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曾加害她呢?何来自保一说?
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先前还说不是她所为,这回又说得她有莫大苦衷似的。皇上只觉得此人佛口蛇心,两眼冷蛇般盯着瑞王道:“瑞王,你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
瑞王自是心虚,不想认也不敢认,眼珠子瞟了一眼贵妃,贵妃早被皇上扔下的药包打得披头散发,对他微微摇头,像是告诉他要忍,要保住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瑞王咬着牙道:“父皇,儿臣不敢谋害三哥。母妃一时糊涂,为了儿臣犯下这等大罪。儿臣愿代母后受过。”
他故意摆出一副无辜又孝顺的样子,就是要博得皇上怜惜,放他一马。
果然,皇上思索半晌,道:“贵妃谋害皇嗣,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瑞王不能管教好府中下人,罚俸三年。”
贵妃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幸好儿子无事。幸好皇上没有将她处死,来日瑞王登基,迎她出冷宫,她就会是独一无二的圣母皇太后。可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被皇上打进冷宫,颜面挂不住,她还是涌起一阵酸意,流泪道:“皇上,臣妾知错了。多谢皇上留臣妾一条贱命,日后臣妾会每天为皇上祈祷,盼着皇上身体健康,事事顺遂。”
“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在宫中,朕如何事事顺遂?”
瑞王求情道:“父皇,母妃虽然犯错,但请您念在她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况且三哥安然无恙,还请您不要将母妃打入冷宫,母妃待您一心一意呀。”
皇后怒火难消,呵斥道:“难道非要恭王真的出了事,你才开心?这回是恭王运气好,若由得李氏在外作恶,来日被害之人岂只恭王?”既然皇上已经下旨将贵妃贬为庶人,就没必要再称她“贵妃”,以“李氏”唤之无异于在狠狠地打她巴掌。
陶萱苏也想说两句,这个惩罚不算重。不过项茂行握着她的手,察觉到她有动弹之意,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眼下这件事父皇已有论断,多言无益,只会徒惹父皇厌恶。陶萱苏只好乖乖站在项茂行身边,静看眼前这群人哭的哭、怕的怕、闹的闹。
皇上指着瑞王道:“你要是再敢求情,连你也没好果子吃。”
瑞王只好讪讪,发誓将来一定要找皇后和恭王报仇。
曹娴娴先是被贵妃污蔑,吓个半死,现在证明真凶就是贵妃,她提着的心落回心窝,忽又听皇上道:“曹娴娴,谋害六公主,杖毙。”
“皇……啊……妾身……皇上……”曹娴娴爬到皇上脚下,额头都磕出血了,“皇上,妾身……妾身有罪,但妾身罪……”她想说自己罪不至死,可这么说就是指责皇上惩罚太重,会惹来更大祸端。惊慌之下,她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曹娴娴还想再见一见陶令闻,那个于她有救命之恩的男子,那个她念念不忘的男子。她还想让陶萱苏没有好日子过,还想杀了关山月。可是突然就被皇上赐死,曹娴娴不甘心,她不知道该求谁,举目四望,眼前竟无一个可靠之人。
瑞王原本还算宠曹娴娴,可乔杏比她长得娇美,夺走了她的宠爱,乔杏小产后,瑞王更是和她渐行渐远,瑞王是不会替她求情的;正妃谢婵媛和侧妃乔杏都和她有过节,落井下石还来不及;贵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何况贵妃还曾想让她背黑锅;曹娴娴不是皇后的儿媳,皇后才不会管她。
曹娴娴怔怔落泪,最后将目光落在陶萱苏身上,“萱苏姐姐,你替我求求情,好不好?我不想死。萱苏姐姐,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害你。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发誓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陶萱苏只觉得恶心,被她摸过的棉衣都脏了。若易地而处,自己有一天被她扳倒,宁死也不屈膝;曹娴娴倒好,厚着脸皮一口一个“萱苏姐姐”,之前放狠话的时候不是气焰嚣张目中无人吗?这会儿怕了?
