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苓姐姐,内务府没送银丝炭过来吗?”无视秦子苓的臭脸,江初唯笑得酒窝甜甜,没话找话,就是不肯走。
“没有。”秦子苓转身坐到矮凳上,闲得无聊,竟抽出腰间的软剑,低头擦起来。
若不是之前见过秦子苓拔剑,江初唯定以为那是她的裤腰带,“姐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先不说姐姐是大周的贵嫔娘娘,光是看在秦伯父镇北大将军的面子,内务府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至于这般克扣姐姐的宫中之物吧?”
秦子苓手上动作一顿,静默了片刻,抬眸望去江初唯。
眼波平静,但也犀利。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初唯骇然,“姐姐怀疑是我背后搞鬼?”
秦子苓没说话。
她的贴身宫女乐丹上前一步给江初唯行礼,“回禀贵妃娘娘,奴婢每月去内务府领份利都会遇到蝶衣宫的若烟姑娘。”
江初唯不识得若烟,却记得蝶衣宫的陆灵儿,跟秦子苓一同入宫,她人确实生得美,但因为出身不上不下,进宫三个月不曾侍寝,眼红秦子苓一升再升,心生嫉妒,后秦子苓失宠,她才得以上位受封从五品容华娘娘。
而陆灵儿得以上位的最大功臣不是别人,正是江初唯。
陆灵儿一双杏仁眼,笑的时候,灿若星辰,跟江初唯极像,在知道江初唯跟秦子苓闹掰后,陆灵儿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巴结她,时不时地还要给她洗脑——与其让其他人在陛下面前晃,还不如找个像自己的女子,这样陛下便能时刻想起她。
没过几日,江初唯就给陆灵儿跟周翰墨安排了一次完美邂逅,周翰墨睡陆灵儿的那个晚上,江初唯躲在昭芸宫里一边落泪一边安慰自己:陆灵儿只是她的替身,陛下真正喜欢的是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江初唯只觉得讽刺,原来她才是替身。
陆灵儿投向江初唯是贵妃党,这后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怪不得秦子苓怀疑是她暗中指使,江初唯思来想去,以秦子苓的性子,嘴上解释行不通,还得用实际行动,“子苓姐姐,明日我们上蝶衣宫坐坐吧?”
江初唯找陆灵儿算账,不只是因为秦子苓,也是为了她自己。
陆灵儿借江初唯上位,事后却恩将仇报,面上对她百般讨好,暗地却跟德妃勾结,三番五次地陷害她。
她终究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再看。”秦子苓冷着眉眼,多说一个字算她输。
因为性情冷很少与人交心,之前真心将她当自家妹妹,没曾想会为个男人撕破脸,这使得她原本就不热的心更冷了。
江初唯早料到秦子苓会拒绝,她不慌不忙地从榻上下来,一边叠被子一边小声说道,“记得是子苓姐姐教我叠的被子,我学了好久才摸出点儿门道来,那时候祖母总是夸子苓姐姐聪明,不像我被家里人娇宠着长大,没心没肺的跟个小傻子一样,我却还要不高兴地争上几句,现在看来……”
她侧过身子望向秦子苓,傻乎乎地朝她笑,“我哪儿是小傻子,明明是大傻子嘛,竟伤了姐姐的心,我想到了姐姐不会理我,但我……”话说到最后,江初唯垂下头,搁在身前的手指搅在一起,很不安的样子,却又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我想姐姐了。”
秦子苓不起波澜的眸子轻转,落到江初唯的脸上,盯了好一会儿,薄唇轻启:“嗯。”
她信了她的话。
这让江初唯喜出望外,小脸笑得更加灿烂,由香巧扶着到了殿门口,她回过头乖乖地挥手:“姐姐再见。”
秦子苓脸上冷情,不见任何动容,最后看向了桌上花瓶里的红梅。
出了门,江初唯坐上步辇,香巧心有余悸地跟在旁边,“小姐,贵嫔娘娘比以前更凶了,方才真是吓坏奴婢了。”
“姐姐是面冷心热,她若真的记恨我,就不会抱我回屋,更不会听我说些有的没的。”江初唯单手撑着额角,半眯着眸子稍作小憩,秦子苓上辈子真心待她,这一世她再也不能辜负了。
“小姐,贵嫔娘娘明日会跟您去蝶衣宫吗?”后宫龙潭虎穴之地,多个人总归多一份照应,香巧自是希望小姐能跟秦子苓和好如初。
“马上就知道了。”江初唯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她已经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秦子苓的贴身宫女乐丹很快追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奉上一件淡青色的斗篷,“贵妃娘娘,下雪天冷,我家主子担心您冻坏身子,这是主子唯一的一件斗篷,望贵妃娘娘不嫌弃。”
嫌弃,根本不存在,江初唯恨不得把斗篷供起来,迫不及待地将斗篷披上肩头,转过脸朝乐丹娇软一笑,“好是暖和。”
回眸一笑百媚生,却又不是那种风情万种,而是娇娇憨憨的样子。
这谁顶得住呀!
