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宋梁成呢?”赵良犹豫着,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他对你好吗?”
听罢,若禾不禁思考,大哥哥这是要借着她的口问宋梁成呢,还是担心宋梁成对她不好呢?
冬日的夜里又冷又干,月亮干净的一尘不染,洒下月光如水。
少女轻笑着,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很坚定的回答:“他待我很好,大哥哥你就不要担心了。”
“哦。”赵良像是放心了也像是有些失落,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他那个人,心思藏的深,我只怕你一个小女娃心思单纯,会被他骗。”
即便说得再不经意,听在外人耳朵里,总归是带着挑拨离间的意思。赵良可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看他躲闪的眼神都知道他心里的纠结,今日算是为若禾做了一次坏人。
若禾并不在乎他的话,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历经两世,该看到的该明白的,应当都明确了。
“我想,他若是骗我,也许是有自己的苦衷,又或许是为了我好。”若禾说着,笑道,“因为喜欢,所以想把所有美好的都留给他,而痛苦的留给自己承受。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看着身侧的少女露出一个微笑,仿佛这夜里所有的明灯都黯然失色了,那澄澈的双眼与柳叶弯眉划出喜悦的弧度,好像只是说起宋梁成这个名字都叫她觉得开心。
赵良再傻也看得出来,这是真心的喜欢。
并不是他以为的宋梁成借势逼迫若禾委身下嫁,而是两人早已经两情相悦了,也难怪,早听说在他回来之前,若禾就已经跟在宋梁成身边的,日久生情也是难免的。
谁叫他来晚了。
小妹都成了别人家的了。
不知觉间就走到了一间凉亭前,赵良停住脚步,念了一句,“去吧,他在等你呢。”随后便转头往回去了,若禾慌乱着也没叫住他。
等赵良走远后,宋梁成才从柱子后走出来,伸过手来,修长的手指展开,很轻易的就能包住少女的手。若禾将手交给他,手掌被握住时忍不住小鹿乱跳,还不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同大哥哥商量好的?把我骗过来……”
四周没有闲杂人等,小七和陆昭也牵了手走到一边去了。
凉亭中没有点灯,比路上还要昏暗些,可是同他站在一起,叫若禾心里很安稳。
一掌握了她的手,在手心揉捏,又嫩又软,宋梁成贪恋她的温度,也不顾忌是在皇宫中,抬手就将丫头揽进怀里,身上厚重的披风将两人包裹起来。
身侧是他热烘烘的身子,若禾从他的披风中露出半张脸来,被属于他的气息包围,好香。
有多久没见了?
十几天,快半个月了。少女攥紧了自己的袖子,竟不自觉紧张起来,他会亲自己吗?她该拒绝吧,怎么看都不合礼数。
宋梁成看着怀中人垂着细密的睫毛,脸颊上的红色仿佛夕阳落下时的暖光映照在云层中,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她微微一笑,便是他整个人间。
今夜的宋梁成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安,将人抱的更紧了,下颌枕在少女的颈窝,轻嗅着她脖间的清香,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痴迷,“你选我,不后悔吗?”
