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初自己娶德阳郡主一部分是看上郡主的身份,另一部分也是德阳郡主的相貌实在是好。
而大女儿宋惜惜的相貌比之她娘,更是好上几分。
要是能用一个女儿换来整个宋家的荣耀,似乎划算的很,现在新朝急缺官员,他以前又是京官,若是能用宋惜惜换个官职回来,那岂不是更好?
宋昌黎想到此处,对宋惜惜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第2章
如同宋惜惜预料的一样,宋昌黎跟宋大夫人将她叫到了主院里边,两人高坐在前头,端的是一副慈眉善目。
宋惜惜抿了口茶水,面上还是惯的温良谦和,宋昌黎看着大女儿的样子,颇为满意。
可不知道宋惜惜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人,早已一清二楚。
宋惜惜的生母是在她三岁那年去世,第二年宋昌黎便娶了江南富商家的女儿宋大夫人,周氏。
同年又生下宋二小姐宋如珠,但宋家人也并未对宋惜惜有何苛责。
继母周氏对上宋惜惜也是慈母的样子,以前的宋惜惜以为父亲跟继母对她是真心好。
直到前朝覆灭,新朝建立,宋惜惜这才知道,继母周氏是看上她生母留下的郡主之位,这才对她还算公正。
想让她宋惜惜把郡主之位让给周氏的亲生女儿,宋如珠。
固然只是个虚名,那也是顶尊贵的名头了。
可等到大武朝建立,什么郡主之名彻底没戏,周氏才显露真面目出来。
此时的周氏已经不耐烦再演戏,可宋昌黎还在,她只能皮笑肉不肉的拉着宋惜惜的手道:“我的好女儿,如今出落的如此动人,倒让我舍不得呢。”
说着,拿了帕子抹了抹眼泪,至于到底有没有哭出来,就只有周氏自己知道了。
宋惜惜不会演戏,但她也知道周氏等着她接话,宋惜惜虽知道送去太子府的事情已经敲定,她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两人的想法,索性闭口不言。
没人陪着演戏,周氏也不尴尬,跟宋昌黎交换了个眼神,对宋惜惜说道:“如今新朝初立,官场上漂浮不定,你父亲如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个京官。”
话还没说完,宋昌黎尴尬的打断道:“说这些做什么,我有真才实学,新朝总不能不理朝政吧,我总会被召回去的。”
周氏不屑宋昌黎的强扯大皮,但也知道嫁了这个男人,家中也只能靠他,缓和了语气继续道:“你父亲就缺个机会,我儿生的好相貌,看那新朝太子对我儿颇有些欢喜,我儿也是对此有意,为娘的就做个主,让你到太子身边做个清闲富贵人,若是将来能展露头角,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家啊。”
明明是送原配的女儿去太子府上当丫鬟,却被周氏说的郎情妾意,宋惜惜不检点一般。
饶是再听一次,宋惜惜也被气的喘不过气来。
她是不会同人争辩的,但上辈子经过这事之后,宋惜惜想了很久,要怎么回复周氏才能出这口恶气。
这会宋惜惜自然是有备而来,扯了嘴角嘲讽:“这清闲福贵人若是这般好,不如让二妹妹去做。”
果然周氏脸色微变,心里暗骂这个小蹄子,一个死了娘的丧门星,还敢跟她的女儿比?
周氏眼皮耷拉下来,努力扬起脸颊上的肉,想显出笑意:“你二妹妹生的蠢笨,自然是不如你的,这事啊,就这么定下来了,再有三日,你舅妈送你过去,你便去太子府享福啦。”
这话说的再好听,但连上辈子的宋惜惜都没骗过,又怎么会让这辈子的宋惜惜信服?
宋惜惜故作奇怪道:“让我去太子府是做什么呢?又是何种身份?”
这话问出来就有些扯破皮的感觉,纵然说的再好听,那也是让一个大家小姐去太子府当丫鬟,更存了勾引太子的心思。
宋昌黎自诩是个读书人,要脸的很,推着周氏让周氏说出来。
宋惜惜见此冷笑,能做的出,却不敢说出来,伪君子说的就是宋昌黎这种人。
一旁的周氏苦着脸,叹气道:“太子想纳你为妾室,可又怕人指点,有人就出了个主意,让你先去太子府当个丫鬟,等太子收了你入房,抬成妾室,岂不是美哉,我跟你爹原本也是不准的,但太子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啊。”
好个清清白白的周氏,算着宋惜惜胆小怕事,肯定不敢去找太子对质,一口黑锅就先让太子背了下来。
宋惜惜早就知道有这一遭,知道此事无甚转机,抬头看向宋昌黎跟周氏,说出她心中早有的打算:“父母命,不敢辞,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到底离家艰难,女儿身单力薄,在那太子府该怎样活下去?”