乐丹终于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会心软了,“贵妃娘娘,我家主子让奴婢给娘娘带句话,她说,章家大哥医术好,娘娘自当信他的。”
江初唯听到乐丹这话,心里不无感动,不管她们隔阂有多深,秦子苓还是关心她的。
病恹恹的,风吹就倒,长此以往下去,就算不给狗皇帝搞死,她也活不长。
放眼整个太医局,除了章卿闻以外,其他哪个不是听命于狗皇帝,正因如此,江初唯前世才会一病到死。
如今回来了,她想要活命,第一要事便是先把病养好,并且不能被狗皇帝知道,就必须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太医。
而章卿闻绝对是不二人选,他是江初唯大哥的同窗好友,江初唯入宫之前与他见过两次,深知他的脾性,刚正不阿,绝不会被狗皇帝收买。
“劳姐姐忧心了,娇娇记心里了。”江初唯的乳名是娇娇,最亲近之人才这般唤她,她要乐丹这般回话,不只是打感情牌,更是摆明了自己的心意。
走得远些了,香巧忍不住问:“小姐,您跟贵嫔娘娘算是和好了吗?”
江初唯裹紧身上的斗篷,笑而不语。
精神头很足,奈何身子骨娇弱,一回到昭芸宫江初唯就病倒了,躺床榻上发起了高烧。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周翰墨就赶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他来了,娇娇贵妃要开始演戏啦。
追求火葬场越来越近了。
第5章 无情
太医前脚一走,周翰墨后脚赶来,眉头紧蹙,龙颜不悦,不知情者只当他多着急江初唯。
周翰墨坐于床前,轻纱幔帐,隐约见得江初唯柔软的身段,以及她娇弱甜媚的精致小脸,但这些都不足以引他止目,最后只是将视线停在她的眼角。
一片殷红,如泣如诉。
江初唯虽然恨死了周翰墨,但也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时刻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狗皇帝当她是替身,那她定要好好的配合的。
前世是周翰墨对她了如指掌,如今换成江初唯对他知根知底。
他将她折磨至此,不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她,只是因为病弱不堪的她最像他心中的白月光。
惠敏皇后自焚之前,已经病倒在床半年之久,周翰墨每去探望她,她的眼角都通红。
周翰墨肤色极白,跟殿外的雪色一样,甚至透着冷光,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坐在那里,气场就强大得让人喘不过气,“太医怎么说?”
但也不得不承认狗皇帝长得俊美非凡。
香巧急忙上前回道:“太医开了药方,说是吃了药晚些便会退烧。”
周翰墨点头,又命香巧将炉子里的炭火升高一些,“夜里你就守着敏敏,不可走开半步知道吗?”
“奴婢遵旨。”香巧惊心胆颤地埋着头。
周翰墨亲自喂江初唯喝药,她蔫蔫地靠在他怀里,杏仁眼半眯,泛着朦胧水光,声线要比平日低哑,但语气未变,娇气任性得很,“陛下怎么没去玥兰阁?就不心疼温婕妤吃味吗?”
前世只要狗皇帝宠幸其他妃嫔,江初唯都会闹上一闹,今早上她刚重生回来,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但演戏还是得演全套,免得周翰墨起疑心。
周翰墨眸底划过一丝不耐,却也没说什么,接过春公公奉上的绢帕,细心地为江初唯擦了擦嘴角,重新扶着她躺回床上,拉过锦被盖她身上,边摸着她的头边哄道:“温婕妤吃不吃味,朕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我们敏敏能快些好起来,等天气稍好些了,朕带你去堆雪人。”
“就像三年前那样吗?”江初唯两只手攥着被角,往上拉了拉掩住自己的娇笑,只露一双含春羞涩的美目,痴情绵绵地望着周翰墨,“陛下待臣妾真好。”
周翰墨俯身在江初唯额上落下一吻,盯着她嫣红的眼角,缠绵悱恻,“因为你是朕最爱的敏敏啊。”
一时间江初唯四周充斥的全是狗皇帝的味道,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发吐。
“敏敏好生休息,朕晚些再过来看你。”周翰墨宠溺地刮了一下江初唯的小鼻子。
走出两步,他站住了脚,回头,似笑非笑,“朕已经将江岸调去了刑部,现任侍郎一职,虽说官不大,但来日方长,敏敏觉得呢?”
