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在他看书时,不许在藏书阁发出任何声音。
譬如不许老跟着他,他最讨厌跟屁虫。
最绝的是,不能进他卧室,就算进了,也不许碰他的衣服,不许靠近他的床榻,不许动他桌案的任何东西。
白鸽愣愣听着,脸默默红了,问张姝,那,梳头捶背这些呢,颂黎要做吗?
这时颂黎刚好进来,张姝便直接问颂黎,颂黎听了直捧腹大笑。
他说你看我们家下人有女的吗,就算有也最多是做饭的,屋里是严禁女子进入的。你看,他不是不许任何人进藏书阁吗,除了我和白鸽。因为我们少爷他不需要贴身丫鬟,从小到大都没这习惯。你方才说梳头捶背……哈哈哈哈!我家少爷最讨厌就是别人碰他身子了,你敢碰他,他不把你抽的爹娘不认。
听到这里,白鸽脸已经涨的通红,心也变得暖暖软软的。
张姝和颂黎定想不到,他们所说的这些,都是白鸽的日常工作。
白鸽想立刻回去藏书阁,又有些踌躇丢脸,磨蹭犹豫之下,竟在这里睡着了。
没想到,那个将他特别对待的男人,居然直接过来寻他,此时就站在他面前,叫他怎么能不紧张。
“想去哪个铺子?”
白鸽有些愣,朝他抬起了一双迷茫的眼睛。
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他刚睡醒的原因,这眼睛,朦胧的如罩着一层青雾,望之晕眩醉人。
孟鹤棠错开了视线。
“书肆如何?”
这时白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回头,点了点。
孟鹤棠垂手,转身欲走向阶梯。忽然,他脚下一滞,回头看去。
一只小手在拉他的衣袖。
“还有事?”
白鸽急忙转身去拿放在桌上的纸笔,在上面快速地写了一行字,递给他。
我能搬到唐宅右侧阁楼,里边的小房里住吗。
孟鹤棠看着那行字,朝白鸽抬眼,看到一双带着一丝忐忑,一丝局促的晶亮大眼。
孟鹤棠拿纸的手指摩挲纸页,发出揉动纸页的清脆声响。
“可以。但是,不能移动毁坏里面的任何东西。”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口,听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白鸽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孟鹤棠回到卧室,将门紧紧关上。他没点灯,借着窗口泻进来的月光,走到柜子上,拿出了一坛酒。
撬开密封的封盖,一阵浓郁的梅香扑鼻而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黑暗中,慢慢细饮,感受梅花酒从唇上淌到舌间,再由喉中缓缓滑到胸口的爽辣,馨香感。
他觉得自己已经耐心地喝了很久,其实只是一小会儿。
当他将第二杯饮尽,他已经坐不住,提着酒,大步走到墙角,按动开关,推墙而入。
他已经将近半年没进来了。
当他弄丢了她之后,他没有勇气再使用这个泉池。他一度想要将这里封死,又怕她突然有一天,会为了这个泉池偷偷回来。
幸好没有封。
里面一切如常,他的心却从未如此激烈跳动。
他提着酒坛,坐在黑暗的池边,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那面晶石墙,上面亦是一片黑暗,和这些日子里,他苦涩昏暗的世界一样。
他在等待一个人用一把火将这黑暗驱赶。
然后再拿着那把火,从里面走出来,来到他的身边。
忽然,他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声响。
是关门声。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叹息。
就从墙的那边传来。
一阵窸窸窣窣,像是整理东西的声音,然后咚咚咚,是光脚走在木地板上声响,从房间的这头,走到那头。
就是不往墙后面这个等待着她的男人这边走。
这时,他听见一阵水声,似乎在洗脸。
紧接着,黑暗的墙壁下端,缓缓有光亮出现。
孟鹤棠在黑暗里,紧紧看着这光亮,随着墙上巨画缓缓上升,越来越大。
一双着着单薄亵裤的腿,也在光亮中越现越完整。
接着是细软的腰,上下拉动着绳索的一对手,以及一只紧窄的肚兜。
眼看就要露出那人的脸了,孟鹤棠此时已浑身发烫,澎湃的血液在体内流动地太快,令他脑袋微微发晕。