去太子府做个丫鬟而已,还要怎么活?伺候人呗。
周氏心中这么想,但宋昌黎却觉得,纵然是刚入太子府是个丫鬟,就凭借大女儿的相貌,还怕太子不收大女儿为妾?
当了妾室自然要体面些,宋昌黎刚想开口说许些银子出来,就被周氏瞪了回去。
周氏娘家颇有资产,宋家当个京官又没什么油水,基本全靠周氏娘家接济,这话宋昌黎不敢说。
宋惜惜早就料到此事,她今早冒着大雨出门为的也是这事。
“若我必要去那太子府,女儿有三件事,还望父亲同意。”这些话是宋惜惜早就准备好的,她就算要离开宋家,也不能真的如同上辈子一样,带着一根银簪,两身衣服就被人抬去太子府。
周氏听此,则仔细打量了宋惜惜,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原配留下的女儿:“你看这孩子,怎么这样生分,就算你去了太子府,那也是我们宋家的女儿,若是想要什么用什么,回来取不就行了,何必要带过去呢。”
这话说的明摆着什么都不给了。
宋惜惜目光平静,看向两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
宋昌黎还指望着宋惜惜去当妾室,好给他挣个官职出来,听到宋惜惜这么说,急得差点跳起来。
女人家不懂也就算了,他一个男人,能看不懂今日太子看大女儿的表情?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见钟情四个大字。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周氏直愣愣的看着原配的女儿,心里都是冷笑,本来以为是个小白兔,没想到心倒是挺黑的。
但要是宋惜惜真的能被太子看上,不管是当通房丫头还是当个妾,那对宋家可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是稍稍出点东西,能换个她孩子们的锦绣前程,倒也不亏:“那我的好儿,你说说是哪三件事呢?”
宋惜惜松了口气,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这会看着强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就慌了神:“第一,我娘虽是前朝郡主,但太子也说了无甚问题,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她的牌位你们不能动,必须时常有人供奉。”
“第二,我娘嫁到宋家时,也陪嫁了两个铺子,笔墨铺子跟胭脂铺子要给我,第三,既然是到太子府当丫鬟,我的契书,要我自己拿着。”宋惜惜一口气说完,悄悄抿了口水,等着他们的反应。
她说的这几点,是斟酌再三提出来的,并不算过分,是在宋昌黎跟周氏的接受范围之内。
周氏眼中精光一闪,前两个还好说,那两个破铺子她根本看不在眼里,但第三个却有些难办,原本周氏想着将宋惜惜的身契放在手里,就算以后宋惜惜走了狗屎运,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还怕自己拿捏不住她?
可还没等周氏想明白,宋昌黎就松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赶紧满口答应道:“好好好,不过是小事,都依你依你。”
宋昌黎都这么说了,周氏只感觉胸口一阵郁结,可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勉强点头同意。
从主院走出来的宋惜惜深吸了一口气,上辈子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过来的。
她知道自己要被父亲跟继母送到太子府上当丫鬟,简直哭成了泪人,从前她是尊贵的小姐,到了年龄便是郡主之身。
从小因着各种关系,也是过的金樽玉贵,好好的小姐送去当丫鬟,给人端茶送水伺候人,更别说父亲隐隐有让人勾引太子的想法。
任哪个读过圣贤书的女子都接受不了。
可再怎么哭闹又有什么用呢,周氏等人还颇有些看她哭闹为乐,到了时间,直接喂了迷药送到太子府。
什么体面尊贵通通都没有,如今她也是想开了,就算是去太子府当丫鬟,也好过在宋家被人算计的好。
在宋家才是死的渣都不剩,宋惜惜握紧拳头,她根本不懂这些七绕八绕的心思,可惜命运至此,她只能尽力去过的更好些。
大雨刚才停歇,宋惜惜挑着石板路小心翼翼的走回自己院子,见兰芝早就在外面等着,兰芝看见自家小姐,这才放心下来,赶紧迎上去道:“怎么样,老爷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宋惜惜摇摇头,眯着眼睛细声细语道:“我没事的,只是有个事要跟你讲。”
讲过事情后,兰芝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还一脸淡然的小姐,兰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姐,您怎么可以去伺候人呢,老爷夫人也太狠心了吧,您可是大小姐啊,不行我去找老爷他们理论去。”
