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太后勾了勾唇,奈何实在笑不出来,温柔的看向赵如裳:“我答应你过父皇,要好好替他守着这江山,还得给你撑腰,做你的后盾啊!”
赵如裳心头酸涩不已,伏在太后肩头,任由眼泪无声滑落:“母后,那您要听父皇的,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
太后蹭着她有些冰凉的脸颊,才感觉自己麻木的心开始跳跃起来,依依不舍的把她揽入怀里:“当然了……母后还有你呢,无论如何,也要多再看你几眼。”
赵如裳渐渐安定下来,听着太后缓缓开口:“这些日子太子独当一面,表现着实可圈可点,你父皇没看错人。你是嫡公主,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我福薄,没能给你生个哥哥或者弟弟,只能盼着你福寿康宁,一生无虞。”
“母后……”赵如裳潸然泪下,小声抽泣,她不常哭,可情到浓时,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几日掉光了。
太后拿了帕子擦擦她的眼泪鼻涕,慈爱道:“别哭了,驸马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
赵如裳这才抽噎着把眼泪憋回去。
新帝忙于朝政各大行皇帝的身后事,命妇那边的事皆由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中宫皇后一手处理。
赵如裳打了个盹,安置好太后便去前头帮忙,不料才出偏殿,瞥见一颗浑圆的肚子,吓的立马停下脚步。
林锦华步履轻快,挺着肚子倒没有什么不便,见赵如裳受了惊吓,忙歉意的退了退:“吓着公主了,实在对不住。”
林锦华如今怀孕有七八个月了,隔着厚厚的衣裙,也能看到那突兀的大肚子,赵如裳看了一眼,仍然觉得后怕:“人太多了,你这么走没事吗?还是去后头歇一歇吧。”
“多谢公主,皇后娘娘正在和诰命夫人们说话,我正要拿名册去点一点人头,先不歇了,过了头三个月,倒没觉得多难受了。”
先前辰王册立太子,林锦华这个侧妃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太子继位,她理所当然的成了新帝后妃,在登基那日封为了荣妃,万人之上,荣宠无限。
赵如裳对林锦华自然是礼遇有加,一来是因为她是自己哥哥的人,二来还是因为她是裴渊的表妹,亲上加亲总有几分不同,只是瞧见她那高耸的肚子,实在觉得胆颤心惊。
先前她还计划着和裴渊生孩子,看到林锦华的模样突然就打退堂鼓了,当年母后生自己时早产难产,险些丢了命,看起来生孩子并非易事。
赵如裳正遐想连篇,远处忽然有了动静,宫人躬身让到一边,一身缟素的裴渊信步而来,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你怎么过来了?”
大丧期间,不宜笑闹,裴渊只是极轻微的牵动了唇角,温声说:“怕你哭得太久伤了身,我又得做回大夫这行当了。”
裴渊话说完,目光落在一旁的林锦华身上,面色依旧是温和的:“你都快生了,可就别太操劳了,有什么事交给下面人去办吧。”
林锦华鲜少在裴渊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不爱笑,神色也始终是冷漠的,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些日子匆匆几次照面,连话说不上一句,没想听到他的叮嘱,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林锦华心里百转千回,看着裴渊和赵如裳并肩而立,他们站在一起就有一股融洽的气氛,郎才女貌,看起来是那么般配,她仿佛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谢谢表哥。”
裴渊没有多的话,接到赵如裳便往正殿去。
林锦华抚着肚子,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身影,默默吐出一口浊气。
放不下的人一直只有自己,裴渊自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赵如裳身边,他们夫妻情深,她又何必再多挂念,她和裴渊的情分早在很久之前就断了。
如今,他们一个是荣妃,一个是驸马,身份有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林锦华哂笑,摇着头转身走了。
第98章 生个孩子
赵如裳逐渐接受了皇帝驾崩的事实, 但她身体不好,禁不住这么折腾,眼看临近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却病倒了。
裴渊一边要去太极殿守灵, 一边又得回来照顾她,待寒风料峭, 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时, 满朝文武、皇亲贵胄恭奉大行皇帝梓宫移往西城皇陵入葬, 一切身后事,在飘飘洒洒的小雪中尘埃落定。
临近岁末, 宫中缟素未除,不见一分新年喜色,新帝初登基,朝政繁忙,太妃们迁居一处,偌大的皇宫显得宁静冷清。
赵如裳养了大半月的身体总算好转,停在宫道上看着白雪辉映的皇宫一阵唏嘘, 从来没有觉得这里像现在这么陌生, 父皇不在了,似乎一切都变了模样。
宫人站在两侧,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赵如裳垂下眼帘, 脸上落寞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释怀了,这王朝更迭、瞬息万变, 都是常理之中的事,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赵如裳收拾好心情,一路往太后现下所居的慈安宫去, 没进门就见皇后的宫女立于门外,里面传来不甚明朗的谈话声。
看到她来,皇后脸上露出丝丝笑意:“皇妹来的正好,我正和母后商议,托你帮忙呢。”
赵如裳顿生好奇:“怎么了?”
