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眉头一皱:“确实是你多嘴。我看近来公主行事也有了章法,你不要仗着你养了她一场,就敢左右她,不然我也不饶你!”
宋姑姑连忙跪下来:“奴婢不敢,奴婢是真心为公主担心啊。”
为公主好就能替她做主了?这老奴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得敲打敲打她才是。不过太妃转念一想,乐安到底是大了,回头告诉她,叫她自己定夺吧。
当下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就叫她那么一直跪着,直到侍女取了剑回来,她两腿早已经跪麻了,还要别人搀扶才起得来。
太妃的侍女跟着她一起来了清辉殿。李令薇掀开丝帕,双手分别抓住剑鞘和剑柄缓缓拔出,一把锋利的宝剑闪着锋芒出现在她眼前。
这就是她想象中的宝剑!
她爱不释手,直到胡娘子来了才放下来,迫不及待地拿给她看。
胡娘子仔细看过,笑着说:“回公主殿下,此剑确是宝物,不过从头学起,还不用着这么好的。”
是吗,李令薇略略有些失落,不过马上重新振作起来,不要紧,等她学会了再换好剑也是一样的。当下和胡娘子商量了,最初先用一把木剑,手熟之后不会伤到自己了,由轻到重换上真正的剑。
胡娘子每日避着人来这里两个时辰,她也就专心跟着学,回头再自己练习。胡娘子冷眼看着,这位乐安公主在舞乐上也确实是有些天赋,一学就会。可她原本偏柔美,而舞剑要的就是英姿飒爽酣畅淋漓,这还得她自己拿出气势来。
李令薇自己也觉得了,胡娘子舞起来颇有些虎虎生风,自己现在只能学个形似,神韵全无。
她扔下木剑,拿起自己那把轻飘飘的剑来。已经开了刃,也有些寒光在上面闪现。她一握上去,多少觉得木剑有些分量。
“试着想象眼前有千军万马,气势如虹。”
胡娘子提示了。
可她想不到,她眼前满是身在南武的时候,那个男人如何□□于她。那南武国主喜欢柔美女子,但更喜欢看她们在床上被□□呼痛的样子!
只要看着她们痛,他就开心,不管用什么方法,这是南武后宫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有李令薇远嫁而来不知底细,从最初的懵懂少女逐渐变成了一颗死心。
她闭上眼睛,那个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这是她曾经的噩梦,可她没有死,她回来了,她手上有剑,她可以一剑刺死他!
这么想着,她心里是满满的愤恨和决绝想要发泄,用力挥剑出去,第一次感受到气势。
“就是这样!”胡娘子惊喜地说,公主很有悟性啊!
李令薇的手在抖,在她的想象里,她把南武国主杀了,为自己复了仇。
两个人就这样一教一学,一个月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在此期间,清辉殿上下都瞒着这件事,只有宋姑姑心里忐忑,怕出了什么事。李令薇还是按照之前的习惯,每逢初一十五去长乐宫问安,当然每次都是涂了脸去的。
日子久了,到底引来了郭贵妃的注意。
“这孩子,怎得脸色还这样差?看过太医了没有?”
李令薇:“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儿臣只是体虚,不要紧的。”
贵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脸好像越来越黄了啊?
“不能仗着年纪轻就不把身体放在心上,日子一久要是真有点什么,只怕也晚了。你母妃当年……“
永昌公主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她母妃当年怎么了?
李令薇脸色不好。
母妃的事宋姑姑都跟她说过,当年是因为一场风寒没有放在心上,拖来拖去拖出了大问题,把性命也拖没了。贵妃娘娘这时候把这个拿来说,可不就是存心刺她,说她跟母妃一样要早死吗?
“娘娘放心,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活到最后。”
她盯着郭贵妃,一字一顿地说。
贵妃眼神闪了闪:“瞧我,说这些做什么,来人!宣太医来为乐安公主诊治!”
“娘娘,我没有什么大碍,还是不必宣太医,我回去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她越是推辞贵妃越是觉得不对:“那怎么行,你踏踏实实坐下,等太医来看过再说。你父皇把这后宫交给我暂管,若有个什么事,本宫该如何自处?”
李令薇想走也走不得,在长安宫坐着就不舒服,还得被迫等太医来。她迅速在心里盘算,太医必定是能摸出来她身体其实没有什么大碍的,到时候又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
她心里上上下下忐忑不宁,只觉得心跳都比平日里要快得多了。等到太医终于来了,悬上一根细丝在她手腕上开始细细诊治,她还能听到自己心里咚咚的声音,还是坚持说:“娘娘真的多虑了,我没有大碍。”
贵妃问:“钱太医,你是老人了,今日就是请你来看看,乐安公主可有什么疾病在身?”
钱太医什么也摸不出来。
但他到底是老太医了,深知这后宫里暗藏的波涛汹涌,斟酌了一下才说:“女子确实容易出现阴虚体虚之状,许是季节交替,容易伤春悲秋所致。”
“有没有大碍?”
“约莫是没有的。待我开上一温补养身的方子即可。”
贵妃将信将疑:“没事就好。乐安,可要好好喝药补身体才是。”
她说的慈爱,晚上转头就在皇帝跟前给李令薇上眼药:“……我也是关心那孩子,谁知道她对我如此介怀,生怕我害了她似的,连太医也不想在我宫里看。”
翊宗想起那张颇似柔妃的小脸,印象里乐安还是个胆怯的小姑娘,如今也到了使小性子的岁数了吗?