“朝上的事情,臣妾不懂,臣妾只想一辈子待在陛下身边。”上辈子的恋爱脑不能崩,江初唯极其乖巧地回了一句。
心里却是门儿清,她的三叔江岸才疏学浅,资质平庸,为小官尚可,周翰墨破格提拔他,面上为了讨好江初唯,实则是打压刑部尚书温父。
这是狗皇帝给江家挖的最后一个坑。
很深很大,足以埋了江家上下三百人。
周翰墨捻了捻下巴,最后又深深看了眼江初唯,转身离去。
香巧关上殿门回来,江初唯已经起身,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病恹恹地耷拉着眼皮:“陛下去玥兰阁了?”
“小姐是担心章太医吗?”香巧守在炉边盯着炭火,倒不是因为周翰墨的交代,她只是惦记自家小姐的身子。
周翰墨在江初唯的药膳里加了料,这件秘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只要江初唯身子有不舒服,一定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陈太医过来问诊。
如此一来,江初唯不好直接请章卿闻来见,只能借助温诗霜,周翰墨对她没有疑心,再加上她品阶不高,宣一个资历浅薄的年轻太医很正常。
江初唯这才吩咐香巧塞话给玥兰阁,没想到温诗霜竟然听进了她的话,当下章卿闻正在偏殿为温诗霜问诊。
“温姐姐受了风寒,章大哥例行问诊,都是光明正大,有什么好担心?”温诗霜跟章卿闻皆是谨慎之人,江初唯对他们很是放心,“倒是绿春那边,你可要把人看紧了。”
绿春微不足道,但也不能让她有机会在狗皇帝面前乱说一通,到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寻个合适的日子把人送出宫去,让她一辈子再见不到狗皇帝。
屋里暖和,又吃了药,江初唯身上已经发汗,小脸又烫又红,她用手扇了两下,想到另外一件事,“你命人送些衣物和吃食去慈乐宫。”
今日之前,小姐跟慈乐宫的景王并无交集,现下突然关切起对方,香巧虽然不解,却也没多问。
她相信小姐这般行事自有道理。
江初唯交代完香巧就睡了过去,待到醒来时,烧已经差不多退了,只是身上又湿又黏,难受得很。
反正周翰墨还没走,她也不急于一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吃了一碗燕窝粥,这才慢悠悠地动身前往玥兰阁。
温诗霜一下午没出过雅室,江初唯进去的时候,她还在写字,半点察觉都没有,直至青柚看到江初唯,“贵妃娘娘吉祥。”
温诗霜听见声音便要起身行礼。
江初唯两三步上前拦住她,迎头握住温诗霜的手,眉眼间是掩不去的病色,却仍是笑得娇美有灵气,“温姐姐不必多礼。”
说着,偏头望了眼旁边方桌上摆放得规规整整的宣纸,“温姐姐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多休息两日,非要赶这时候写字?”
温诗霜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难道是陛下的意思?”江初唯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哼哼唧唧替温诗霜打抱不平道:“陛下怎地这般不知体恤他人,即便再喜欢温姐姐写的字,也不能欺负一个病人呀。”
好在伺候在屋里的香巧和青柚都是心腹,不然这种话教旁人听见了可是了得。
“贵妃娘娘言重了,”温诗霜安抚江初唯,低着头声音浅浅的:“陛下不曾为难嫔妾,是嫔妾近日得了一本词集,甚至喜欢,便每日都想抄写一遍。”
江初唯牵着温诗霜坐到主位上,端过青柚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抬眸扫了眼挂在墙上的画作,虽然她不懂画是外行,但也能看出这些画出于同一人之手,而这个人就是温诗霜。
“温姐姐当真喜欢写字吗?”江初唯眨了眨眼睛。
说是狗皇帝无情,却又是痴情至极。
后宫佳丽三千人,凡是能入他的眼者,身上都有先皇后的影子。
江初唯是因为模样生得像,而温诗霜则是跟先皇后一样,写得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
但温诗霜却不是真正地喜欢写字,她更喜欢作画,打小的人生理想就是成为大周第一大画家,而对其他事情了无兴趣,包括嫁人和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