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溪好奇的看过来,见了裴渊眼中闪过惊艳,一时有些呆滞了,好在周敏淳在和他寒暄,没有注意到这边。
后面庄王齐王一同过来,说有贵家公子千金们想求见宜嘉公主,赵如裳婉拒了谁也没见,只和周家兄妹在一处。
庄王齐王来往皇宫,自然是认识裴渊的,在赵如裳面前自然礼数周全,三五句话就热络的说到一块儿去。
裴渊周旋其中脱不开身,赵如裳坐下剥荔枝,白净的果肉放在周敏溪面前的盘子里。
见她魂不守舍,时不时地拿眼角余光打量裴渊,伸手悄悄拉了一把:“敏溪,你瞧什么呢?”
周敏溪如梦初醒,掌心托着下巴感慨道:“原来他就是裴渊啊!”
赵如裳回过头,裴渊面含浅笑,庄王齐王问话,他也丝毫没有惊惶,一字一句尽显从容淡定,游刃有余。
“怎么,你不认识他吗?”按理说裴渊护送国舅回京的时候,去过周家,周敏溪怎么会没见过他?
周敏溪回忆了一下:“远远的看过一个背影,没看清脸,姐姐你说,一个太医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呐?听说他是江阳来的,那里风沙重,天干物燥,怎么就能养出这么一副好样貌?”
江上已经热闹起来,十余艘精美的龙舟并排一起,唐驰就在最左边,站在龙头上举着鼓槌蓄势待发。
赵如裳看了几眼,拿帕子擦了手,懒懒道:“估计他爹娘长得好看吧。”
不然怎么会生出一个天仙似的儿子。
周敏溪认同的点点头,索性光明正大的往那边看,裴渊正和庄王他们说着什么,朝这边看了过来,视线略有停顿,又迅速移开了。
周敏溪俏脸微红,拉着赵如裳的衣袖:“宜嘉姐姐,这个裴青云没定亲没娶亲吧?”
“听他说没呢。”赵如裳漫不经心的回答,乍见周敏溪专注的眼神,心头一跳,小声问:“敏溪,你一直看他做什么?别不是看上他了吧?”
周敏溪与兄长温润谦和大相径庭,完完全全有着父亲武将的风范,不拘小节,敢说敢做,赵如裳不出意外听见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姐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赵如裳眼前一黑,复杂的看着周敏溪:“好姑娘,你真看上他啦?”
周敏溪道:“你不是说他还没成亲吗?既如此,如何不可?”
这可叫赵如裳为难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半晌没开口,周敏溪以为她在担心家世问题,自觉道:“姐姐你知道我的,从来没有门第之见,这个裴大人虽然只是六品的太医,但那一身皎洁风骨,便是富家公子也比不过。”
赵如裳明白了:“你就是看中他的脸了吧!”
“看脸也能生情呢。”周敏溪回答的理所应当,转头又拉着赵如裳说悄悄话:“他既是照顾你的太医,想来也熟悉,你私下里帮我问问,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婚姻大事不能如此草率。”赵如裳温声劝道:“难道说裴渊愿意,你就要嫁给他了吗?”
周敏溪眼里有热切的光:“我也到该说亲的年纪了,我父亲说将来我的婚事自己做主,只要我看中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无情无义的男人,便一切由我!”
哪有这么容易。
赵如裳欲言又止,可见周敏溪兴致勃勃,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只怕周敏溪要失望了,冷淡如裴渊,怕是有缘无分了,前辈子到她临死时,裴渊已经有二十七八岁,都未成家,这一世只怕依旧遥遥无期……
她偏头,裴渊的侧脸在龙章凤姿的哥哥们中间依旧耀眼,唇边那丝浅笑似明月似清风。如此优秀的人,只盼着他能早日娶妻生子,方不辜负自己一身本事了。
赵如裳深知裴渊为人,却又不好打碎周敏溪的臆想,含糊其辞的应了。
江边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赵如裳低头,果然见比赛已经开始。
伴随着震天响的鼓声,龙舟犹如利箭齐发,在江上留下翻涌的痕迹,不过瞬息,各艘龙舟便拉开了距离。
唐驰坐的龙舟排在第二,大风撩动他的头发,重重的敲响着面前的大鼓,十余名船手,听着鼓声迅速的向前进。
两里外的江面上用竹筏搭成高架,顶上悬挂着彩球,迎风招展。
唐驰是世外子弟中身份最尊贵的,自然就最受瞩目。
赵如裳津津有味的看着江上的龙舟,有风吹来化了热气,即便烈日骄阳,也让她心里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欢喜。
能重活一场,许是上天眷顾,她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看熙熙攘攘的繁华盛世,多亏有裴渊尽心竭力抑制她的病症。
他才该是她的恩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一天假
第12章 貌合神离
一阵锐利的哨声忽然传来,江上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唐驰赶超了第一名,获得头彩,轻轻松松的拿下高架上的彩球,还炫耀似的朝这边挥了挥。
周敏溪在旁边戳戳她胳膊,目光狡黠:“宜嘉姐姐,你说唐驰是在看你吧?”
