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越忍着疼痛,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从未有过的羞耻感覆灭了他。
他在想什么……沈小灯多少也知道一点,长越从未吃过亏,如天之骄子般长大,没人给他任何羞辱,他像是天生就站在云端的人,优雅、出色、冷傲,这些为他量身打造的词汇到了现在一切都如水中幻影。
一件衣服就使他如此难堪。
骄傲的头颅怎么会轻易的低下。
但是她呢!
从遇见长越起,她所有的矜持娇气和爱……都被击得粉碎。
长越,你现在体会到的羞辱都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面前的男人侧着脸,因为愤怒,身体染上一层薄红,高挺的鼻梁微微皱着,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目光盯着地面,良久后,长越终于平静下来。
冷冷的说道:“请放开我。”
这么快就会说请了?
沈小灯松开手。
长越沉默的走到破碎的椅子前,面无表情的捡起地上的白色仙裙,缓慢又平静的穿在自己的身上。
衣服是女式的,他未盘起发髻,乌云般的长发披散着,却有一股子冰山美人的气质。
比想象中的违和感小,看来长越少主很适合女装。
“真美。”
沈小灯唇角勾起,赞美道。
长越没有理会沈小灯的挑衅,率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眼底划过一道暗芒,沈小灯跟在长越身后。
白云山庄修建的兼具大气和秀美,分为前院与后院,后院种着一大片药田还有储物阁杂物室等,前院共有四个寝殿,其中一个是主殿是朝天歌和丁怜思两夫妻住,剩下的三殿则是儿子女子和仆人的住所。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三座寝殿里都没有人,甚至整个白云山庄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的活物。
按理说沈星招三人跟他们是同时昏迷,就应该同时苏醒,各自顶一个身份出场,现在却都不见了。
沈小灯和长越站在庭院中,陷入了未知。
头顶上的云比真实更加真实,随着时间的流逝,东边的云层缓缓移到了西边。
一道灵光闪过,沈小灯看向长越,长越也想到什么,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沈小灯道:“你和我都仔细看完了全程,你还记得朝天歌和丁怜思种下的那棵树吗?”
“木桃树。”
那棵树就种在后院,朝天歌和丁怜思刚住进白云山庄时亲手所种,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枝繁叶茂,一直到大火才变成灰烬。看这棵木桃树有多大就能大概知道白云山庄此时处于什么时间段。
两人赶到后院,土地上一片平整,只有杂草茂盛,木桃树的影子都没有。
他们来到了灭门惨案很久之前,木桃树还未被种下,仆人还未被救,他们的儿女朝玉京朝芙蓉还没被生出来……
沈小灯有个危险的想法,“难不成我们还要现场生一个?”
两夫妻刚进白云山庄时可是非常干柴烈火。
长越感觉自己要濒临极限。
第20章 故事
从长越的表情来看,他非常的生气。
他越是生气,沈小灯就是愉悦。
虽还未到她正式出手的时机,但要是能打压一下他高高在上的气焰,又何乐而不为?
沈小灯不怀好意的说道:“如果我们没有行动,时间就会一直留在这个区域,沈扶摇他们无法苏醒,我们也永远无法摆脱法阵……为了顾全大局总要有点牺牲。”
长越猛地抓紧衣服下摆,发现自己抓的是裙子后又甩开手,冷声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吧,沈小灯,你别太过分。”
话虽这么说,但他很清楚在摄魂大阵里他根本不能对沈小灯怎样。
他奈何不了沈小灯也不代表他会轻易妥协。
见长越脸色青寒的离开,沈小灯也不急,干脆回主屋休息,白云山庄里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试炼,还不如是一场游戏,是那个人挖开伤口展示绝望的游戏,游戏结束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上一世,女主靠殷慈才走出白云山庄,要说真正的破阵却远远没那么简单,那个人一开始就想让白云山庄成为修真者们的坟场,设的大阵自然是死阵。
要怎么从死门中寻生机?沈小灯将原书的剧情仔细复盘。
等她结束冥思,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沈小灯下床看了一眼窗外,果然,时间停滞了,东边的云层又缓缓移回了原位。
快两天的时间里,希望长越已经学会接受现实,乖乖合作。
沈小灯来到后面的庭院,一眼就看到长越的背影,漆黑的夜色中,一抹白色,如同洒下的月光,即使是女装,长越也能穿出属于他的孤傲气质。
前世她非常迷恋这股劲,百般倒贴,现在却怎么看都不顺眼,只想敲碎他那层傲气。
她的声音打破了长越的宁静。
“怎么样,想好了吗?”
