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重生一整年了,若禾与宋梁成成婚刚刚满四个月,张淑娴也嫁进太子府一个月了,周慈依旧在默默的接近萧骁,可神经大条的萧骁一直没发现有个姑娘喜欢他。
这个夏天,刚刚迈入夏天的六月末,又一次发生了大事。
本该是改变宋梁成命运的事,但现在已经与他无关了。反倒是若禾听到这消息后,忍不住紧张起来,饭都吃不下了。
宋吉没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宋吉的身体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若禾还以为事情会发生改变,但是没想到,宋吉还是在这一天去世了,与前世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就连传出消息的时间都一点不差。
这是什么预兆吗?就算某些地方会发生微小的变动,但生死的大事依旧会按时发生,就像死去的宋吉一样。
她开始怕了,害怕她无力改变未来,在不久后的冬天,宋梁成也会死于非命。
没有收到请帖,他们夫妇也是去不了葬礼的,但是若禾实在不安,便求着宋梁成同她去一趟宋府。
虽然同余氏关系很差,但宋梁成没有多恨宋吉,毕竟宋吉一身病痛已经很可怜了,还有他的嫂嫂孙氏,就这样成了寡妇,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宋梁成念着那一点点旧情,便应允了若禾。
夫妻二人换了衣裳,前去宋府吊唁。
第49章
熟悉的府门前挂满了黑白色的纸花, 前来吊唁的人大多是熟悉的面孔,若禾挽着宋梁成的手,走在其中, 恍如隔世。
虽然对宋府的人没有太多情感可言,但是生命的逝去总会让人也忍不住为之伤感。
夫妻二人避开了余氏, 先去安世轩见了孙氏, 孙氏带着仅有十几岁的宋建邺, 孤儿寡母,哭红了眼睛,看到是郡主和驸马来了, 还要给他们行礼。
若禾忙将她扶起,安慰着无助的孙氏,只是一旁的宋建邺看到宋梁成后却摆出一张十分生气的脸, 扭头就跑去了净檀院。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 自从他爹爹去了便很少说话。”
看着独自跑掉的宋建邺, 孙氏给两人解释着,一边抹着眼泪,又同宋梁成道歉,“我一个妇人也不敢质疑婆母做的事, 也不敢求驸马原谅我婆母的所作所为, 只求您能看在我死去夫君的份上, 日后能多包涵我们家建邺。”
宋建邺这孩子着实是没有教养,但孙氏又有什么办法呢?自从这长孙生下来, 便被余大娘子抱去养着, 孙氏这边照顾丈夫还忙不过来,有哪有闲心再去教养自己的儿子。
被余氏养起来的长孙,从小娇生惯养, 想要什么开口便是,又没有爹娘在一旁管,便更是无法无天,常常就闯出些祸事。
从前年纪还小,也就打骂同学、胡乱买东西,也不算是大事,只是宋吉去世后,宋家又没有其他的同辈人可以袭承爵位,便只得由宋建邺小小年纪袭承爵位,刚刚束冠的年纪就成了国公爷,日后若是再不改改这脾气,迟早是要闯出祸来的。
为人父母,爱子,即为之计深远。
孙氏没有聪明的头脑,又是商贾家的女儿没什么背景,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为宋建邺找个靠山。
算来算去,整个朝廷上,能给他们一点脸面的,也就只有这位被余大娘子赶出去的宋梁成了。今日宋吉出殡,他能来,也许还对宋府有着那么一丁点的感情吧。
宋梁成的心,是很黑的。
他就是在泥潭里泡的久了,渐渐的,自己不想爬出去,也想将外人拽进来。
能够前来宋府吊唁,除了若禾的请求,宋梁成在心底也有那么一丝不齿的想法,他想看看这群人,这些曾经欺压在他头上得意的人,走到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看到了,心却同死水一般平静没有波澜。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若禾慢慢走进了他的生命,用她的善良和永不分离的诺言,将他拽出了那个泥潭。