忽然,那片巨画只拉到了一半,里面的女人就停止了拉绳索,巨画下端,堪堪停在了女人的锁骨上。
孟鹤棠愕然,看着那女人放开绳索,缓步走向床榻。
她这是……
女人在床沿坐下,接着面向着墙这边,缓缓躺下。
孟鹤棠呆呆看着那个像只小猫一样懒懒半蜷着身子,枕着一只手,眼睛望向这边的女子,眼睛状若痴迷,一瞬不瞬。
他是喝了酒,但是,他不会看错。
这个女人,是幼一。
她头上还束着方才在书肆里,那个少年的发髻,她床榻边的衣架上,挂着那少年的长衫,倒在床脚边的那对鞋子,也是那个少年的黑布鞋。
可她就是幼一。
她有些焦躁,身体不停转变躺卧的姿势,一时趴着,一时歪着,没有一刻停顿。
但翦水般的黑瞳始终投视着这边,和他一样,眨也不愿眨。
她在等待。
和他方才在等待她一样。
孟鹤棠颤抖的嘴唇上,滑下了一道水痕。
他撑地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墙那头,趴在床上的唐幼一,方才还放松愉悦的神情蓦然一凝。她看到方才还黑洞洞的墙,蓦然出现了一截男人的长腿。
那双长腿就立在墙后面。
唐幼一慌忙从床上下来,踮着脚尖飞快地去拉升巨画的绳索。
她实在太兴奋,太期待了,一边拉绳索,一边先弯下脑袋去,大大咧咧地凑到墙上看那人越显越多的身躯。
当看到他整齐的衣襟,还没看到他的脸,唐幼一拉画的动作微微一顿。
奇怪了,他怎么没脱衣服。不应该啊,每次他都是光.溜溜来光.溜溜去的。
难道不是孟鹤棠?
唐幼一趴在墙上认真看那人的衣服。确实是他,这件衣服,是她昨晚帮他备好,挂在他衣架上的。
这时,她发现眼睛正前方的宽大胸膛,在深深起伏。
接着,她看到他抬起了手,开始解衣带,接着解盘扣,一颗接一颗,动作很迅速,没一会儿,外衫便给他脱去,接着是亵衣……
唐幼一着迷的不行,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讨厌极了这个人,对他干的所有勾当都恨的牙痒痒,知道他痛苦知道他难受也不想让他理他。
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对他的美貌,对他充满力量的肌r欲罢不能。
且占有欲越来越强。
那天只是看到他被张姝,她就醋得不行,恨不得冲过去直接咬他一口。
唐幼一不知道,那副画是挡着那人的脸,但是,却没挡住她的。
她这轻咬下唇,一双晶亮黑眸紧盯着男人身躯的表情,尽数地落到了墙后面人的眼中。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小馋猫,在盯着人打开香喷喷的饼盒子,期待着里面饼干的模样,期待着那饼干的香气,以及期待着能分得一块品尝。
馋地那样纯粹。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真的太直接,男人的动作愈发凌.乱,失去了镇定,手臂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一片细汗布满了健.硕的身躯,能看到他的坚忍,他的迷.乱。
随着衣物委地,盒子终于打开,小馋猫终于看到了里面盛装的饼干。
这饼干显然也很希望唐幼一能将它品尝,在向她展示着它的美味,在诱她别客气,它等的就是她这样的小馋猫,最后一口将它吞吃更好。
唐幼一看得面红耳赤,浑身发软,羞耻地紧紧捂脸,掌心处发出长长的一声闷呼。
她也不知这是为自己感到羞耻,还是为他……诶?不对!
唐幼一突然清醒过来。
他为何站在墙边做这种事?
唐幼一忙不迭要去拉那绳子,想看看男人的脸。
忽然,她就尖叫了一声。
因为她发现那男人的脸不知何时弯了下来,那双乌黑墨瞳,在看着墙后面的她。
唐幼一脑袋嗡的一声,混沌地无法思考了。方才还红润的脸颊,此时是惨白一片。
他看得到她。
他那双鹰枭般的眼睛,能穿过墙看到她。
唐幼一蓦然想到自己正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一把搂住自己。
可就她那双细瘦的手臂,根本就抱不住她异常傲.人的春.光。
她慌忙抱过被子,胡乱地遮住自己的全身,连自己的脸后一并遮住,只留一双涌泪的眼睛露在外面。
墙后面的人看到她惊恐的模样,不安地扶着墙对这边喊:“肉一,我过去可以吗?”
含泪的大眼冲他大力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