她以为长越又会大发雷霆,高喊她的名字或者突然发难。
不过,长越只是微微动了下身体,然后转过来静静的看向她,黑色的瞳仁里淡漠异常,不夹杂一点情绪,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依然是个男人,不可能生出孩子,不过,为了离开这里,我允许你碰我一下……”
他踏步而来,青丝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黑亮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如玉雕成,薄唇微抿,眸光半隐,靠近她时的神态像要施舍乞丐的天神。
沈小灯挑眉。
正如昨日穿衣服一样,长越被逼到绝路就会表现的异常冷静,但这份冷静远不如以后的他那般坚不可摧,仅仅是一种强撑的假象罢了。
装的再像紧绷如石头的身体也出卖了他。
看到这样的长越,沈小灯反而觉得无趣了,她轻哼一声,道:“那我可以开始动手了吗?”
不需要他回答,沈小灯的手已经伸了过来,长越厌恶的闭上眼睛,睫毛微颤,如一只任人宰割的鹤。
可惜沈小灯现在不乐意成全他做个恶人了。
臆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长越只感觉到有手指碰到他的腰间,但一触及离,快的像没发生过,他又等待了几许都没有下文,他忍不住睁开眼。
沈小灯已经站在两米开外的距离,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我说的行动指的是这个——”
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青绿色的,是一颗木桃树种子。
“长越少主是想到哪儿去了?该不会还以为我喜欢你,想对你做点什么吧?”
“沈小灯!”长越一秒破功。
一想到他刚才过度表现就觉得脸上烧红。
是种子。他怎么没有想到,朝芙蓉和朝玉京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那木桃树何尝不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都可以作为时间的参考,让时间流逝起来。
是他一开始就被沈小灯误导了,才会……往那方面想。
灰暗的庭院里,沈小灯一袭墨色长袍,语气轻佻,眉眼之间却如夜色般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如深暗的古井。长越一顿,赫然发现从进白云山庄以来,方寸大乱、被牵着鼻子走的至始至终都是他!
什么时候起,沈小灯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长越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如同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般认真。
见他沉默,沈小灯开口道:“还种吗?木桃树是朝天歌两人合力种下的。”
他暗自咬牙走了过来,暂时不想跟沈小灯有任何接触和对话。
手掌覆盖了一层轻薄的灵力,随意的翻动几下,平整的土面就被挖出一个大坑,沈小灯将木桃树种子放了进去,长越埋好土,化气为水,加以灵力,一点一滴的灵水便落在了泥土上。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微风四起,小树苗破土而出。
天空由暗转明,阳光雨露,一年四季,青芽变成了绿叶。
沈小灯长越两人好似陷入了某种玄妙中,脑海里又出现了不属于他们的记忆,意志也不由他们主宰,长越的双眼变得空洞,四周的一切模糊不清,只有眼前的人在发光,他生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浓浓的依恋感,一句话脱口而出。
“夫君,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怜思不后悔。”
沈小灯手掌轻抚长越的脸颊,视线毫无焦距,沉声说道:“让你受苦了,这都是我的错……”
不知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直到一道不可置信的喊声才让他们醒过来。
“长越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一副被背叛的语气。
沈小灯转头看见三张同样震惊的脸,正是沈扶摇他们,哦不,是仆人和她的一对儿女。
终于出生了。
那份依恋感消失了……长越愣了愣,心知是神识受到了大阵的干扰,可情绪却还有几分未脱离的余韵,沈小灯的手冰凉,奇异的是他并没有那么抵触和厌恶……
如果刚才两人的动作只是让沈扶摇怀疑自己看错了,到现在还不放开那肯定是真的有什么!沈扶摇鼻头一酸,呜哇的一声转身跑走了。
“表妹!”
明显是因为长越而哭,沈星招不知道该不该去追。
“啧。”
沈小灯收回手,还故意在身上擦了擦。
这个动作让长越目光徒然变得冰冷,友好的氛围果然是大阵的假象。
怕沈扶摇在阵中遇到危险,长越起身追去。
沈星招满脸纠结的走过来,殷慈隐去杀意,埋着头跟在后面。
抬眼看了下木桃树,沈星招道:“这树还挺大的哈哈、哈……”
短短时间内,木桃树已经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繁叶茂独成一片天地。
沈小灯道:“我们等了你们两天。”
沈星招惊讶,“什么?我们不是同时昏迷过去同时醒过来的吗?”
沈小灯摇头道:“不,我和长越率先苏醒,发现自己进入了白云山庄的故事中,我成为了朝天歌,长越成为了丁怜思,在这个身份中,只要遇到发生过的情节,我们的行为就会不受控制,所以才会有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白云山庄的主殿里,几人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被追回来的沈扶摇眼圈还红红的,惹人怜爱,长越轻声抚慰,加上沈小灯说的话她才明白真相。
她知道长越只是被大阵控制了,可是,沈扶摇又有几分耍性子的想到,如果长越是朝天歌她是丁怜思就好了,那他们岂不是变成了夫妻?沈扶摇瞬间有几分脸红,偷偷看了大家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的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