赵如裳不置可否,周敏溪又小声道:“前些天我听哥哥说,宗定侯已经在给唐驰准备说亲了,本来也不急的,可见我哥哥成亲,唐驰年纪差不了多少,还迟迟没动静,侯爷和夫人就急了,估计在他们离京前就会定下了!”
“这么快吗?”赵如裳仔细想了想,她当初与唐驰定亲似乎就是在这个年纪,重活一世,叫她心境发生变化,迟疑起这辈子还能否与他再续前缘。
今日重见唐驰,她心里是欢喜的,有一个人在年少懵懂时心心念念,是件无比美好的事,但她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还要向上一世一样恶化,倘或真的药石无医,岂不是又耽搁了他一回?
赵如裳忽觉心里沉重起来,江上的比赛已经结束,唐驰意气风发的跳下龙舟,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赵如裳收回视线,不经意的看到裴渊朝这边看过来。
眼神复杂,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赵如裳愣了愣,被他看得浑身不适,还未深究,他已经调转了视线,再不看她。
不等赵如裳说什么,楼下已经喧闹起来,唐驰邀功似的飞奔上楼,把彩头给了赵如裳,一脸得意:“瞧,我赢了。”
赵如裳回神,正伸手去接,齐王就在一旁打趣:“小侯爷,你这般欢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了绣球呢!”
赵如裳顿时觉得手里的彩球有千斤重,唐驰悄悄觑她的脸色,少年脸上掠过一丝羞涩:“绣球可不能这么马虎了。”
临近晌午,庄王命碧水云居设了午宴,一一接见了各世家子弟。因为早前收到消息知道帝后不会出宫,大臣们自然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不过家中年轻子弟和闺阁千金总少不得出席这样的场合。
一来有两位王爷在,宗定侯家的世子又恰巧在京城,联络世家权贵彼此的感情,为宗族仕途出一份力。二来深居简出的宜嘉公主也出宫来,难免要花心思在赵如裳身上。
嫡公主不同普通皇子公主,赵如裳对于朝局的影响,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远。
储君之位迟迟未定,暗潮汹涌,已经在朝堂之蔓延,明眼人看得出皇帝皇后对于女儿的重视,得宜嘉公主青睐,总会多几分胜算。
庄王齐王热络的与人说谈,赵如裳小坐了一阵,觉得困乏没什么意思,庄王觑见她脸色,忙过来说:“宜嘉你若累了就回宫吧,我送你回去。”
庄王是皇长子,自有做大哥的风范,赵如裳还没应好,齐王就从人群里出来:“妹妹回宫,自然我来相送,大哥你日理万机,就不劳烦你了。”
庄王皱起眉,淡淡道:“反正我也要进宫去,再说送自己的妹妹,也是应该的,何来麻烦一说。”
赵如裳看着二人相争,无奈开口:“大哥,二哥,我自己回去就行,有那么多侍卫呢!”