眼下又看到哭红了双眼的嫂嫂,宋梁成还真有那么一丝于心不忍。
人都是会变的。
宋梁成舒了一口气,同孙氏许诺道:“嫂嫂,您与兄长从前对我以礼相待,这点好我是记得的,日后,若是宋建邺真犯了什么大错,我可保他一次。”
再怎么许诺,已经不是有着亲生血缘的兄弟,宋梁成与宋建邺之间那原本就薄弱的叔侄关系,眼下也化为了乌有。
这句承诺,是给孙氏,也是为了他死去的兄长宋吉。
算是宋梁成仁至义尽了。
暂时离开安世轩,夫妻两个准备去看望老太太。
走在路上,路过了宋梁成从前的居所庭霜院,里头的丫鬟依旧还在,透过大敞的门看到二人,还俯身行了个礼。
重回旧居,宋梁成感慨万千。心中触动,却感觉身旁的丫头有些不对劲,她在偷偷抹眼泪,即便尽力的压低抽泣的声音,还是被宋梁成察觉到了。
四下无人,宋梁成领着若禾走进庭霜院,轻声问她,“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若禾不答,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本就清丽的一张脸,哭起来便更加惹人心疼,更不用说是将她捧在掌心上疼的宋梁成了。
院里的丫鬟去拿了手帕过来,若禾道了声谢谢,丫鬟们便退下了。
擦擦眼泪,若禾双手抱住宋梁成的腰身,低声哭泣着,带着哭腔说道:“宋梁成,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啊,我们白头偕老,一辈子都不分开。”
她好怕,害怕前世的悲剧会再次上演。
她知道宋梁成很聪明,也知道他为了能自己在一起偷偷计划了多少,但是正因为这些她猜不到的事情,叫她害怕宋梁成真的会做出更危险的事。
“不哭了。”宋梁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慰着,“生死都是平常,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跟你分开的。”
和宁堂中,老太太侧卧在床上,不住的擦着眼泪。
从丫鬟那里接了热毛巾,若禾坐到床边为老太太敷一敷眼睛,安慰道:“大表哥已经去了,您也要注意身子啊,若是他知道您如此伤心,他也会难过的。”
年迈的老太太送走了自己的儿子,眼下又送走了自己的孙子,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让她不伤感呢?
招呼宋梁成也坐到她跟前来,老太太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紧紧的握着。
“只要你们好好的,老身就别无他求了。尤其是梁成,这些年来吃了那么多苦,还因为一场官司入了狱,你们两个啊,苦过之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嗯,舅姥姥,我知道。”若禾另一只手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别叫她过于激动伤了身子。
安抚了老太太后,两人出来,若禾又叫镜心回郡主府去取了一些补品来,熬了给老太太补补气血。大喜大悲最容易伤身。
期间也看到了结伴前来的太子与太子妃,简直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虽然刚出嫁的时候,张淑娴满心的不乐意,眼下也不过是同赵良逢场作戏罢了,她才不会甘于做一个规矩的太子妃,迟早有一天要和离!
看到若禾也来了,张淑娴终于能从人群中挤出来,留赵良一个人应付他们。
成亲这么久,张淑娴还是很不适应自己的身份,只是同赵良约法三章,在人前还是要装的恩爱一点。
假夫妻碰上真夫妻。
抛下受人追捧的太子,张淑娴捏着若禾裙上的玉佩,小声嘀咕着:“真羡慕你们是两情相悦,若是有人能这般喜欢我,对我好,那我也愿意嫁给他相夫教子的。”
话音刚落,身后便有男子上来扣住了她的手腕:“太子妃不是已经嫁给本太子了吗,这又是想嫁给谁?”
“迟早要和离的。”张淑娴小声说着,没好气的扭过头去。
“这是父皇赐婚,你敢?”
