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心情好,笑意也明显。
司音抱着她要送给静嘉公主的礼物,好奇地问,“殿下,您今儿怎么这么开心呀?”
“有吗?”秦书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许是因为今天天气好。”
风和日丽,云舒随缓。
天气确实好。
秦书回头看了看司音手上的东西,问道, “司音,我新买的华容道你带了没?”
司音点点头,“带了啊,不过殿下,你要送这个给静嘉公主吗?”
“我送她干嘛,她那脑子也得会玩儿才行。” 秦书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御花园摆宴,现下为时尚早,大多是在忙碌干活的宫人。
她有意无意地四处环顾,像是在找什么人。
转了两圈,秦书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宫湖丢石子,“司音,你说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她想着能进宫见到静嘉,见到纳兰忱,心下雀跃欢喜,片刻也等不住。
重活一世,前路崭新,似乎每天都很充实。
司音撇撇嘴,“殿下,你今儿卯正就起床了,若非属下拦着,您怕是当时就要进宫来呢。”
秦书轻叹了叹,正想着要去哪里消磨一会儿,身后忽然有人唤她,“殿下。”
温庭之不知何时到的,他见秦书转过身来,眉眼温润,微俯身行礼,“参见殿下。”
“温大人免礼。”总算有人来,秦书过去扶了一把他揖礼的手腕,看着他道,“温大人不必每回见我都行礼的。”
温庭之轻笑了笑,“殿下怎么这么早便进宫了?静嘉公主生辰不比其他正式场合,没什么过多的繁文缛节,只是白日没什么好看的,许多有趣的节目要到晚间才看得到。”
静嘉过生辰最是大阵仗,热闹地像过节一般,陛下也不管,随她爱怎么闹便怎么闹。
她爱请许多宫外的民间杂耍来表演,出不了宫,就只能在生辰这天过足了瘾。宫里上下,也最稀罕静嘉公主过生辰,能看到许多没见过的新鲜事。
秦书见温庭之笑,也不由得弯唇道,“难得有热闹,我就来早了,所以才这儿无所事事呢。”
她瞧见这会儿已经有三两的朝臣宗亲到场,便对温庭之道,“温大人,我们去走走吧。否则待在这里,过一会儿就变成应酬的场合了。”
温庭之偏头看了一眼周遭宾客,有些失笑,随即低眸温和地侧身,“殿下请。”
他一直这么客气,秦书不习惯的同时,又觉得亲切极了。
他最初和自己相处时,可不就是这样有礼有度的吗。
她目色涟漪地绕他一圈,先行在前。
他们沿着湖边的径道漫步,杂草幽幽,野花铺路,清风自湖上吹来,舒心漫然。
秦书和温庭之并肩走着,心里无比安心。尽管就如今来说,他们并不十分相熟,甚至只算得上是君臣。
可只要是他,不管前世今生,温郎虽君子不易相与,但她就是能感受到他不带疏离的温和,和他相处,她从来都坦荡真切。
就算不说话,也不会有半分不妥。
她低头看着两个人同顺的步伐,不禁轻笑。
温庭之侧目看到她垂首扬唇,笑意清澈,眉眼纯萦,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一分,“殿下笑什么?”
秦书沉浸在自己的遐思里,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反应过来他问的话后,眼底划过促狭的笑意,语意温软调笑道,“我笑温大人是不是不愿意与我同行,否则怎么一句话也没有。”
他闻言微敛,勾唇道,“哪里,只是殿下不开口,微臣不敢轻易攀言。”
“说来奇怪,微臣总觉得,与殿下似是故人一般,总有说不上来熟悉感。”
他言之无意,秦书脚步一顿,眼眸微漾地望着他,莫名其妙地就紧张了一下。
温庭之见她停下来,也回头看向她。
他颔首道,“殿下恕罪,微臣冒昧......”
“若我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温大人会不会觉得,令珩太轻浮了?”不等他请罪,秦书便看着他直言不讳,目光深潋,藏着看不分明的情绪。
温庭之抬眸看向她,四目相对,恍惚隔了一世那么久。
小径两边的草丛,植有树木。
湖面卷风,杏花被风拂落,悄然散落而下。她身着刺绣妆花月罗裙,裙袂轻扬,在他余光清晰渐影。
眼前少女眉目娟秀款款,盈润眸底是看不穿的深遐。
杏花浅色,自他眼前落下,挡了一瞬她的眉眼,落在她肩上。
秦书看着他,自矜少年,最是绕人情丝。他一方前程似锦,温郎于她来说是黎明破晓,他如此清白少年,不该是被情爱所困的。
她此生即便不选裴郁卿,也不舍得选他。
不若孑然一生,也是个好归途。
她思绪如杏花纷扬,温庭之上前一步,伸手捡落她肩上的浅粉花瓣,手指轻触她柔软青丝,徒生旖心。
秦书轻眨了眨眼,偏头看向自己肩侧清修的手。
远处而望,杏花漫风。君子尔雅,少女清如兰,立身所见便不凡。
玉人成双,天造地设。
并肩而来的三个人见此景况,不由驻足观望。
裴郁卿看着那抹倩影,裙摆轻拂,似勾在他心口。他眸华清邃,如湖水碧波。
纳兰忱看了一会儿,开口道,“那是不是温大人,还有......皇长姐。”
静嘉一眼就认出秦书来了,秀丽的眉蹙了蹙,愤愤不平地告状道,“裴哥哥你看,她都与你有婚约了,竟还同温大人花前月下的!”
