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已注意到这位忽然而至的少女,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也不能怪他们稀罕,实在是这苑内通通是男的,忽然来了个雌性动物,就算是丑的,也会看多两眼,更何况,唐幼一只是身材短圆笨拙,脸还是好看的,霎时之间,整个院子竟静默了一秒,无数只或好奇或惊艳或疑惑的眼睛看向了唐幼一。
唯独孟鹤棠没有看过来。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那位身形纤细轻盈,容貌如珍珠一样洁净素雅的少男身上。
唐幼一睁着呆滞的眼睛,紧紧看着那位与少爷愉快攀谈的人。
不,他不是男人,是个姑娘。
虽然她身上还没有任何属于女子的曲线,甚至没有少女的娇态,但唐幼一就是一眼看出此人是女扮男装。
她是怎么做到女扮男装混在这里的?他们看不出她是女的吗?
最令唐幼一惊诧的是,根据少爷那专注的神情可断定,此人对少爷来说,非同一般。
忽然而至的惊与痛,令唐幼一的圆脸瞬间涨红,杏眸更霎时浮出疑似泪液的雾气,迫不及待的脚步再次变得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父母实力护崽!哎,咱们女主长得太欲了~剧情节奏会持续加紧加快!
第6章 送上门的丑角
“这位姑娘……”有人向她走了过来,声音谦和温柔:“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唐幼一水眸流转,没看他的脸,视线扫到那人的缥色衣衫,分辨到他是此院的书生,便机械地矮了矮身:“我……我有事想找少爷。”说完,视线就又回到不远处的孟鹤棠身上。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孩儿的稚气,由她那张饱满莹润的小嘴吐出,是谁听了都忍不住想怜爱,登时围上来数位书生,凑着垂涎的眼睛,直往这位圆乎乎的少女身上瞧。
她不在意这些无礼的目光,她在意的是这些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害她快看不见少爷了,直踮着脚尖往孟鹤棠那边看。
见她喊孟鹤棠少爷,那人瞬间明白她的身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与人聊得极投入的孟鹤棠,嘴角略勾了勾,转回来对唐幼一道:“你家少爷正与他的白月光风花雪月中,姑娘若是要紧,不妨告诉本少爷,本少爷乐意帮上点儿忙。”
“白月光?”唐幼一呆呆念着,向男子投去懵懂的眼神:“什么是白月光?”
她那双如同笼罩着一层青雾的杏目好似一潭与世隔绝的神秘湖泊,被这样富有魔力的眼眸静静注视,令原本一脸痞笑的男子神色一醒,出现了一丝吃惊。
这小姑娘家家的,居然长着一双天生的媚眼。
他心里纳罕着,视线往她身上一扫,眉头忽然嫌恶一皱。
含胸,高低肩,脖子前倾,体脂量达到40%以上,哼,原来是个暴饮暴食的货,白瞎了这么好的颜值。
这一番吐槽仅在男子一个扫眼内结束,他勾了个玩世不恭的微笑:“白月光啊……”吊梢丹凤眼朝那头高谈阔论的孟鹤棠瞟了瞟,举扇挡嘴,神秘兮兮地凑到唐幼一的耳边,一字一顿道。
“就是男人撸管时,幻想的对象……”
旁边几位书生听到了他说的话,好奇心大起地齐齐挤来:“撸管?什么撸管?”
“诶?钟公子,你是说鹤棠他要撸管做笛子吗?”
“撸管为何需要幻想对象?他那么自负,幻想对象定是他自己吧?”
姓钟的男子听着这乱七八糟怪恶心的话,不耐烦地抖掉肩上的手:“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众书生嗤之以鼻:“又倚老卖老,钟公子不就是比我们大半年嘛,至于一天到晚充大头么。”
男子恶狠狠瞪他们一眼,老子三十了!能做你爸了!要不是倒霉穿到了这个弱柳一样的公子哥身上,老子此时正穿着皮夹克开着兰博基尼去夜店泡妞呢!