前尘往事纷纷扑来。陶萱苏不会再上当受骗,将曹娴娴的手从自己身上扒开,面上多了几丝狠厉:“六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害得六公主从秋千上摔下来。恶事做尽,你现在求菩萨都没用。”
曹娴娴今天听说陶萱苏回了恭王府,还想着要准备药物让她一辈子不能怀孕,谁想到天翻地覆,眨眼间自己却沦为阶下囚。
皇上的命令不容更改。曹娴娴被侍卫拖了下去,她身上掉下一个荷包。陶萱苏捡了起来,里面只装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曹娴娴”三个字,那是哥哥陶令闻幼年时所写。那时候曹娴娴还不会写自己名字,哥哥便写出来让她照着学,没想到她一直保留了这么多年。
原来情可以让人变得温柔如水,也可以让人变得丧心病狂。
这回谋害恭王的真凶查了出来,事情得以圆满解决。至于胡金枝,是直接害王爷的人,本该以死抵罪,但陶萱苏想到她那个八岁的儿子胡百岁,决定放她一马,将她赶出恭王府也就是了。
众人依次离开毓德宫,项茂行和陶萱苏被皇后留下用膳。皇上心情不好,回了乾清宫。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该再添一项,一雪前耻。火盆里木炭烧得毕剥响,皇后笑道:“这回证据确凿,总算打压得李氏进了冷宫,只是让瑞王逃过一劫,本宫心里终究不痛快。”
项茂行看得通透:“父皇四个儿子中,眼前只有瑞王还算可用之才。父皇当然会偏袒他些。”
皇后瞧着儿子眼前的轻纱,不免想起从前儿子最得皇上喜爱,幽幽叹了一口气。
陶萱苏看出这对母子的心情,小口吃着香喷喷的米饭道:“多谢母后给我们做主,以后我们用膳饮水不用再担心了。不过儿媳有一事不明,那纸张……”
皇后放下筷子,道:“纸张是本宫换的,原先包毒药的纸张是平常的纸,本宫悄悄换了,否则李氏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有了铁证如山,她想狡辩也狡辩不了。”
陶萱苏恍然道:“李氏肯定不会亲自用纸包毒药,所以她不会记得具体用了什么纸,慌乱之下只能认罪求情。”
皇后点头道:“不错。李氏骄傲多年,打入冷宫,活不了多久的。”顿了顿她又道:“本宫瞧你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也小了一圈。”
“如今天天在抹新药,脸上确实好些了。”陶萱苏不禁在心里感叹,表哥的医术真好,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她脸上的疤痕是假的。
皇后又看看在默默吃饭的项茂行,道:“你的脸好了,要是茂行的眼睛也能……”不提伤心事,皇后改口:“现在本宫就盼着,你们能早些生个一儿半女。”
陶萱苏脸上一红:怎么又提这事?顺其自然就好。
项茂行面色不改地道:“好。”
第57章 圆房
晚上怎么睡觉是个问题。
在表明心意之前,陶萱苏睡床,项茂行睡榻。现在两人已经决定共度一生,该怎么睡呢?她离开恭王府有一段时间,王爷会不会都睡床上?那她上床还是上榻?沐浴更衣的时候,陶萱苏还在为这件事烦恼,又忍不住内心溢出一丝窃喜,似乎在盼着什么好事发生。
等她从屏风那头走出来时,桌上已经摆了几样小菜,项茂行倒好两杯热酒,含笑道:“来,喝点酒吧。今天折腾了一天,喝点小酒,睡眠更好些。”
陶萱苏头发随意挽起,脸上还挂着水珠子,身上只穿了中衣,外披着貂皮大氅,愈发显得玲珑娇嫩。因屋里只有两个人,她就没在脸上贴红印子。轻移莲步,她在王爷旁边坐下,浅浅笑道:“王爷今天好雅兴。”
既接了陶萱苏回来,又让李氏受了惩罚,还顺带解决了曹娴娴,项茂行心情自然是好的:“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今天确实好事连连,愿我们以后的日子平平安安。”陶萱苏一饮而尽。
“喂……”项茂行似乎想阻拦陶萱苏这么快就独自喝了一杯酒,随即忍不住笑道:“就像你说的。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这话我一直记着。”
陶萱苏甜甜一笑:“嫁给王爷的第一晚,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和王爷相处呢?我该怎么说服王爷和我站在一条线上呢?那时候把我愁的,还想出了许多法子,移植花朵、荡秋千、酿酒、钓鱼等等,王爷似乎心软了些,又似乎无动于衷,让人摸不透。没想到我们能有这么静坐相对、满心欢喜的时候。”