唐驰摆摆手,朝赵如裳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公主,我送你回宫吧,正巧我要进宫去面见皇上。”
赵如裳不想再看齐王和庄王争论,只能点头应了。
而庄王齐王兄弟俩,最后争了半晌也没争出什么结果,热情地把她送到宫门,才各自不服气的看了对方一眼,拂袖离开。
赵如裳看着他们貌合神离,互不理睬走远,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
大哥二哥不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不止他们,三哥五哥六哥,哪一个又是心思单纯的普通人呢。
母后说过,从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出来的人,都不是好欺负的,不过笑面虎装成这般模样罢了。
太子之位尘埃落定,这皇宫上下就该是另一番气象了吧。
唐驰礼数周到,等两位王爷走远了,这才挺直脊背,跟赵如裳道:“不想许久不见王爷们,还是这般模样。”
赵如裳收回视线,无奈道:“谁叫他们生在皇宫呢。”
这是命中注定,除非真的不争不抢,远离朝堂漩涡,可真到那一步,获胜的人也不一定也容得了他。
这个话题明显有些沉重,并非他们能够谈论的,唐驰话锋一转:“明淳就要成亲了,他是我们几个里边最先娶妻的,真叫人想不到啊!”
周敏淳十九了,是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人总要经历这一步,赵如裳想上一世她和唐驰定了亲,到周敏淳这个岁数也是该大婚了。
只是如今,她见了故人还有激动欢喜的心思,却总没有那点心潮澎湃的羞赧窃喜了。
时过境迁,她大约还是变了吧。
唐驰又道:“对了公主,敏淳大婚你会出宫去观礼吗?那可是你亲表哥,若不去怕是要伤了敏淳的心!”
“上个月皇姐大婚我都没能出去,今儿个能走这一趟,全靠裴太医说服父皇,一时半会儿的或许没法子了。”
父皇即便同意她出宫,也不能三天两头的到处跑,上回端静公主大婚她没能去观礼,若这回去了周敏淳家,只怕叫端静公主和外人多想,说她亲疏有别,自己姐姐不亲,反而去和外家走得近。
再者,她能出宫多亏裴渊,若是旁人,只怕父皇母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那就再请这位裴太医帮忙。”唐驰朝裴渊作了揖,态度温和:“恳请大人帮忙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小侯爷多礼,微臣无法揣摩圣意,怕是无能为力。”裴渊的声线总有些清冷,即便恭敬有加,也带着明显的疏离。
裴渊向来如此,赵如裳怕唐驰误会,忙道:“这事儿裴太医大约帮不上什么忙了,我且再问问母后,她若同意我出宫甚好,若不然便只能作罢了!”
唐驰颔首:“也是,你身体最重要。”
前面是内宫,唐驰不好进入,彼此寒暄了一阵,这才告辞准备去面圣。
唐驰已经换了衣裳,便显一身清贵之气,有着少年郎独有的风华蓬勃。
裴渊站在不远处,眉心轻蹙,眼中暗光流转,赵如裳回过头,便见他看着自己,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半晌,他正了正脸色,淡然问:“公主和小侯爷相熟?”
第13章 可有定亲
赵如裳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感慨道:“自幼认识的玩伴,我与皇兄皇姐们岁数差的大,常与我一起玩的就是唐驰和敏溪兄妹,这一眨眼,敏淳表哥都要娶妻了。”
这么一来倒叫她想起,上一世舅舅驻守边境时,也受过一次重伤,但那个时候裴渊并未出现,去年冬天是发生了什么?为何裴渊会遇见舅舅,会提前进宫?
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因素存在……
赵如裳摇摇头,那些胡乱的心思压了下去,转头见裴渊抿着唇,视线落在前方宫殿角楼的风铃上,沉默不语。
赵如裳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抬脚往宫里走,觑了一眼裴渊的神色,小心问:“那个裴大人,问你个事儿啊……我记得上次我问你有没有娶亲,你说不曾,是吧?”
裴渊脚步顿了顿,目光清冷淡薄,竟是叫赵如裳看出一种无欲无求的姿态:“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就随口问问。”赵如裳咧嘴笑了笑,追问他:“那你可有定亲吗?”
等了一阵没见裴渊有开口的意思,赵如裳疑惑凑过来瞧,眸色映着天光,有琉璃似的纹路。
隔得近了,裴渊垂眸就能清晰的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大约是走了一阵,脸上透着浅浅的红晕,更有一种吹弹可破的润泽光滑。
他喉间一动,稍微移开了目光:“没有。”
赵如裳好奇道:“你说你虚岁得有二十五了吧?怎么就不想着成家呢?家里有个知暖知热的人不好吗?”
裴渊脚步一顿,明明脚下的青石板路宽阔平坦,却叫他有种无处下脚的惶恐。
“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