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黎青是活下来了,她也就不用再背负那沉重的血债。
虽然是黎青强加给她的。
祁崇归怔了怔,她话里维护之意实在太过明显,再次成功的安抚了他的情绪。祁崇归也伸出手臂,环抱住她的脊背,不确定道:“戚绵,你是不是又在哄我?”
“……”戚绵瞪眼,又好气又好笑,暗道大概是自己之前瞎话说太多了,如今正儿八经说出心里话,他反而不太信了。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她无奈道,“如果以后他再作乱,或者做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你尽管处置他,我绝不拦着。”
“好,”她言辞实在恳切,祁崇归听着,眸中不觉带了笑意,“我听你的。”
*
又过了六日,前线那边传来消息。晋帝收到莫毅的人头之后,在第二日退兵了。
如今这天气本就是寒冬,不适合打仗。冀州城墙又坚固无比,晋帝久攻不下,还失了国师莫毅,军心大乱。这种情况下,晋帝能坚持得下去就有鬼了。
英王已死,世子被俘,晋人也退了兵,就算卷土重来,也要等到明年了。不论如何,祁崇归这一趟冀州之行算是收获颇丰,收拾整顿一番,也该回丹阳了。
皇帝还在等着他回去汇报成果,而他,也迫不及待地想回宫与戚绵完婚。
黎青被留在兴阴县养伤,他的一举一动,自有县令盯着,发现异常之后,传书报给祁崇归。
祁崇归带着百十亲信,先行一步启程。英王留下的三十万军队,被移交给奚良掌管。至于怀化大将军与他麾下的二十万大军,会在整顿之后,赶在年前回到丹阳。
一直到离开,戚绵始终没有去见黎青。
马车上,祁崇归再次给她手上的伤处换了药,包扎好。冬天的伤口好得慢,但经过这么些天,也已经结了痂,只等着痂皮落下,长出新肉,就算好了。
离回到丹阳,路上怎么也得耽搁十天左右,估计等到那时候,戚绵的伤就痊愈了。
祁崇归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说道:“天快黑了,一会儿我们进城,找个地方歇脚。”
戚绵点点头。
祁崇归从一旁拿起水袋,刚打开盖子,打算递给戚绵的时候,马车却突然颠簸了一下,急急地停住了。
昌进有些慌张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七爷,遇到山匪了!”
戚绵一惊。祁崇归挑开车帘,往外看去。
只见车队前方,围堵了一群身着貂皮大氅,面目凶恶,浓眉粗须的大汉,瞧着像是劫道的山匪。
那领头之人拿着三尺长,一掌宽的大刀,拎在手里挥了挥:“嘿!识相的就留下你们的东西,爷爷饶你们不死!”
匪首身后的众人俱都哄笑起来,有人叫道:“老大,少跟他们废话,上去干!”
护卫们纷纷抽出了腰间佩剑,谨慎的盯着对面的山匪,只等太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厮杀。
祁崇归拧着眉头,越看那领头之人,越觉得眼熟。
这一群山匪,分明就是前世在冀州行刺他的刺客,只不过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这一世换成了在他回丹阳的路上拦他,还伪装成山匪。
祁崇归眯了眯眼。他前世一直以为那些刺客是英王的人,或者便是莫毅的人。但如今二人皆已身亡,这些刺客却还是出现了。
难道……他前世推断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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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罪名
“看见最右边那个戴着帽子、消瘦的男人了吗?把他的命留下, 剩下的全部诛杀。”祁崇归招手叫来侯凌,淡声吩咐, “他嘴里藏毒,记着提防他自尽。”
说完,他就放下了帘子。
侯凌愣了愣, 连忙按他的吩咐去办, 下了令之后, 他心里还在嘀咕, 太子好像对这事儿胸有成竹的样子, 而且, 他怎么知道那人嘴里藏毒的?
奇怪!
山匪们看见眼前这群护卫直接迎战, 兴奋地咧了咧嘴, 挥着大刀缠上去, 却没想到当即就有几个小喽啰被割了脖子。
那匪首眉毛一横,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山匪们一开始还摩拳擦掌, 打算砍几个人头刺激刺激, 渐渐地就发现不对味儿了。眼前这一群人, 根本就是想要他们的命!而且招招凶狠,明明看着是个普通的富商,身边的人居然这么厉害?
匪首与人打了几回, 渐渐招架不住, 一不留神胳膊就被人卸了下来,霎那间血流如注,他一头栽下马, 人事不省。昏死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劝他来这儿抢劫的人,绝对不安好心!