皇后叹道:“你七哥的婚期不是腊月初二吗,本来入秋就该着手准备,父皇大行国丧才过。咱们也不必说要与民间那般守孝三年,只是眼下不好大肆操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能一切都要从简。皇上和七弟说了,他没什么意见,至于尤小姐那里,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叫她进宫。你在宫外,寻个时间与她说一说,好好解释解释,别让她觉得是我们有意怠慢了她。”
赵如裳恍然,自然是应了:“皇嫂放心,这事交给我了。尤小姐通情达理,应当不会多想的。”
皇后这才放了心,太后坐在上首,缓缓道:“还有敏溪,你多留意留意,昨儿你舅母传信来告诉我,已经在和安义伯府商议退婚的事,先前她闹得满城风雨的……”
“母后别担心,敏溪不会再乱来的。”
赵如裳知道太后和周夫人都担心两家退婚后,周敏溪对厉王不死心,会闹出什么不能收拾的麻烦,但周敏溪为人她比谁都清楚,敢爱敢恨的小姑娘,利落洒脱,即便心里放不下,也不至于做出些有损规矩体统的举动。
她和厉王有缘无分,这辈子大约都不会有可能在一起了。
太后道:“敏溪也十七了,这么耗着不是办法,守孝三年,那不成老姑娘了,等明年到了一年孝期,就在朝中挑一挑合适的世家公子,好歹不能叫人闲话。”
赵如裳点点头,一一记下了,在宫里陪了太后一日,临近傍晚才掐着点出宫去。
冬日寒风呼啸,马车里置了厚厚的绒垫和手炉,赵如裳坐上去,吩咐车夫:“去国子监。”
这个时辰,裴渊应当要下值了,马车慢悠悠的驶去,正好碰上裴渊出来,赵如裳掀开车帘朝他挥手,灿烂一笑,冷不防看到他身后走来的人,笑容一滞,尴尬的放下手。
尤祭酒落后裴渊两步出来,见他停下脚步看外头的马车,有些困惑:“谁家的马车在哪里?”
裴渊含蓄一笑:“是宜嘉公主。”
赵如裳正好慢吞吞地下了马车,挪步过来,垂头丧气低下头:“老师。”
尤祭酒双手对插着袖子,眼神不太好,看清了赵如裳的模样,忙拱手行礼,礼罢又抬眸看她:“公主来国子监有何要事?”
赵如裳露出尴尬而不失风度的微笑:“顺道。”
“顺道?”尤祭酒疑惑不已:“国子监离公主府好几里,如何顺道?”
尤老大人老眼昏花,为人略有些迂腐刻板,早年赵如裳受他为人师长的魄力压迫,至今心里都有一股恐惧,老老实实地明说:“顺道,接驸马。”
尤祭酒这才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一旁静默的裴渊,裴渊笑得温文尔雅,丝毫没觉得难堪:“您见笑了。”
赵如裳轻咳了一声,尤祭酒幽幽看她,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说什么,摆摆手便走了,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透着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
赵如裳悻悻的摸摸鼻尖,上了马车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裴渊斜睨她一眼,眉眼含笑。
赵如裳开始滔滔不绝的给他讲自己幼年的经历,美玉似的小姑娘乃帝后唯一嫡出的公主,受尽万般宠爱。
然而皇帝说了,女子要读书,识字才能明礼,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只是穷人家的说法,天潢贵胄不必寒窗苦读,可也要精通诗书,方不失了身份。
赵如裳六岁开始就由尤祭酒教书认字,开始老师只教她一人,后来有了七哥,有了周家兄妹,她才觉得自己的痛苦有人分担,一直到十四岁,男女有别不好再在一起读书,她才不用受这般折磨。
想起从前的日子,赵如裳忍不住嗟叹:“裴青云,咱们的孩子以后可不能这样教啊!遇到尤老头这样的老师,可受罪了!”
裴渊莞尔:“你只会在背后偷偷编排人,方才当着人家的面,怎么不敢多说呢?”
“那不是不敢吗。”赵如裳羞涩一笑:“以后我们的孩子,你来教好不好?”
裴渊忍俊不禁,满口应了:“你不是进宫了么,怎么过来了?”
