是否还有转机一概不知。顾林玉想必是从头到尾都在的,想去问问看,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把事情大致跟卢中正说了说,他嘴巴张得老大:“霁清,你胆子真大,你、你居然想在圣上面前说那样的话……完了完了,他要没拦住你的话,你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
谢霁清浑不在意:“别说了,你带路吧。”
两个人直到夜深了,才等到回家的顾林玉,见了谢霁清还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卢中正替他说:“他就该过来谢你,然后我呢好奇来听听故事,后面到底怎么样了?”
顾林玉招呼他们回家里坐下,又煮上茶来招待。谢霁清心里急,看也没有看茶一眼,全程紧盯着他的动作。
知道他慢悠悠坐定才开口说起来:“……公主脱力,剑就掉在了地上,陛下和南武国主都没有在意的样子,不过和亲的话就没有再提过了。”
“就没啦?”
卢中正还嫌不过瘾,怎么这就结束啦?
谢霁清值已经明白了,他谢过顾林玉,拉着卢中正告辞。
看来公主这一舞,暂时打消两边的和亲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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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薇昏昏沉沉醒来,隐约听到了父皇大声训斥的声音。
“公主胡闹你们也不知道拦着她!让她练剑器舞,她拿得动剑吗?!还偷偷藏在这里练了一个多月,朕竟然一无所知!如果不是昨天她脱力了,那把剑就要伤到人了你们知不知道!”
“是谁!是谁怂恿她的!”
宋姑姑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陛下息怒。奴婢等人没有怂恿公主……是公主她自己要学的,奴婢等人也拦不住她啊!公主在太妃那里得知了梨园如今还有位娘子会跳这个,就去找人来学了,奴婢心中忧虑,可是公主她不听奴婢的……”
第11章 质问
李令薇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到,从前忠心耿耿守在身边一心为她的宋姑姑,在父皇面前也会这样。宋姑姑或许真的是为自己好,只是事情还没有解决,往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有脚步声绕过屏风来到她的寝床面前,是父皇。她没有睁眼,睫毛颤抖地厉害,等着父皇对她的命运做出宣判。
“乐安,你醒了吗?”
也许是因为刚刚他在宋姑姑那里已经发泄了怒气,李令薇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慢慢睁开了眼睛。
“钱太医说你大约是忧思忧虑过甚,这次能有一番发泄也是好的。”
她默默点头,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扑簌簌留下来。翊宗没料到她这样就哭了,有些手足无措,好半天才从侍女手里拿了张帕子来塞给她。
永昌总是在他身边,他就很清楚该怎么去哄她,乐安这里来的少了,反而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怎么才能让她不哭。一样是女儿,自己确实多少有些偏心了。不过这泪眼朦胧的样子,更像从前的柔妃几分,翊宗的心霎时又软下来一些。
“别哭了,父皇也不是要怪你,这不是没事吗?往后不准再学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你一个金枝玉叶学什么不好?”
李令薇瞳孔瞬间缩了一下。
怎么,不是来告诉她让她和亲的事情,只是说以后不准舞剑吗?!
她眼泪流地更凶了,翊宗以为她不愿意,赶忙打算圆回来:“好好好,先不说这个,你先养身子好不好?至少在养身子的时候不能动那些吧?其他的等你好了再说,行不行?”
她点点头。
这才对嘛。翊宗满意了,好在南武国主没有什么意见,还客气地不得了,使劲夸大景地大物博地灵人杰,一场意外才能消弭于无形。
既然乐安这里也没啥事,他打算走了。刚要起身,发现寝床上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一只小手,牵住了自己的衣袍,此刻正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用刚刚哭过的声音小声说:
“谢谢父皇。”
她可怜巴巴地带着哭腔,翊宗莫名慈父心起,竟然耐着性子哄了哄她:“乖些,你好好养着,父皇得空再来看你。”说罢才走了。
李令薇还在云里飘着许久才落地,她第一次发现了,这就是撒娇示弱的用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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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贵妃看着眼前的女儿永昌公主,越看越舍不得。她已经18了,从前是觉得她还小还不懂事,多在宫里留两年也是好的,谁能想到会引来南武的觊觎?
她把当晚的事情跟永昌一说,永昌还听完就急了。
“母妃,我才不要去和亲!那南武是什么地方,一个小国,也敢打我的主意?”
“行了,你母妃不是暂且帮你挡过去了吗?”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稳重些?郭贵妃接着把后来乐安的事情讲完了,永昌越听越怀疑:“母妃,你说她会不会知道要和亲的事?”
“那南武国主忽然在宴上提出,她怎么会知道?”
“可是母妃,你看她明明就是装病变丑,还害得我被父皇训了一顿。原来凌波舞也不跳了换成那劳什子剑器舞,怕不是存心让那个国主看不上她吧!”
郭贵妃想了想还是不信:“那怎么可能的,连你父皇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有什么本事先知先觉?”
“儿臣就是觉得她一定有问题!母妃你看,从前乐安什么样,这阵子又是什么样,母妃不觉得她变了好多吗?”
“谁长大了性子不收敛的,你当谁和你一样?叫你不要惹麻烦,你听话了吗?”
郭贵妃假装嗔怪,永昌看得出来,顺势往她怀里一蹭:“母妃宠的,母妃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