暖和的披风下,一双纤细的手臂缠上了男人的后背,两人的身子贴的更紧了,随后,听到她的声音糯的像是被人圈养的小兔子,软软地唤着,“哥哥,你看我,像是后悔的样子吗?我才不是选择你,我只有你一个心上人,而且,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被未婚妻回抱住的宋梁成,心都被融化了,如果说他曾经坏的无可救药,那丫头就是他的解药。
怀中温香软玉,若禾倾心相付,他也不好再隐瞒,于是将自己骗她的事,一一道来。
——我喜欢你并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江若。
在露水庄那一夜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世,但是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二姐发现你的身世后,我甚至对她起了杀心,对不起,我像个疯子一样。
余氏背地里去寻我生父的事,我一直都知晓,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呆在宋府,也不愿意同那一大家子做亲戚,所以我才将计就计,随了她的意,与宋府撇清关系。
我的确不是宋义的儿子,我很小的时候就知晓,但是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去宋府,即便是被人排挤厌恶,我也得活下去。因为此事,我儿时杀了一个余氏安排在我身边丫鬟,我身上背着几条人命。
前些日子的梁王叛乱,我也看到过苗头,但是因为私心便任其发展,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
最后,宋梁成的手覆在她的后背上,拥着她纤瘦又软嫩的身子,再也不想对她保有什么秘密,眼前的丫头,就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
也不再对她有所欺骗。
“其实你小的时候,与太子赵良有着婚约,也是因为此事,他同我打了一架,今夜才约我一同来见你。”
前面几件事,也算是宋梁成做的众多坏事里比较无伤大雅的了。
至于杀人……为了生存,什么不能做呢,她的童年因为有棠梨和静安保护才没有伤及性命,而宋梁成孤身一人在宋府中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亲人”,如果自己处在他的位置,可能早就被害死了。
只是,与太子有婚约这事……
怎么没人跟她说过。
皇室的确是有这种传统,为了保证皇家血统的纯正,近亲成婚。
知晓宋梁成的占有欲有多重,若禾忙安抚他,“我不怪你,若是做错了,我就帮你弥补,若是没得选,我就帮你隐瞒,我会跟你站在一起。”
说到与太子的事,若禾忍不住放低了声音,“我不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吗,当年的那种娃娃亲,肯定不作数了,大哥哥也会祝福我们的。”
宋梁成看着她,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只是在唇边轻啄了一下,叫若禾猝不及防。
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规矩礼数,便见迎着如水的月光,他脸上的笑意温柔又美丽,俨然一个翩翩少年该有的模样,那是宋梁成缺失的少年时期,却在她面前毫不掩饰。
可能这就是爱吧。
在他怀里蹭蹭,若禾撒个娇,求道:“你笑得这样好看,以后多笑给我看嘛。”
“好,我都听你的。”
只看他绝世无双的面容,就叫若禾如沐春风,更别说这勾人心魄的笑,若是叫外人看去了还得了。
总归,他已经是她的准驸马了。
寒冬过去,春日的温暖就融化了冻土,随着阳光北上,直到整个卞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春光明媚中。
离成婚还有三日了。
若禾莫名的紧张,听到花嬷嬷同她讲那些个夫妻之间的周公之礼,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第46章
耐着性子听完了花嬷嬷正经讲的那些礼数, 若禾羞得不敢看人了。
在这方面,花嬷嬷是过来人,从前在宫里教习了不少的妃嫔美人, 也时常被请去给一些大家闺秀教规矩,送姑娘出嫁也不是第一次了, 自然明白姑娘们心中所想。
“郡主不必害怕, 夫妻之间本就需要这阴阳调和, 生儿育女,初次一定是会疼的,等以后日子长了, 便不会再这般陌生。而且……”花嬷嬷放低了声音,是说给若禾的体己话,“宋将军珍爱郡主, 必定会体贴郡主的。”
再怎么体贴她, 左右是躲不过那一次的。
又想起他从前对自己那样的强硬, 又啃又咬的,着实让若禾放心不下,只怕洞房夜也会被他欺负。
坐在厅上,若禾摸了摸自己热乎乎的脸, 初春微寒, 她的手背凉凉的, 脑袋却热得厉害,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与宋梁成肌肤相亲的模样, 羞人的很。
从前有几次, 差点就被宋梁成吃掉了,原来他也是想与自己做那事的,情到浓时还诱着她自己去亲他, 自己也是被他的美色给冲昏了头,竟然做什么都由着他。
成亲前夕,按礼数该请新嫁娘的娘家人去给新娘子说些日后夫妻生活的道理。一般是娘亲讲给女儿,或是已经出嫁的大姐姐来告诉小妹。若禾没有娘亲在世,也没有同胞的姐姐,于是一来就来了两位。
当今的皇后娘娘与宋兰。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一早前来为江若郡主训礼也是为了给她撑腰。