她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笑眯眯的说:“想你了。”
裴渊正襟危坐,狭窄的马车里弥漫着她身上浅淡的馨香,目光微垂,就能看见她柔软的秀发,俏丽的鼻尖,心上仿佛羽毛似的拂过,莫名有些发痒。
他抬手,在她柔顺的乌发上轻轻滑过:“我很快就回来的,大冷天跑这么一遭不值当,你体虚畏寒,到处跑干什么?”
赵如裳闻言忙坐起身,正色看着裴渊,半晌挤出一句:“我说我体质虚寒,会不会影响将来怀孩子?”
裴渊一怔,没料到她想法突然跳脱到这个话题上,眉梢轻挑:“会有影响的,不过你这两年已经有了好转,再多加调养些日子,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赵如裳半信半疑:“真的?”
裴渊垂眸看她,手掌滑过她的肩膀落在纤细的脖颈上,咬牙道:“有问题,那也是出在我身上!”
“是吗?”赵如裳眉头紧蹙,摇头:“我不信!”
裴渊忍俊不禁:“你当如何?”
赵如裳扑进他怀里,两手揪着他的衣襟,面颊如粉:“我们今晚试试?”
裴渊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心神微动,忽然生出几分燥热来,目光滑过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喉结一动:“好。”
从先皇病重赵如裳进宫侍疾,到龙驭宾天再至今,他和她已有两月没有亲近过,新婚燕尔,血气方刚,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说不动心是假的,但那时候的心疼多于欲念,也没空想那些事。
好不容易等一切安定下来,那些藏在心底的欲望就悄无声息的蔓延出来,尤其赵如裳还似懂非懂的来撩拨几句,裴渊就更加煎熬了。
明翘和车夫还在外头,他自然恪守规矩,岿然不动的任由赵如裳使坏的身上摸摸索索。
夜里关上门来,便毫不留情的把人压在身下,禁锢住她煽风点火的双手,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语:“叫你别招惹我,怎么一点不长记性呢?”
赵如裳不甚在意,伸手缠住他的脖颈,在喉结上轻轻舔舐而过,耀武扬威的朝他炫耀:“这样吗?”
裴渊眸底生出浓厚的阴影,带着隐晦而深沉的浪潮,床帐的绑结轻轻一拉,朦胧不清的床榻之内身影交叠,暧昧缱绻的气氛灼热袭人。
唇齿相依,春衫尽褪,赵如裳轻颤了一下,一身柔软皆落于滚烫的掌心,细密温热的轻吻仿佛柔风拂柳,从眉眼至肩颈,山峦高耸连绵不绝,至广袤无垠峥嵘密林,每一寸肌肤都随之颤栗。
“裴青云,别……”赵如裳轻唤一声,呼吸紊乱,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却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赵如裳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都软了,再有千言万语,都被撞击地支离破碎。
双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细腻的汗水交融在一起,纠缠成千丝万缕道不尽的温柔绵长。
灯火摇曳,人影幢幢,嘤咛低语皆安于室。
春光无限。
一直到月上柳梢,赵如裳没了力气,才合上沉重眼皮昏昏欲睡,恍惚间只觉得浑身的黏腻被擦拭干净,温柔的手指翻过她的腿根,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不知为何忽然就没了睡意。
“裴青云,你干什么呢?”赵如裳扭过头,声音沙哑不已。
裴渊手一顿,言简意赅道:“上药。”
赵如裳骨碌爬起来,身下并无什么异样:“不疼啊,什么药?”
裴渊没答话,起身净了手,把水端去净室,又细致地帮她穿好衣裳,淡声道:“防患于未然,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有孕……”
“你说什么?”赵如裳打断他,脸色大变:“裴青云你给我用了避孕的药?”
“你听我解释。”裴渊无奈的安抚她,只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她一巴掌拍掉,恶狠狠的盯着他,那防备的模样活像是见了色狼。
“我们都还年轻,孩子迟早会有的,你身子弱,眼下怀孕并不是好事,再等一两年——”
“我不听!你快给我滚!”赵如裳气得不行,一脚踹过去,驸马趔趄了一下,险些没摔下床。
赵如裳气得火冒三丈,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欺骗,悲愤交加,扯过枕头就往他俊脸上砸:“我生不生孩子,都该我自己做主,你凭什么要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裴渊,你混蛋!”
裴渊第一次见赵如裳发这么大的火,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忙不迭凑上前去,强行把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不该不经过你同意,私下做了这个决定……”
可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赵如裳有心疾,好在医治及时没有多严重,可女子怀孕生子本就不易,普通人都那么艰难,何况她这样柔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