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这么在意?
少年突然拔出了腰上的佩剑,萧瑾辞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张不开嘴迈不开腿。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将那人的头颅割断。
鲜艳的血水顺着剑柄滴落砸在地上,盛出一朵一朵破碎的红花。
少年抱着血淋淋的头颅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已经没有唇,只剩隐约可见白骨的下颚。
痴情缠绵。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萧瑾辞。
第56章
萧瑾辞梦中惊醒, 满头大汗,甚至眼角都湿了。
他跟失了魂似的躺在床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顶上的幔帐, 半晌, 坐身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白皙干净,不见一点血。
捏了捏手指,却还有那种黏糊糊湿漉漉的感觉。
萧瑾辞从床上下来鞋子都没穿地扑向旁边的梳妆台,两只手撑在桌案上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那张脸终于跟梦中的少年一点一点重叠。
竟然真的是他。
萧瑾辞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但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杀了人?
娇娇到底是谁?
萧瑾辞突然想到尹颜玉昨天跟他说的那个大周景王, 难道是他托梦给他想要告诉他什么吗?
萧瑾辞赶去诗禾苑, 却只见得章卿闻。
“江夫人呢?”萧瑾辞开门见山问道。
心中疑惑太多, 与其问一知半解的尹颜玉, 还不如直接问当事人江初唯。
章卿闻温和道:“江夫人去庆铃山采药了, 有囡囡跟小玉儿陪着,殿下倒不必太担心。”
“什么药这么珍宝, 非得要她去采?东宫养那么多人干嘛的?!”萧瑾辞何止担心,人都快气炸了,庆铃山势险峻不说,最近天气转凉,山上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稍不注意滑下山怎么办?她不要命了吗?
“是为治太子妃眼疾的药, 极为罕见,只长在雪季高山上, 不过草民已再三叮嘱江夫人,到了郊外雇人采药即可,大可不必上山冒险。”
萧瑾辞暗舒一口气, “既然如此,她为何走这一趟?”
章卿闻微微一笑,“江夫人也是看囡囡在府里闷得慌,这才带俩孩子出去走走。”
萧瑾辞不以为然,“怕是她自己想出去看看吧。”
章卿闻笑而不语。
“章大夫太惯她了。”
章卿闻认真地看着他,“殿下不也是吗?”
萧瑾辞勾了勾唇,却也没说什么,转而问:“江夫人有乳名吗?”
章卿闻没多想,如实道:“家里人都唤她娇娇。”
萧瑾辞心里咯噔一下,狠狠地怔在了原地。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起这些?”
“没,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本太子就不打扰章大夫休息了,”萧瑾辞神色恍惚地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又问章卿闻,“章大夫认识景王周瑾辞吗?”
“认识。”章卿闻的声音柔和。
萧瑾辞缓缓地转过头去。
“殿下若真想知道景王的事情,草民建议您还是问江夫人更好。”
当天晚上,萧瑾辞又梦到那个少年,一样的骑马狂奔,一样荒废的冷宫,一样血淋淋的头颅。
只有最后不一样。
少年将她抱在怀里,在黎明破晓的那一瞬,他拿起自己的佩剑抹了脖子。
萧瑾辞再次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大汗淋漓,全身的毛孔一阵一阵地收缩,坐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气。
门外的宫人听到动静,小心地问:“殿下要起夜吗?”
萧瑾辞稍稍缓过神,他摸上自己的脖子,光滑无痕,但梦里那种刺痛却是那么的真实。
仿佛少年割断的是他的脖子。
“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刚过寅时。”
“江夫人回府了吗?”
“没有,章大夫那边回话说得过两日了。”
萧瑾辞沉默了片刻,交代道:“备马,本太子也许久日子没去郊外走走了。”
天还没亮,韶沁苑这边已经忙活起来,消息很快传到华絮苑。
“殿下要去接人?”傅兰兰睁开一双清亮的黑眸,房里通宵点着灯盏,虽然隔着床幔,光线不是很刺眼,但她还是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是啊,奴婢还是头次见殿下对其他人这般上心呢。”贴身丫鬟的语气里隐有不屑。
江初唯那种残花败柳到底哪儿好了?竟然惹得太子殿下亲自出城接人。
“殿下也是关心娉婷郡主,”傅兰兰掩嘴轻咳两声,“我今儿个身子不大舒服,想要多睡一会儿,你们各自忙去吧,别进屋吵我了。”
贴身丫鬟摇摇头,太子妃就是太心善了,江初唯都抢到头上了,她还有心情睡觉。
——
江初唯在庆铃山脚住了一晚,天不见亮老汉敲响她的房门,告诉她昨日上山的采药人都坠崖了,生死未卜。
“坠崖?”江初唯一脸的不敢相信,“他们不都是老手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坠一个就算了,怎么还坠一窝?
