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她:“没有的事。”
他的眼神坚定。
他娶了最心爱的女人,即将要做父亲,家中还有母亲。勾结外臣那不是自找死路,自掘坟墓吗?
既没有这档子事,苏宓姿便放心许多了,她自己用手背擦了泪,打开食盒:“这是我和母亲特地给你做的,还熬了汤,你喝一些。”
自古伴君如伴虎。年沛山虽没有做过坏事,但若皇帝不再抬举他,那也是枉然。
既然是夫人亲手做的,他喝了个精光。
苏宓姿在一旁唠叨:“你在朝中没站稳,也没什么能帮忙的人,这时候千万不要触怒皇上。皇上愿意帮你撑腰,才有机会洗清白。”
年沛山看她担心的那样,拉着她:“放心,夫君我死不了。”
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苏宓姿便相信了。
她愁云满面的,年沛山真的是想亲一亲她,让她不要忧思过重。
之前,他执意回京,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要和上官寅斗。这是生死之斗,母亲说她并不在乎当年的往事,也并不关心上官寅最终的结局。坏人是否得到惩罚,她老人家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儿子的安危。
看着宓姿这般的担心,年沛山才明白,这种担心并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消散。可她还在孕中,便要如此担惊受怕。
年沛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不要担心,不会让你守寡。”
苏宓姿难过得要命,没成想被他这样调笑,伸手捶他的背。
听他闷哼一声,她赶紧问:“是不是——”
狱卒过来,粗声提醒:“时间到了!”
狱卒手里的铁链子哐当响着,示意马上就要关牢门了。
苏宓姿抱着年沛山不想放手。
年沛山将她拉开,总要分开的:“替我转告母亲一句话,是孩儿不孝,让她为我担惊受怕。”
·
苏宓姿从大狱出来,往地上走着,踏着台阶上的一线阳光。秋日的阳光总是软绵绵的,无力。
忽而,一道身影,盖住了那些阳光,也堵住了出口。
苏宓姿仰头,看着台阶上的那人,再熟悉不过。
是赵陵。
苏宓姿冷眼侧身避让。
赵陵慢慢往下走两步,挥手示意那狱卒离开,这才对苏宓姿说:“不论年沛山如何,我都会保你。”
“不用,我夫君是清白的。”苏宓姿说,“请赵大人让一让。”
赵陵没有动。
苏宓姿绕开他,往出口跑去。
忽而被赵陵拉住了手腕,他说:“这世上,清白重要吗?年沛山和上官寅对着干,就该明白自己会有这天。他再挣扎也是徒劳。”
赵陵说这话时,他盯着苏宓姿。
是因为他心虚。他借口审案子,在皇上不允许的情况下,得到岳父上官寅的默许,狠狠折磨年沛山一番。
本以为他会屈服,会求饶。赵陵知道,只有这样,他心中才能舒坦。
可是,从头至尾,年沛山一言不发,一丝迟疑和摇摆也没有,眼神坚定,带着肆无忌惮的嘲笑讽刺。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苏宓姿用力甩开他的手,又赶紧用袖子擦被他握过的地方。
脏。
赵陵被她这动作刺激,他冷笑:“你以为年沛山还能活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耶比耶比~
第45章
赵陵是个谨慎的人, 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这样说,就暗示着年沛山的处境有多么不利。
苏宓姿暗自心惊, 面上装作毫不在意:“那便走着瞧。”
停止脊背, 离开大理寺,坐进轿子里时,她后背都湿透了, 在这晚秋时节。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 那暖意很勉强。
年老夫人很是担心儿子, 苏宓姿便说年沛山在大狱里好, 没受什么苦头, 让她老人家放心。
“就要给他定罪了,他可有什么计策避过这一劫?”老夫人问。
当初回京城, 这小子信誓旦旦说可以掰倒上官寅。
不听老人言, 这回摔了个大跟头吧。
苏宓姿想起赵陵那笃定的眼神,终究还是说:“夫君自有办法,我们再等等。”
年沛山从未食言过, 她要相信他。
可这日子一天天过,朝堂中传来的消息很不好。
当年,年著淳功绩显著, 可毕竟死了十多年, 他那些旧部要么死了, 要么解甲归田,要么成了官场的大官,谁会犯蠢趟这浑水呢?