想起新婚之夜,项茂行有些愧疚,道:“萱儿,我给你赔罪了。我既未亲自迎娶你,也没有和你行成亲礼,新婚之夜还冷落你。想起这些,我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抽耳光倒也不必,自罚三杯也就是了。”陶萱苏盈盈娇笑,因喝了些酒,面若桃花。
“往后必不负你。”项茂行果真自斟自饮,要喝三杯酒。
陶萱苏拦下第三杯,笑道:“好啦。你的诚意我看到了,不必真的喝这么多酒,我们就这么说说心里话也是好的。”
项茂行给两人重新倒好酒,道:“萱儿,以后我会慢慢补偿你,就从这杯合卺酒开始。”
原来今夜喝酒为的是这个。陶萱苏不善饮酒,容易脸红,也容易醉。但现下醉个三天三夜也不怕,便和王爷交臂而饮,道:“喝了交杯酒,便是天地认可的夫妻,不相负不相弃。”因为前生的事,陶萱苏难免有些担心这辈子再被男子所负。
“你放心。这辈子我只要你,只有你。若你厌倦我了,我便出家做和尚。”
陶萱苏心满意足,从桌上的花瓶里摘下一朵梅花,带在王爷耳朵旁,笑道:“真好看。”
项茂行一身白色,耳边又有轻纱,一朵红梅点缀其间,略显得有些妖冶,妖得人心中一荡。他也笑了笑,又倒了两杯酒,欲不醉不休。
陶萱苏道:“再喝酒,我可要醉了。到时候做出什么得罪王爷的事,王爷可不能怪我。”
“比如什么样的事,我倒想看看。”项茂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陶萱苏撇撇嘴,觉得夫妻之间,该坦诚相见,便道:“不瞒王爷,我一直都知道瑞王和曹娴娴不安好心,所以……所以我故意不让自己在瑞王的选秀上中选的,我脸上的疤痕是假的。”
项茂行震惊不已:“你……假……你是说你脸上其实没有疤?”
“是的。”陶萱苏起身将红印子拿了过来,放在项茂行手上,“我每天都在脸上贴这个表哥给的红印子,只要不用手摸,是看不出来的。王爷,你不会怪我骗了你吧?”
“怎会。若没有这个红印子,你就不能嫁给我。我得感谢这个红印子。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以后不用贴这个东西。”项茂行慢腾腾地喝了一杯酒,又问道:“可是……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瞎子吗?”
如果一丑一瞎,王爷心里还算平衡;现在陶萱苏又成了从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可项茂行还是一无是处的瞎子,他不免自惭形秽。
陶萱苏拉着王爷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道:“王爷,你虽然看不见。但我想告诉你,我待你的情意和你待我的是一样的。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爱我,我就不会嫌弃你。但要是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强求。所以呀,你要多多地爱我疼我。”
“爱你,我很爱你,直到我死。”项茂行将另一只手掌也放在陶萱苏软嫩的脸上,柔柔爱抚,仿佛在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又柔情似水。
陶萱苏的脸很小,项茂行的两只大手掌很容易就覆盖了。他轻轻笑道:“好软,摸起来好舒服。这是眼睛,这是额头。”又将手往下移动,“鼻子,嘴唇。”
陶萱苏的嘴唇软软的,项茂行的指腹停留在上头,忍不住轻轻地来回摩挲,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冲动,想要亲吻这两片薄薄的软软的唇瓣;另一只手插|入陶萱苏的乌发间,染了淡淡的香气。
陶萱苏嘴角始终含着笑意,忽然张开嘴,轻轻咬住项茂行的修长食指,笑道:“王爷,你摸够了没?”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听着怪怪的。
两人的脸都红通通的,堪比白瓶里的红梅。
项茂行惋惜道:“我看不见,到底是个遗憾。我想用我的手触摸你、感受你。”
陶萱苏松了口,放开项茂行的手指,抿嘴而笑,心尖上仿佛落满了粉色樱花,一颤一颤。
项茂行骤然将陶萱苏一把拉进怀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用手摸着陶萱苏的脸,手指停在嘴唇周围,略带些轻薄之意。
陶萱苏心跳紊乱,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和通红的双颊,刚想说什么,他却骤然低下头,用力亲吻下来,铺天盖地般,洪水猛兽般,肆意纵情不留余地。