小阁中燃着皇后赏赐的熏香,味道清淡宜人,潺潺流水从窗外竹林流过,新出的绿草如茵铺满了竹林,春色满园。
按规矩,若禾为皇后奉茶,白嫩的小手奉上一杯灯菊盏,天青色的瓷杯中泡着一小朵展开的菊花,叫皇后看了都觉得新鲜,接过花茶来,笑问:“这是你用的茶具?这颜色倒是好看。”
突然提起茶具,若禾谨慎道:“回皇后娘娘,是臣女从城东的铺子里买的,路过的时候觉得好看,便买回来用着了,请您不要嫌弃。”
将要出嫁的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总是透着一股子胆小的意思,叫皇后心疼又珍惜,皇家的姑娘谁不是受尽万般宠爱长起来的,可怜了这江若,认回来快要半年了,还是有些生疏。
皇后怜爱着摸摸她的头,“哪里是嫌弃,本宫是夸你眼光好,用的东西不像别的姑娘似的花里胡哨。”
“谢谢皇后娘娘夸奖。”若禾害羞地笑着,这其实是她与宋梁成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果然宋梁成的审美很好。
两人饮了半壶茶,皇后叫闲杂人等撤下,拉着若禾说些悄悄话。
“若若啊,虽然你快要成亲了,但是本宫于情于理都要再问上一句,你对这桩婚事可是真心愿意的,你或许不知道,你儿时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同良儿……是有婚约的。”
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说起这事,皇后依旧觉得可惜,若若与良儿的婚事打从娘胎里就定下了,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测的事。好不容易找回了若若,本想着等赵良从边疆回来与她培养一下感情再同她提起婚约一事,也不好突然提起吓到了若若。没想到这宋梁成横插一刀,将她家的若若给偷去了。
皇后试探着问道:“你若是有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若禾对赵良也有好感,但只限于对他人品的欣赏。自从去年冬天梁王叛乱的事后,赵良成了太子,也就留在京城了,也是常常来郡主府看她,给她带些小玩意儿。
同他在一起,若禾觉得自己是个被宠着的小孩子,换句话说,赵良只当她是妹妹,而宋梁成,是将她看作一个女人去爱的。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选夫婿还是要挑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并不是权势滔天才最好。若禾坚定地回答:“我同大哥哥只是兄妹之情,但是同三表哥……我也是真心喜欢他。”
听到她的回答,皇后也不再坚持,“只要你能好好的,叫那宋梁成做驸马,本宫也认了。”
又对她叮嘱两句,皇后才放下心离开。
到了晚间,宋兰前来郡主府,若禾欢欢喜喜地前去迎接。
二人一同用晚膳,期间又一同去察看了郡主府上的东西,为明日大婚做准备。
时间晚了,宋兰也不急着回去,要留在府上与若禾一起睡一夜。
晚上收拾干净躺在床上,同最疼爱自己的二姐姐睡在一起,若禾知道她也是有事要叮嘱自己,只是不曾想宋兰开口便是那样私密的事。
“我替你买了膏药,放在你柜子的最下层了,等到洞房的时候你告诉三弟,他知道该怎么做。”
“哎呀,二姐姐。”若禾羞得躲进被子里去,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那档子事,今日花嬷嬷都同我说了,我已经够羞的了,你还说这些。”
已经生过一子,宋兰自然比小姑娘要放得开些,说起来还声声带笑,说她刚嫁人的时候也是这般不知所措又怕羞,后来生了福宝,也就不觉得害羞了。又笑道:“你以后也会生子,你与三弟都长得美貌,生的孩子也一定长得可爱极了。”
“生孩子?”若禾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连那事都有点害怕,更别说是生娃娃了。
只是二姐姐有一句说的对,宋梁成长得好看,若是真有了孩子,一定很可爱。
宋兰知道她明日成婚,羞得很,便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小妹,我是你姐姐又不是旁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的也是,她也没什么亲近的长辈能问问这种事,与其忐忑着等到明日洞房,不如问一问。
咬了咬唇,若禾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支吾着说:“嬷嬷说,那事……很疼的,我怕疼……也怕我这般胆小,洞房花烛夜,会叫三哥哥不喜欢。”
闻言,宋兰轻笑了一声,随之慈爱的抚了抚她的发顶:“傻妹妹,姑娘家总是要疼一回的,三弟他长这么大也没有惹过什么桃花,只爱你一个人,如此深情,怎么会因为这种事不喜欢你。”
随后,又凑在若禾耳边低语,“姐姐给你留了一本画册在柜子的抽屉里,明日在房中等候时,看上一看,便不会那么怕了。”
画册?
看了就不会害怕的画册,还有那种东西啊,若禾有些好奇,也像吃了定心丸似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第二日,郡主府张灯结彩。
大红的双喜字贴在四处,伴着徐徐吹来的春风,好像春花也随之一夜盛开了。
清早起来,身旁的宋兰便早早起床去迎接赶来的孟贺然,夫妻两个一同为妹妹操办婚宴去了,若禾从床上坐起来,小七忙碌着上来,招呼镜心把郡主扶起来。
今天起的也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