“没事吧?”
“钱太医说温补着就行。”
“嗯,他是个老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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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永昌公主可是很高兴看到李令薇脸变黄的,这样她就要比自己丑得多啦。外面看她都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恐怕私下里也歇斯底里地害怕吧,那可是脸啊,万一要黄一辈子怎么办?
永昌就想看看乐安私底下气急败坏的样子。
还是说,她根本就没事,才会那么淡定?不管不管,这里面保不准就有事!母妃说不定也是被她骗了!永昌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就要直闯清辉殿,要看看她背着人到底什么样。
“公主!公主!快藏一藏,永昌公主来了!”
一个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报信,李令薇还正在跟胡娘子跳剑器舞呢。
“你怎么知道?”
“宋姑姑吩咐奴婢去拿东西,奴婢刚出了清辉殿,远远就望见永昌公主朝这边过来了!”
李令薇不知道她为什么到这来,当机立断是吩咐人先把剑藏起来,再领胡娘子躲一躲。
“姑姑!你跟我来!”她把宋姑姑叫到内室来,“姑姑,黄帕子呢?”
宋姑姑也很紧张,今日不打算出去的,没有准备煮好的黄栌水啊!
“乐安!乐安你躲哪了!”
“永昌公主!我们公主身子不适正在休息……”
“哪来的奴婢也敢拦我的路?让开!”永昌怒道,她身后自有人把这个不知趣的清辉殿宫女拉开,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乐安!皇姐来了,你还不出来恭迎吗?”
第8章 求娶
永昌越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乐安到现在还躲着不出来见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话音未落,李令薇就带着清辉殿的人从寝殿里出来了。她身上披着袍子,里面明显是休息时穿的寝衣,面色依旧发黄,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身边是她贴身的女官宋姑姑,永昌也是认得的。
明显就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乐安,你是变丑了就躲起来不想见我了吗?怕我现在比你好看?”永昌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那有什么办法呢,变丑了就是变丑了呀~还是说,你躲在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令薇的声音有些虚弱:“皇姐说的什么话,我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两人对峙在门口,永昌不信她,正要冲进去,一个身影从她身后传来:“永昌,你堵在乐安的殿门口干什么?”
是父皇!
永昌有些发懵,父皇怎么会突然来这,他不是最不关心乐安了吗?她换上另外一副面孔转过身来撒娇。
“父皇,听说乐安身子不好,我这个做皇姐的来看看她。”
李令薇冷冷看了她一眼,有这么看望的吗?只差明火执仗地要打进来了。
翊宗刚才就在外面,发生过的事一览无余都被他看在眼里,当下也没有给永昌什么好脸色:“胡闹!她身体虚着,怎么能经得起你这样来闹?回你的仙居殿去!”
永昌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父皇上来就让她直接滚,心里委屈地不得了,父皇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过话,眼泪马上就涌了上来
“可是父皇,她……”
“她什么自有朕处置,你还愣着干什么?“
永昌公主哭着走了。
李令薇行了一礼:“见过父皇。”
“快起来,你身子弱,回去说话。”
翊宗亲自扶着乐安进去坐在榻上,李令薇许久不见他,觉得哪哪都十分别扭,可是想想自己这个样子还怎么讨好父皇,当下忍住了。
“许久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像你母妃。”翊宗望着眼前的第二个女儿,许多回忆忽然从记忆深处翻涌起来。
“多谢父皇惦念。”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还是翊宗打破了沉默:“身子怎么样?贵妃说已经看过太医,药还在用吗?”
李令薇一一回答了。
上辈子可没有这一出,除了见到南武国主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和亲之前的正式册封,她才又见了父皇一次。那时候他高高坐在金殿之上连神色也看不清,更别提还有这样父女对坐说话的温情时刻。
“朕已经吩咐人给你添了许多滋补之物,过阵子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好好养着吧。”
“多谢父皇。”
她正想要起身,又被翊宗按了回去:“你歇着吧。”
似乎从来没有在父皇这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一种说不清的复杂东西从李令薇心里冒出来。或许不是皇帝,他可以做一个好父亲的。
可是想到他要把自己送给那个禽兽一样的男人,她立刻警醒过来,别想了,天家哪有什么真正的父女之情?
后面没几天,她就听说永昌被贵妃娘娘训了一顿,让永昌面壁思过想通了再出门,还给她送来了赔礼。
李令薇收了下来,转头就让侍女扔到库房里去吃灰,她才没有那么心大敢用永昌送来的东西。
往后的一段时间,她总算是比较消停地过了一段认真练舞的日子,但总归是提心吊胆,不知道那一日到底什么时候来。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和上辈子有些了偏差,她也不好说,到底会发生什么。
现在也不敢冒险。
在她的印象里,她是和亲的旨意下来了之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这些年父皇耽于享乐,没什么开拓之心,反观南武因为有那个禽兽在,频频挑衅边境。谁也没想到,就那么打起来了,大景还阻拦地很吃力。
打过两场都败了,朝中觉得吃亏,认为这么下去除了耗费巨额军资之外没有什么好处,提出议和,这才停战然后邀请对面国主来长安。
李令薇缓缓擦拭着手中的剑。
这些日子她已经练到可以用那把轻剑,但是太妃给的那一把还是有些勉强。若是时间再多些,能叫她练练手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