半晌后,陶萱苏推开他,吃吃笑道:“快喘不过气了。”
“那我轻点慢点。”项茂行再次低下头,这次是一个绵长而旖旎的吻,唇贴唇、舌对舌,如春日的蒙蒙细雨,也如冬季的小小初雪。可是很快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越吻越用力,呼吸变得急促,像是要一口气吃了陶萱苏似的。
陶萱苏被项茂行抱上床,解了衣裳。因他目不能视,总觉得亏欠了妻子,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那条舌头特别灵活,亲吻她每一处肌肤,留下好几块印记。
“夫君。”陶萱苏身上不知不觉出了细汗,双手和项茂行双手交缠,情到深处时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你唤我什么?”项茂行显然更兴奋了,顿了顿,动作又加快起来,在她耳边低低道。
陶萱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羞红了脸,扯过被子蒙着脸。
项茂行听到被子移动的窸窣声,将被子挪开,笑道:“好娘子,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没正经。”陶萱苏一面享受,一面啐了一口。
“你本来就是我娘子,唤我一声夫君,天经地义。”
……
次日醒来时,陶萱苏发现自己正躺在项茂行怀里,两人皆未着寸缕,肌肤相亲,想起昨夜事,不由得羞红了脸。项茂行抱着她紧紧的。陶萱苏不敢动,怕吵醒了他。
外面天晴了,积雪开始融化,能听见雪水沿着屋檐滴下来的滴答声。
陶萱苏瞧着王爷的脸,此时他脸上没有蒙轻纱,一张睡颜赫然完整地映入眼帘。这样俊美绝伦的男子双目失明,真是可惜。他还会和上辈子一样双目复明吗?复明后看到我,会喜欢我的长相吗?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项茂行的嘴唇,看起来正经严肃的王爷,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忽被那张昨夜让陶萱苏欲生欲死的嘴张开了,道:“这么早就醒啦?”
陶萱苏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却被项茂行一把揽得更近,整个人如小兔子般被他抱在怀里。她又感受到来自对方某处的灼热,“王爷还该睡榻上,闹得我今早腰酸背痛。”
项茂行低低道:“那我给你按一按。”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不过这种不老实让陶萱苏的身子格外舒服,比按摩还舒服。
陶萱苏腻在项茂行怀里,任由他动手动脚,动嘴还动某个地方。
再醒来时,她发现不该任由王爷胡闹,因为她身上好多红色印记。有的颜色深,是昨晚留下的;有的颜色浅,是今早刚弄的。
还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裹得严严实实,否则陶萱苏完全不敢见人。
春心端着水进来,笑道:“小姐,您今天怎么没等奴婢来伺候?”
陶萱苏做贼心虚似的,讪讪道:“今天起晚了,就自己穿衣裳,懒得叫你。”
“小姐,您脖子怎么啦?”春心拧了一条湿毛巾,想给陶萱苏擦脸,却被她接了过去。
“没事,我自己挠的。”陶萱苏忙伸手挡住脖子,她以为已经遮得很严实了,没想到还是露了一些出来。
“大冬天的,屋里没有蚊子呀。小姐可是被什么别的东西咬了?”春心一本正经,很担心小姐的皮肤,脸上再挠出这么一块红色印记,可不好看。
“没有。就是昨天的衣服穿着不舒服,我挠了挠,没关系。”陶萱苏赶紧找了个理由,将春心打发出去,再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
春心一走,项茂行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陶萱苏蹙眉道:“你还有脸笑?都是你搞的。你最好去抓几只蚊子放在屋里,这样也有得解释。”
项茂行笑着道歉:“娘子,好娘子,我错了。下回我往下一些,在只有你看得见的地方。来,我们试试。”他拍了拍床沿,看起来像青楼里的花魁勾引客人。
陶萱苏吓得后退两步,简直无语。狗男人从前说两句风月话就脸红,那脸皮薄得没法形容;昨晚通了风月后,无师自通般,臻于化境,颇有些厚颜无耻。
第58章 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