见这个傻丫头要出去,宋惜惜赶紧拦住道:“你说的了有什么用,他们都已经决定了,我,我也没办法的。”
兰芝也知道小姐说的对,但心里就是不甘的很,坐在地上哭的让人难受。
原本已经说服自己想开了的宋惜惜,不由得也有些心酸,抱着兰芝坐在地上小声喃喃道:“没办法的,真的没办法,兰芝你说要是有个人能救救我,那该多好啊。”
第3章
第二天宋惜惜主仆两人起床,皆是肿着眼睛,一看就是哭了一宿。
宋惜惜颇有些不好意思,反倒安慰起兰芝来:“你哭个什么,我只是去做丫鬟,怎么你做的,我就做不得”
兰芝知道小姐是故意打趣,但她怎么也笑不出来,咧着嘴差点又哭,想了一晚上,兰芝一边给小姐拧了热毛巾敷着眼睛,一边说道:“小姐,我想好了,让我跟你一起去太子府吧,我给你端茶递水,你的活我都帮你做,好不好。”
兰芝在一旁念念叨叨,宋惜惜轻声慢语:“我是做丫鬟的,又不是去当主子,不就是做些活,你们能做的,我也能做。”
小姐的话让兰芝有些沉默,有心想说,晨起做活,日落而歇,就算是最简单的清扫落叶,只怕小姐都做不来。
但这会说出来,难免有些打击小姐的意思,兰芝只能瘪着嘴不吭声。
两人又说了会话,宋惜惜眼睛稍稍好了些,见兰芝微微发红的脸,温柔道:“屋子里闷的很,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昨日下了大雨,宋家宅院的园子里花草树木显得青翠欲滴,刚开的月季也显得十分娇艳。
兰芝出来走走,心情好了些,宋惜惜看着松了口气,兰芝跟她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是自己的丫鬟,但早已情同姐妹。
让她徒然为自己伤心,宋惜惜心里也过意不去,那太子府她自己去也就算了,兰芝的老子娘都在宋家,怎么好让兰芝因着自己,离开家人?
兰芝见那月季开的漂亮,高兴道:“小姐屋里的花今日还没换呢,正好这月季开的漂亮,咱们剪些回去,屋子里也好鲜亮些。”
原本出来就是带兰芝散心,宋惜惜嘴角淡淡笑着:“我看着开的也好,那就挑几支吧。”
那边修剪草木的小丫头适时的递过剪刀,宋惜惜抚着衣袖,刚要剪下支茶白的月季,就听到背后有人怒喝道:“谁准你碰我的花的!”
这声音宋惜惜再熟悉不过,嘴角原本的笑意淡了下去,兰芝咬咬牙,回神给说话的那人福了福身。
宋惜惜则剪下那支月季,这才缓缓转身,将剪刀递给旁边的小丫头,闻了闻月季,满意一笑,回头状作惊讶道:“二妹来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宋如珠被宋惜惜的语气气的要死,恨恨道:“谁准你剪这花的,你凭什么剪?”
下人都被二小姐的话吓得抖了抖,这可是府中的小祖宗,谁敢逆她的意啊。
大小姐平常也是让着二小姐的,今日是怎么回事?
宋惜惜对宋如珠的态度并不在意,唇边扬起淡淡嘲讽,以前她是不愿意跟自己的好二妹计较。
但昨日宋如珠能把自己推出去,就已经是绝了姐妹之情,她是不爱与人争抢,可也不能送着脸让人家打不是吗?
“这花长在宋家的园子里,我作为宋家长房长女,还摘不得一朵了?”要在平常,宋惜惜也不至于如此说话,可宋如珠昨日差点推自己去送死。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宋惜惜好说话,但并不是不记仇。
宋如珠刚要说什么,只见她身边的妈妈急忙拉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原本气的跳脚的宋如珠冷笑一声,脸上表情得意洋洋。
那小声嘀咕的妈妈,更是一脸刻薄的打量着宋惜惜,脸上一点也没有对主子的尊重。
宋如珠脚上踩着如今正时兴茶花的绣鞋,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了过来,眼神轻轻撇了宋惜惜一眼:“大姐姐如今当然是摘得,可是等过几天,那可就不好说了。”说着,宋如珠转过身,眼神恶毒的看着宋惜惜,“到时候,我为主,你为仆,这身份可如云泥之别,我要是大姐姐,自然也是趁着这几天,好好逞逞当主子的威风。”
兰芝被宋如珠的话气的直哭,宋惜惜眼神微冷,拉过兰芝,让她不要说什么。
以后她不在宋家,兰芝若是得罪了宋如珠,那在宋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宋惜惜手指攥紧了帕子,饶是害怕,但也故作强硬说道:“宋如珠,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此去那里,你怎知不是机遇呢,你今日对我如何,改日必定加倍奉还。”
被宋惜惜暗中威胁,宋如珠狠狠的瞪了宋惜惜一样,只见她就算放了狠话,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柳弱花娇的模样。
宋如珠后退半步,语气都是嘲弄:“看来我的大姐姐,对当下人迫切的很呢,不如这样,明月,将我们院子昨日换下的脏衣裳都拿给我的大姐姐,让她提前学学怎么当个好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