“你又拿这个吓唬我!”张淑娴委屈巴巴,松开了若禾的玉佩,转身跑开了,留下赵良一人停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近距离看到二人的夫妻矛盾,若禾也不多说什么,看到赵良磕磕巴巴想要解释,若禾轻叹一口气,说:“大哥哥,我们都懂的,你不用解释了,快去把嫂嫂追回来吧。”
赵良犹豫着要去追,宋梁成也好心提醒,“跟自家娘子说话要温柔一些,女儿家心思细腻,很容易受伤的。”
也不知太子夫妻何时能心意相通。
已经吊唁过,坐在堂上等待开宴席,看到余氏牵着宋建邺进来,她一脸严肃,没了平日里一贯的慈爱面孔,宋建邺也不似平日调皮,黑着一张脸,松了奶奶的手跑过来。
若禾有所察觉,忙起身拦住他。
少年是冲着宋梁成来的,从一旁桌子上随手拿了一杯茶,向前一泼,被若禾张开宽袖挡下。
“都怪你!”宋建邺愤怒地骂着,“如果不是你,我爹爹也不会死,你就是丧门星!”小孩子指着宋梁成,即便被若禾挡住,也依旧压不下心中的怒气。
“宋建邺!”若禾看着这个快要同他一般高的少年,按着他不叫他碰到宋梁成,用力将他推远,一抬头,便看到了余氏那得意又恶毒的笑容。
像是筹谋多年,更像是“我们之间,永远没完”。
这少年又被余氏灌输了什么思想。余氏一门心思要把国公爷的爵位握在手里,不管是早逝的宋义,卧病在床的宋吉,还是心性不定的冲动的宋建邺,都被这个女人给握在手中,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若禾不能当面质问这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身前的宋建邺也不听她的安抚,一门心思要去打宋梁成。
“还不把他拉开!”若禾唤了自己的护卫过来,这才将宋建邺拉到一旁。
宋梁成上来,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
他要上前面对余氏,被若禾死死挡住,最后甩下一句,“既然余大娘子不关心本宫和驸马,那我们也就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说罢,拉着宋梁成的手离开。
坐在马车上,若禾披着衣裳往相公怀里拱,小声问着。
“为什么余氏这么恨你?”
说起原因,可能要追溯到上一辈的恩怨了。
那时宋梁成还是个孩子,很少看到宋义,但是他也能看出宋义同余氏是面和心不和,不然,仅凭冯玉莲一个妾室的身份,怎么会得到宋义那么多的赏赐。但宋义也不是真的爱冯玉莲,只是借她来让余氏不堪。
两人是父母指婚,宋义真心爱的女子早已嫁作他人妇,而余氏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但依旧贪求着他的爱,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但是,得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痛心疾首。
他们大吵了一架,宋义离家去了露水庄,同宋梁成的娘亲有了肌肤之亲,因为,她长得太像他心中那个姑娘,像她还未出嫁时的样子。
宋义爱过吴氏,真心的。
可余氏怀了孩子,将他又叫了回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再找多少人都不会再像她,你毁了我一辈子还不够,还要去毁了别人!”
宋义的白月光早就死了,死于难产,孩子都没有留下。他终于醒悟,不再见吴氏,安心留在府上照顾怀胎的余氏和冯玉莲。
一个女人的一生能有多长?
余氏以为留住了宋义的人就能慢慢让他为自己动心,可是同她相比的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她永远都比不过她,也永远得不到宋义真正的爱。于是她变成了深闺怨妇,唯一的寄托便是嫡子宋吉。
没了相公的爱,她还可以期待自己的儿子。
可宋吉是个病殃子,造化弄人一般。
没关系,就算宋吉身子差,他依旧是嫡子,依旧可以继承这国公府上的一切,依旧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余檀香这样安慰自己,却在看到宋义提早准备的遗书时,破灭了全部的幻想。
她不允许。
“将爵位传给庶子宋梁成。”
她绝不允许!她的一生都被毁了!
于是,她前半生求爱而不得,后半生便同这爵位纠缠不清。至死方休。
宋梁成回忆了很久,他想告诉若禾,但是这样纠葛的旧事,仅凭他一面之词,真的能说得清吗?
丫头一直在守护着他,即便她身躯小巧,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她仍然选择挡在他的身前,愿意为他阻拦那些黑暗的过往和无端的谩骂。他这一生得若禾,足矣。
他搂住怀中的若禾,轻声道:“没什么,都是旧事了。”
时光走得飞快。
又到了冬天,今年的年节热闹许多,郡主府上收拾的干净又布置喜庆,挂了许多红灯笼,点亮后便是一整个庭院的红色暖光。
落雪的时候,请了周慈和张淑娴两位夫人来吃酒,没想到她们的相公也一同跟着来了。
初冬时节,发觉自己心意的萧骁终于鼓起勇气去周家提亲,感慨萧骁反应迟钝,周慈也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