转眼间的功夫,山匪们的尸体就七七八八倒了一大片。那个戴帽子的消瘦男人眼见着情况不好,而且发现这群护卫有意无意留下自己的性命,似乎是想要抓活口,他暗道不妙,一个矮身避开了迎面的利刃,手腕翻转,快速地将一把飞刀朝马车掷了过去,然后用力一咬——
季明涵比他更快,瞬间卸掉了他的下巴。
而那把飞刀,直接被昌进挥剑挡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消瘦男人被押着胳膊,摁跪在马车前面。
昌进掀起车帘,将飞刀递上去。
祁崇归垂目一瞥。前世就是这个男人,在用一群不知底细的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之后,于暗处甩出了这把飞刀,而戚绵不顾危险,直接以身抵挡,扑在了他的后背上。
然后这消瘦男人被昌进他们捉住,却没等审问,就服毒自尽了。
他无从得知幕后之人的身份,但当时他正在查英王的事,理所当然地怀疑是英王的人。
如今么,祁崇归眸光微动,“准备进城吧,务必要审出幕后之人。”
众人领命。
马车再次前行,于日落之前入了魏州的当阳县。
县中自有衙门牢狱,也有审讯犯人用的各种刑具。祁崇归叫县令出了面,又派几个自己人亲去拷问,没坚持两天,那个男人就招了。
祁崇归看着那人按了手印的供状,神色莫名。
竟然是慎王?
戚绵坐在他身边,稍稍把头探过去一点,看见那纸上黑字,心里咯噔一下。
祁崇归收起供状,扔到一边桌上,淡声开口:“再审,看看还能不能问出别的。”
季明涵垂首称是。
等人都散后,戚绵看看被随意搁置在桌上的供状,又看看祁崇归,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弟弟,许是知道自己身份尴尬,自小就不爱政务,只醉心玩乐,近些年更是荒唐,正妃还没娶,王府就养了一堆侍妾。若说他有夺位之心,我倒是不信的。”
戚绵想了想,道:“兴许他是装的呢?”
“有这个可能。但前世至死,他都没有露出马脚。若此事果真是他做的,那心机实在深沉。”祁崇归沉吟片刻,说道,“再审审吧。”
既要再审,一行人在魏州便又多耽搁了两日。
回程路上没什么任务,祁崇归也没怎么约束下属,允他们在城中闲逛,日常消遣。
这日下值,王廊估摸着天快黑了,不是很想回住处跟那一群糙汉待在一起,想了想,便拎了酒壶上酒楼打酒喝了。
他本意打个酒就走,却正好碰上大堂里有说书的,说的正是前些日子冀州的事儿,刚说到“那晋国皇帝一看见国师脑袋,吓得脸都白了”。
王廊觉着有趣,就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几个小菜边吃边听。
“要说这晋国国师是怎么死的?嘿,那当然是太子杀的,太子怎么会杀了晋人的国师呢?”
说书人摇头晃脑地卖完关子,故意放慢了语速:“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大堂内众人俱都惊讶又了然地喔了一声。
王廊脸色骤变,端起瓷碗,将酒灌入喉咙,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一步一扭走了过来,在王廊对面坐下,一手支着下巴娇笑:“这位爷,似乎不太喜欢听这个故事?”
*
那个刺客终究是什么旁的东西都没招,只咬死了自己不知道。于是祁崇归放弃再审,并决定带着此人回程,等抵达丹阳时,已经是七日之后。
丹阳人多眼杂,戚绵早早换下女装,恢复了侍卫打扮,只是仍与祁崇归共坐于马车之内。临入宫的时候,戚绵才下了车,与人分别,转道回戚府去。
数月未归,她有些思念挽春了。
然而当她到了戚府门前的时候,却发现大门已锁,而且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戚绵心头一跳,顿时有了丝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她就被一群官兵模样打扮的人包围了。
“吾奉陛下之命,前来请戚大人入宫。”说话人扬了扬手里的圣旨卷轴,冷声吩咐,“拿下。”
戚绵乖乖顺从,皇帝来拿人,她不可能躲得开。
“敢问大人,可知在下犯了何罪?”
那人瞥她一眼,没有理她。
戚绵抿抿唇:“那大人可知,我戚府大门为何落锁?家父又在何处?”
“关牢里去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在牢里与他们团圆了。哦不,也有可能是在阴间……”那人哼笑一声,神色极为恶劣。
大概他们这等负责捉人抄家的小官,平生最有趣之事就是奚落这些一朝跌入泥潭的人了。
戚绵皱了皱眉,戚家这是犯了什么事?难道是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戚绵老老实实地由着他们为她带上手铐,由一辆简朴的马车送入皇宫。
行过一段路,马车停下,戚绵被那几个官兵移交给一个没见过的太监,由他领着步入了眼前这座宫殿的大门。
戚绵低着头走进去,按规矩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高座上的人沉默片刻,有女声响起:“是本宫。”
戚绵一惊,猛然抬头看去。
竟然是皇后?
皇后竟然见她一个“外男”?!
戚绵连忙低下头,复又行了一礼。她想,她大概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她嗓音清冽,恭敬拜道。
皇后轻笑一声:“戚绵,你可自己该当何罪?”
欺君之罪啊,她心里清楚着呢。
戚绵默默腹诽,却也明白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候认了罪。她被捉拿入宫,要不了多久,祁崇归肯定会发现的。关于她女儿身的事,他之前早就安排好了,只要等到他跟皇帝解释清楚,她就没事了。
但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皇帝说她的事,万一她在这之前被定罪了,到时候任祁崇归如何解释,皇帝也不好放她出来打自己的脸啊,想翻身岂不是难了?
戚绵定定心神,说道:“微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