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崇安帝有俩儿子,再半路冒出个年龄这么大的私生子不好听,于是过继给没儿子的弟弟。
一来堵住京中的流言蜚语, 二来也不至于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现在崇安帝俩儿子都没了,这私生子就成了唯一的血脉,没办法,不认他就得绝后啊!
退一步说,若陆峻铮是康王的种,崇安帝后继无人,就应当把皇位让给弟弟康王,康王同样没有其他儿子,届时皇位还是落到陆骏铮手里。
既然这皇位早晚都是这陆峻铮的,崇安帝宁可不要这面子,也非要认回亲亲骨肉,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散朝后大臣们私下纷纷三五成群地商讨了一番,一想到康王那憨样,让他做皇帝
得了吧,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懦弱昏君样。
再看看战功彪炳的陆骏铮,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众人不禁暗中感概,新太子真是走了大运。废太子与二皇子的皇位之争,却让他渔翁得利,这得前世做了多少的好事,攒了多大的福气呀。
说起来废太子资质平庸,性软懦弱,二皇子心胸狭隘,刚愎自用,而新太子虽流落在外,这些年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
这么一比较,或许于江山社稷而言,新太子是更佳人选。
于是大半尚未站队的朝臣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为了百姓的福祉,默认了新太子的身份。
也不是没人反对,但凡有哪个大臣跳出来的,下一刻便有新太子的拥护者出来弹劾,且证据确凿。
于是这些大臣不是被革职,便是被抄家流放,官职由新太子党的臣子顶上。
这一震慑使得众人捏了把汗,皆不敢再起什么心思。
原来新太子竟早有准备,要知道这些证据,一看就不是刚查出来的,谁知新太子党手里有没有捏着自己犯事的把柄?
而这些把柄,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崇安帝给新太子的
朝堂迅速被清理干净,在那道圣旨过后的第六天,册封仪式还没举行时,崇安帝又改了主意。
下旨三日后将禅位于太子,自己则以太上皇的身份,移居東宁宫静养。
好在这道圣旨前已有许多消息流出,众人不算意外。
崇安帝这几日宣召了一波又一波的重臣入宫,带出来的尽是圣上病重的消息,也透露过想要禅位的意思。
太医说圣上这病最忌讳费心劳神,若是保养得当,还有三五年的活头,若是不好好修养,怕是活不过这个月。
于是众人心中也都有数,离新太子掌权的日子不远了。
好歹崇安帝还在,朝中的顶梁重臣也都在,新太子掌权后牵制颇多,若是他行事太出格,不堪为帝,自有崇安帝约束新太子。
有了这层退路,众人对突然冒出来的新太子掌权也没那么大排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连太子的册封仪式都还没来得及举行啊!
离当初选的太子册封仪式的好日子还有三日,现在直接改成三日后新太子登基仪式。
因本朝并无圣人尚在世,新太子直接继位的先例,礼部和内侍监也十分头大,不得不连夜翻阅前朝典籍,精心拟订出一套新的章程来,以讨好新帝。
幸而陆骏铮要求一切从简,多余的繁文缛节皆剔除不要,三天的时间准备也足够了。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那日,皇戚朝臣的女眷皆被请入宫中,席瑾蔓为肃国公独女,自然也在列。
席瑾蔓跟着母亲周氏才进宫门,就看到有个手持拂尘、油头粉面的老太监候在宫门旁,身边跟着一帮小太监,后头停着两顶雕饰华丽的小轿。
那老太监拿帕子抹了把额头的汗,一抬头看到席瑾蔓母女二人,顿时一扫焉儿吧唧的模样,满脸堆着笑,颤着一身的肉往前跑去,身后跟着一帮小太监抬着轿子跟在后头。
席瑾蔓看着浩浩荡荡朝自己这边涌来的一拨人,被这阵仗唬了一跳。
什么时候进宫的官眷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哎哟,可总算让奴才等到两位贵人了,太子那里可还等着呢!两位贵人快快上轿吧。”
因吉时未到,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故陆骏铮暂且还被称为太子。
说着那老太监一甩拂尘,朝母女两人行了个礼,一副谄媚狗腿的模样。
听到“太子”二字,周氏牵着女儿的手不由紧了紧,转头睨了女儿一眼。
被娘亲这么一瞧,席瑾蔓倏地脸颊一烫,连耳根子都红了。
周氏循着旧例,从手腕褪下了个玉镯子,用宽大的袖口遮着包进了帕子里,客客气气地塞到了那老太监的手中。
老太监哪里敢接,一来二去的也怕惹人眼,周氏只得收了回去。
这老太监看着一副老好人好说话的模样,嘴巴却紧,根本探不到什么口风。
席瑾蔓往四周一瞧,只见周围的官眷们纷纷明里暗里瞧着这边的动静。
好在大伙儿今日都赶了个早进宫,此时周围人并不算多。
在宫门口不好逗留,周氏还想开口再多问些消息,就被老太监连声催促着上了轿。
毕竟在宫里,席瑾蔓也不敢撩起轿帘往外头瞧,等下了轿,才发现娘亲的轿子并没有一起过来。