更何况,他们压根不认识这个年沛山,只知道他凭着他爹的名声, 空赚了一个名头。这种人,虚头巴脑的,更加不会有人愿意给年沛山作保。
以赵陵为首的一众官员上书,只求皇帝尽快法办了年沛山。
而宰相上官寅更是不惜施压,以铁证如山的名头,带领一众朝臣与皇帝对抗,硬生生把皇帝的“孤家寡人”给坐实了。
一回两回的,皇帝忆当年,以年著淳的忠心做引子,还可以把事情往后推。又是半个月过去,众臣上谏,不能因为年沛山是年著淳的儿子,皇上您就这般袒护。
皇帝也沉默了。
这几日,苏宓姿总觉得有些气闷。但她知道,这关键时刻决不能再出什么问题。婆母虽没同她明说什么,但两人达成了一致默契,三不五时两人凑在一起,说得最多的竟是保重身体。
苏宓姿心中怀着信念,等待着年沛山出狱。一日日拉长,她坐立难安,常去寿安堂找婆母一道去念经抄经。
平日里还是会因为小事置气,可这时候婆媳两人相处得一团和气。
这日,春笺从外头跑进来:“小姐,有消息了,抓到了一个匈奴派来的密探。”
抓住这密探时,密探身上正好带着一封信,信封上有暗号标记。据春笺说,这密探已经收押到大理寺。
年沛山是生是死,全看这密探接下来的供词和指认。
苏宓姿听完回报,心骤然沉到谷底。她想起了赵陵说的话。
他说年沛山活不了多久时,那样的风雨欲来,那样的得意……
或许,这次恰巧被抓的密探,正是赵陵与上官寅合力安排的人。而上官寅可是要将年沛山置于死地的人,那么密探给出的供词……
年沛山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苏宓姿握紧拳头,她吩咐春笺:“先不要告诉婆母。”
“是。”春笺有些迟疑地点头。
奈何婆母的消息似乎更灵通,不到午时,婆母便拄着拐杖过来了,带着一个小包裹。
婆母要安排苏宓姿跑路。苏宓姿听说之后,十分惊讶:“沛山被押在狱中,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那样的罪行,多少双眼睛盯着。孕妇和老人,能跑多远?
年老夫人不这么想:“这房子后有一座假山,可通一座荒宅。那里有马车接应,你赶紧收拾东西走。
老夫人关上门,将包裹扔给苏宓姿。包裹轻飘飘的,里头有一些碎银子和银票。
银票露出一角,苏宓姿咬着嘴唇:“夫君还没定罪呢,现在便走——”
要不是现在情形严峻,苏宓姿真会怀疑婆母想要试探她对年沛山的忠贞……
“要等定了罪,便是插翅也难飞。”年老夫人非常笃定,催着两个丫头给收拾东西,“我年家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苏宓姿很想翻白眼。不是因为她的命金贵,只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宝。
简单收捡过后,轻便上阵。
苏宓姿和婆母一路赶去假山后头离开。老夫人却拄着拐杖不走,伸手推苏宓姿:“你快走,窦智等着。”
苏宓姿吃惊:“您不走?”
“阿山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老夫人神色冷静,一丝凄凉也无。
苏宓姿伸手抚着肚子,她明白婆母的选择。
她没有多作停留,赶紧钻进假山后头的出口,赶往荒宅。
这荒宅四处都是人高的杂草,期间有蛾子扑腾,还有鸟儿从屋檐掠过,门沿破损,常年空荡荡的。能看出以往的繁华,但不知为何空置了这么久,连乞丐都不来借宿。
地上长满了青苔。春黛和春笺一左一右地护着主子,谨慎地跨过这一片大宅子。走在宅子里,苏宓姿感觉后背一阵阴寒,汗毛竖起来,双耳警惕地注意四周的情况。
“好可怕啊,小姐。”春笺有些害怕起来,她小声喊,“窦智~”
没有人回应,苏宓姿伸手示意她安静。
三个人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
忽然一阵打斗声传来,刀剑在空中激烈相交,隐约有马儿的嘶鸣声。
赶紧朝那个方向走去,弯着腰,躲在一处残垣后,苏宓姿终于看清楚,窦智被许多大汉围在中间。
以一当五,窦智着实有些吃力。
苏宓姿明白,不能靠窦智,这条路线已经被人提前知晓。为今之计是尽快原路返回。
突然,一个黑衣大汉现身,一把长刀搁在苏宓姿肩膀上。
苏宓姿瞬间不敢再动,盯着对面款款而来的上官静婉。
“是你?”苏宓姿眯着眼睛,如同面临危险时拱起背部的猫。
上官静婉姿态悠闲地过来:“年老夫人当年能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厉害。只不过,如今我技高一筹而已。”
苏宓姿望着她:“你想怎样?”
春笺一点点挪到小姐跟前挡着,她小姐已经怀孕了,可要小心上官静婉的突袭。
上官静婉看着主仆三人紧张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终于知道怕我了吗?我只是要把你送回年府,让你接受命运罢了。”
年沛山即将被定罪,满门抄斩跑不掉,苏宓姿也要被牵连,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