江初唯觉得有蹊跷。
“山上雪大路滑,老手也有分心的时候,夫人,我们要山上找人,你要一道去吗?”老汉一脸憨实。
江初唯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江尔鹿和尹颜玉,“孩子们还没醒呢,我不放心她们,再说去了也是给你们添麻烦。”
“没事儿,家里有老婆子守着,”老汉又道,“夫人不找药材了吗?”
江初唯想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跟去看看。
毕竟章卿闻就等着这味药给傅兰兰治眼睛。
天亮出发,山下不是很冷,江初唯裹着斗篷尚能应付,可一到半山腰,从山顶刮下来的萧萧北风,直灌四肢百骸,冻得江初唯直哆嗦,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抬眼望去,山顶的积雪直冲云霄,跟天上的白云几乎融为一体,景色倒也不错,就是人有点遭罪。
“夫人,把这个穿上吧。”老汉拿出一领狐裘大氅给江初唯。
江初唯难以置信地看向老汉,还有他手里的狐裘大氅。
不管是材质还是做工皆是上等,靠采药为生的普通老百姓能有钱买这个?
“夫人不冷吗?”老汉一脸真诚和担心,“夫人锦衣玉食惯了,一定没受过这些苦,若是冻坏就麻烦了。”
江初唯故作镇定地接过狐裘大氅穿身上,毛茸茸的领子裹着她的小脸,她朝老汉眯眼一笑,“谢谢大叔。”
老汉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夫人客气了。”
“大叔,要不还是你走前面吧?我不常走山路,体力又跟不上,这样下去只会拖你后腿。”
“不碍事,就让他们去找人好了,我留下来陪夫人采草药。”
“好,”江初唯点头,“等下山我一定多付大叔一些酬劳。”
心里却想着怎么对付老汉?
至于山下的江尔鹿和尹颜玉,江初唯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小家伙们机灵,更何况还有香巧和碧落,联手制服个老婆子肯定没问题。
跟大部队分开,老汉带着江初唯钻进一片松树林,树枝上凝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子,江初唯偷偷地折了两枝藏在狐裘大氅里。
在老汉蹲地上采药之际,江初唯趁其不备将冰凌子一并插进他的后脖颈,血水四溅,胡她一脸。
老汉一声哀嚎,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凶狠地拔出腰间的匕首。
江初唯见状,拔腿就跑,用尽全力,强烈的风声在她耳边擦过,身后是老汉凌乱又气愤的追赶。
江初唯:“……”
怎么还一边追一边骂呢?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真是要命。
江初唯仗着自己身材娇小,在松树林里钻来窜去,老汉生气不说又受了伤,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
她很快就把人甩掉,找了一块岩石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同时也不忘扫视周遭,好大一块空地,视野开阔,一旦有人靠近,她能及时发现。
刚上山那会儿还觉得冷,现下跑了跑又觉得热,江初唯松了松狐裘大氅的领子,曲着一条腿,手肘搁在膝盖上,若有所地撑着下巴。
到底是谁想要杀她?
这是大西国又不是大周国,她才来几天怎么就惹上仇家了?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傅兰兰。
跟柳柔雅一样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怕她抢走萧瑾辞。
那是她弟弟,她抢他干嘛?
江初唯觉得傅兰兰脑子有病。
或是想事情太投入,或是来人轻功实在了得,江初唯抬头看,雪地里已站了一位一身妖艳红裳的女子。
四周白茫茫的雪,衬得她是那样的美艳和亮丽。
如果她没有在她看过去的第一时间拔出兵器,江初唯还是非常愿意多赞美她几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