此人叫钟静,莫名其妙地从未来现代世界穿越到了古代北翰一位也叫钟静的十五岁少年身体里,这名少年身体羸弱多病,系统没有给他什么任务,只是提醒他,这具身体活不过十八岁,他若能想办法活过十八岁,后半辈子必福禄康寿。
上辈子钟静是有九年资质的健身教练,拥有一身健美撩人的肌肉,所以刚才一看到唐幼一,职业病便立马发作,对她进行了个体型体脂3D扫描。
刚穿到这个少年身体时,钟静窃喜地差点要放鞭炮,这难度系数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学题目。可没想到,穿来第二天就把自己脚踝摔折了,被一个孩子撞了能头昏眼花一个月,一点花粉就让他的鼻子在整个春天无法呼吸,甚至抬一个西瓜,都能闪到腰,可见这个少年的身体素质有多差。
如今他十七岁,还有不到一年便十八了,两年从未间断的病痛早教会他怎么做人,衣食住行永远以安全、保健、舒适为唯一标准。就这样,曾经霸气侧漏,天天凹八块腹肌人鱼线的他,硬是逼着变成一个缠绵床榻的小病娇。
系统曾说过,他需要找到一个钥匙,有了这个钥匙,他就可以获得重生。可这个钥匙究竟是人还是物呢?
至今一无所知。
等钟静将注意力放回唐幼一身上,刚瞥到她朦胧的大眼里,摇摇欲坠的水珠,她忽然就越过他,在他微讶的目光下,拨开那些越发靠近的书生们,走向了孟鹤棠。
只见,她在距离孟鹤棠两臂之外的侧边站定,距离很近,可以听见他和那个白月光的对话,像是在谈论他们认识的一位夫子。
“梁夫子真的是全洛湖最有君子风度的。”女扮男装的人在不紧不慢地说着。
逞她话音一停,唐幼一即向孟鹤棠矮身行礼:“幼……”
“你怕是要笑死我!”
声音却被孟鹤棠恣意的笑骂盖了过去。
只见他荒谬地重复着那女子的话:“你认为梁山伯是全洛湖最有君子风度的夫子?”
“幼一拜见……”唐幼一继续试图插入他们俩人的谈话之中。
“对啊。”那女子被孟鹤棠夸张的模样逗地忍不住一笑,嘴角两边立马浮出两只小小的,甜得像糖的梨涡,瞬间让她淡雅的面容俏丽许多。
“少爷……”
“他从来不会为难学生,明知被捉弄了,也从不置气的。”女子含笑继续说着,那双灵巧的丹凤眼大大方方地与孟鹤棠专注的目光对接着,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不能让他们两人断开这相交的视线:“你在洛湖还不够久,自然不够了解。”
“是这样吗……”孟鹤棠拉着声音皱眉道。
唐幼一见他似要进入沉思的样子,立即急切地提高声音唤他:“少爷。”甚至,还勇敢地向前走近一步:“幼一有一事求您帮助!”
这次,孟鹤棠终于有了反应。
可他并不是看向唐幼一,更不是对她说了什么,而是抬手朝她敷衍地挥了挥,继续对他面前的那个人说道:“我明白了,梁夫子这是见人下菜碟,只有你在的时候他才会风度翩翩。”
唐幼一张着唇,睁着没有灵魂的大眼,像块冰冷的石头僵立在他们两人的身旁。
他朝她敷衍挥来的手,就像在往她脸上挥武着耳光,清楚地告诉着她,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贱奴,不配得到他的注意。
唐幼一双颊火辣辣地疼,身上却不断涌着阵阵的恶寒。
与孟鹤棠攀谈的女子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唐幼一,眼角余光将她打量了一下,发现她穿着下人的粗衣布裙,又不见孟鹤棠理睬,便也跟着不理。直看到她接二连三被忽略,卑微可怜地叫人看不下去了,才朝孟鹤棠唤了声:“哥。”
这一声呼唤,倒是让孟鹤棠立即收了话,并温柔地发出一声好听的“嗯?”
那女子俨然很喜欢他这样迅速又贴心的回应,洁净的脸上再次绽出梨涡,伸出皓白如葱玉的手,指向一旁的唐幼一:“你家下人有事找你。”
孟鹤棠眉目一醒,当真是经她一说才知身旁还站着其他人,即略显不耐地扭头过去:“何事?”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撞上一双湿漉漉雾蒙蒙,好似里面飘着雨的圆圆杏目,令人望之深陷,想要将她怜惜呵护。
没人能忽略唐幼一异于常人的美,孟鹤棠也不无例外。
在看见她的那一瞬,他神色明显一滞,就好像一支不停书写的笔忽然断了墨,纸上出现了猝不及防的空白。
这只发生在一瞬之间,紧接着,他就恢复了大家熟悉的桀骜不羁,并发出一声听着赞叹,实则鄙夷的惊呼:“哟,吓我一跳,这么标致的姑娘哪儿蹦出来的?”