纳兰忱失笑地看向她,“静嘉,花前月下那是这么用的,少卖弄你的成语了。”
“怎么不是,你看她......我现在就去撞破他们的私会!”静嘉说着就大步过去,纳兰忱一时也没拦住她。
既然如此,也要一块过去打个招呼了。
秦书正欲开口说什么,便被静嘉气势冲冲地过来打断,“纳兰令珩!”
她闻声望去,便见她一副讨债的模样。
如今的静嘉正值碧玉之年,鲜活烂漫,是她最初的样子。
秦书脑海里浮现上一世深院之中的静嘉,眉眼竭泽,那双往日如有朝阳的眼里,早已不见半分光亮。只如一潭死水,了无生机。
原本皇城里明媚天真的少女,所有的朝气都被一步步消磨枯尽,最后病卧床榻,年纪轻轻便早逝人间。
她就如昙花一现,留下了短暂的璀璨,最后只剩下和无尽的遗憾哀伤。
秦书想到她上一世最后在她怀里闭眼的模样,再看着眼前俏丽神采,充满生气的静嘉。
眼前毫无征兆地模糊一瞬,竟不及控制地落下泪来。
静嘉还没来得及质问她,就见她忽然掉眼泪。她瞬间气焰全无,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你......你哭什么,本公主就是叫了一声你的名字,都没来得及欺负你。”
秦书扯会思绪,低笑了声,随手抹干净眼泪,睨她一眼,“静嘉。”
“啊?”静嘉被她的眼泪搞得懵圈,也忘了要找她麻烦。
“你放肆。”秦书趾高气昂道,“谁准你直呼本宫姓名的?这般没规矩,欠的打一顿。”
静嘉愣了一瞬,恍过神来,顿时气急败坏, “你!你才欠的打一顿!”
“本公主还没问你呢,你都和裴大人有婚约了还在这里同温大人私会,你不知羞耻!”
温庭之闻言眉梢微动,无辜地垂了垂眼帘未说话。
秦书扬了扬眉,也不反驳,气定神闲地负手道,“与你何干。”
“你!”静嘉没料到她竟然都不辩解,回身对裴郁卿道,“裴哥哥你看她,红杏出墙也这般理直气壮!”
秦书看向相继而来的两个人,见他们俯身行礼,“参见殿下。”
“见过皇长姐,”
裴郁卿如月的姿态,清隽秀逸。
秦书没出息地心跳紊乱,这男人当真是一副好皮囊,她年轻时的眼光当真是好的很的。
即便如今她的心态已然不那么年轻了,见到他还是不免羞愧地动心。
她按下浮躁的年轻心跳,看着他打了句招呼,“裴大人也在。”
裴郁卿眸色悠然地看向她,“是,今天的杏花,倒是落的巧。”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秦书眨了眨眼,这厮竟内涵她红杏出墙?
纳兰忱低头摸了摸鼻子,忍住笑意,“咳,长姐难得进宫,可要去见见父皇?”
秦书摆摆手,“不了,陛下见到我,怕是这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温大人无言地勾了勾唇,裴郁卿搭话道, “温大人今日怎么来的也这么早。”
“家父进宫面圣,便一同随行了。”温庭之看了眼秦书,“在御花园偶遇殿下,为了避开宗亲寒暄,所以陪同殿下在宫湖随意走了走。”
“温大人,一定是令珩公主逼你的是不是。” 静嘉说着哼了一声,“都有婚约了还招三惹四的,父皇怎么能把你这样的女人和裴哥哥赐婚呢。”
第7章 未来夫君 他不会是害羞了吧?
秦书绕有趣意地看了看静嘉,漫不经心道, “静嘉公主,既然知道裴大人是本宫的驸马,那就该注意称呼规矩。”
“本宫是你皇长姐,那就该唤裴大人一声姐夫。怎么,觊觎姐夫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你堂堂公主总不会做的出吧。”
静嘉睁大眼睛,被她的一句伤风败俗说的双颊羞红,她羞愤地捂脸跺脚,“纳兰令珩!你、你你你胡说什么!”
秦书挑眉道,“你一口一个裴哥哥,当我聋了不成?你肖想本宫的驸马,难道不就是觊觎你姐夫吗。”
“你!我跟你拼了!”静嘉说不过她,扑过来就要跟她大打架,秦书灵巧地躲过,她这说不过就动手的毛病还真是一如既往。
“放肆!”秦书指着她喝了一声,静嘉毫不畏惧地冲过去追她,“放什么肆,你不许跑!”
秦书见她誓不罢休的架势,拎着裙摆转身就跑,哪能真站着被她追上。
裴郁卿看着远处笑容肆意,朝如黎阳的纳兰令珩,心口漫入泠泠湖水一般,润之肺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书,可隐约心悸之下,竟还生出几分酸涩苦意。好似这样的笑容,是他错过一生的珍宝。
*
夕阳渐斜,余晖落幕。
秦书在无意间与靖侯世子擦肩而过时,前世往昔层层翻浪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