抬轿的小太监已经离开,四周显然被清过场,那老太监引了席瑾蔓来到一处宫殿门口,留下一句“贵人请稍等片刻,奴才告退”后,便也匆匆离去。
宫殿幽静空旷,虽是白天,却仍点了数不清的蜡烛,照得屋中连个角落也看得清清楚楚。
席瑾蔓一眼便看到里头竖着的两根粗实的朱红柱子,上头雕了飞腾的龙凤,贴了金箔纸,栩栩如生。
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因着偌大的殿中几乎被搬空,便显得有些阴沉沉的压抑。
席瑾蔓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抬脚踏过高高的门槛。
几乎同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席瑾蔓本就悬起的心紧绷到极点,下意识惊呼出声。
只是才发出声音,便被一只大掌捂住了嘴巴。
身后的人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尔后把下巴抵在她肩上不肯离开。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近在耳畔,席瑾蔓这才停下挣扎,乖乖给他抱着。
其实陆骏铮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席瑾蔓便已认出了他来。
那个抱着她,和她后背相贴着的胸膛,太过熟悉了,从来没有其他人像这么亲密地抱过她。
陆骏铮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掌,趁着她转过脑袋向后看的时候,成功在她脸颊上偷亲了口。
本来陆骏铮只是望着眼前白白嫩嫩像块豆腐似的脸蛋,鬼使神差的亲了过去,也没过脑子,可亲了一口后,那又香又滑的滋味太诱人,又追着亲了两下。
“唔,四叔别闹了。”席瑾蔓被一连三下偷袭,慌忙偏过头躲开。“你先松开我。”
“可我还不想松开,再抱一会儿好不好”陆骏铮锢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声音低沉动听,“我很想你。”
席瑾蔓也不是非要不让他抱,只是许久未见,想转过身去好好看看四叔。
她也想他了。
其实这样见面席瑾蔓还松了口气。
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若是四叔在登基大典后单独召见自己,自己是不是要跪下同四叔说话亦或是今日根本见不到四叔
“可知此处是何地”
席瑾蔓被四叔拉回思绪,目光四处打量了会儿,摇了摇头。
宫里她本来就没进来过几次,这处宫殿她之前从来没来过。
陆骏铮终于松开了她,搂着她转身正对着自己。
四叔还是那个四叔,只是眉宇间的气势似乎更足了。
席瑾蔓看四叔虽嘴角噙着笑,可神色认真,不由有些紧张。
“这是长春宫的正殿。”陆骏铮顿了顿,执起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我们将来要住的地方,你可喜欢”
长春宫,自前朝起,数百年来皆是皇后所居的宫殿。
*
作为一国之君,陆骏铮二十有六,却仍孤身一人,更无一儿半女,不得不让众臣子忧心。
更重要的是新帝后宫空虚,便是将族中适龄女儿塞入后宫的大好时机。
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广纳后宫是收拢朝臣最容易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势头正旺的盼着家族能更上一层楼,势头衰颓的盼着家族能重返巅峰。
皇后之位和皇长子之母族,无论占哪一个,份量都足够了。
于是在次日,新帝登基后的首次朝堂之上,诸位大臣纷纷上奏,求新帝充盈后宫。
陆骏铮道:众臣言之有理。
转头便起草了他称帝后的第一道圣旨:
肃国公之独女,性秉温庄,度娴礼法,秀外慧中,柔嘉表范,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
众臣傻眼。
肃国公不是你兄长吗
肃国公的女儿不就是你侄女吗?
早听说肃国公的独女姿色卓绝,娇媚无双,你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皇位还没坐热乎,就敢枉视人伦纲常
你以为当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
大家在心里骂得起劲,自然也有人跳出来反对的,均被新帝驳回了。
传闻礼部尚书特意求见了太上皇,被太上皇指着鼻子骂了顿。
什么侄女不侄女的,那是我正正经经的皇室子孙,和肃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我看肃国公府的姑娘当皇后就很好,谁敢反对给我滚远点,外放的官位多得很,还怕你没地方去
关键是听闻太上皇被礼部尚书气得不轻,当场眼睛一闭就厥了过去。
现在谁也不敢再提这事,生怕把太上皇气得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气死太上皇,谁敢背这个罪名
反正传闻绘声绘色,大家也只能信了。
不过话说起来也是,新帝是正正经经入皇祠、上玉碟的皇子皇孙,和肃国公府有半毛钱关系
况且肃国公府的独女做皇后,也不是全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