周围的学子显然非常很习惯孟鹤棠这样轻佻的调皮话,都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连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也逗地大乐,看着唐幼一掩嘴直笑。
仿佛唐幼一是送上门来给他们逗个乐的丑角,无人在意她怔愣发青的脸色,更无人在乎她的身躯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地,剧烈打着寒战。
“好了你们。”
最先看不下去的人是那位第一个过来和她说话的男子,那张细长透着病色的俊脸难得出现严肃,正想再斥责两句,那个白月光也跟着站出来打抱不平了。
“别取笑她了,她都快要哭了。”她担忧地看着已经把脸垂到了胸口的唐幼一:“哥,快问问她有什么事儿吧。”
孟鹤棠轻咳两声,终于收回嬉皮笑脸,目光疏冷地看着唐幼一道:“说吧,找本少爷什么事?”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走水啦!走水啦!后院走水啦!”
丝竹声与欢声笑语顿时消退了下去,大伙儿的注意力都不由转向后院方向,果然,那头的房屋映着火光,浓烟滚滚,看起来是火势不小。
“后院不是距离我们这儿很近吗?要不要躲躲?”“喂,书院下人很少的,那点儿人够灭火吗?”“后院是下人干活的地方,你说下人少,那就代表不会有人伤亡了,因为他们今晚都在前院干活呢!”
在大伙儿望着火光七嘴八舌的时候,没人发现唐幼一冲出门的身影,也没人留意到“砰”的一声脆响,她在拐角处与一个拿着盘花生米的书生相撞跌倒的模样。
要不是那名书生对着唐幼一指鼻痛骂,叫骂声尖锐恶毒,引起了孟鹤棠的注意,他不会看见她狼狈扶地而起的身影,也不会瞥到她额上淌下的鲜血。
然而没能看到更多,她的身影就无声地在那个阴暗的拐角处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拿男配皮了一下~~~以防引起小可爱的不适,我必须要在这里解释一下钟静对女主身材的那番评价:【含胸,高低肩,脖子前倾,体脂量达到40%以上】
乍一看很吓人对不对?其实这真的是我们现实世界里的健身教练对所有微胖人士的苛刻评价,是他们行内的术语。只要你没有练过舞进行过身体管理或参加专业健身运动,即便你看起来非常正常,健身教练都能一眼看出你体型的微缺陷。所以,嘿嘿,咱们唐幼一并不是钟静说的那么丑陋不堪~~她就是一个微胖的铝孩纸而已啦~
玻璃渣基本都在这一卷,我保证不会很多!
第7章 披麻戴孝
爹娘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奔跑的唐幼一坚定地默念着。
爹娘那么勤劳,那么善良,从未害过任何人,上天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绝对不会!
然而看到刚刚还有父母等着自己回去的房子,已被火海吞噬,唐幼一就害怕地哭了:“爹——!娘-——!你们在哪儿——?”寻找着爹娘的身影,期待爹娘先发现她,喊她:幼一,爹娘在这儿。
她拉住每一个身边的人问:“我爹娘呢?可有看到他们?我爹生病了,我娘是不是带他找大夫了?帮我找找他们好吗?”
可他们只会沉默地拿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即不告诉她爹娘在哪,也不帮她一起寻找他们的下落。她早就知道,书院里的人有多么冷酷无情。
她几乎寻遍后院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爹娘,除了一个地方她还没找……
婆娑的视线,再次投向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爹,娘,你们在里面对吗?
她冲向火海。就和幼小的时候,看到爹娘向她张开宽大的双臂便会本能地蹬着小圆腿扑过去一样。
可不知为何,不管她怎么跑都跑不进去,她的身体被一个宽大的力量紧紧裹住了,连她模糊不清的视线,也被不知什么全部遮盖。
她拼尽全力地嚎叫挣扎。
爹娘,女儿错了。
女儿不该离开你们,你们原谅我,快回来吧,求求你们……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她失去所有力气,意识飘入虚无之中,那紧紧包裹她的宽厚物体始终纹丝不动,未曾松开一点点。
——
自此,唐幼一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毕竟除了人命,衙门的人第二天就上门来做事故勘查了。
人若是死于意外,做个记录,让死者家属签个知情书,对其勘查结果表示无异议便可。
可要是死于谋害,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完的事儿了,需按照刑事案的一套流程进行繁琐冗长的审查,然后再让捕快缉拿凶手,最后经过衙门公堂的传唤审判才能结案处置凶手。
最后的最后,不管破案与否,都向衙门缴纳破案经费,案件越复杂时间越长,数额则越大。
这对孟均来说无疑是从天而降的炸弹,不管人是怎么死的,书院的名声必受到影响,搞不好最后还要花钱买单,肉疼地孟均恨不能时空穿梭回去,亲自将唐有生两夫妇从火中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