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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_分节阅读_第60节
小说作者:山间人   内容大小:383 KB  下载:姝色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7-10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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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显脸色一白,下意识捏住衣摆,颤抖道:“朕惭愧,是……昨日午后所绘……”想起方才一回殿中,便有一宫人在耿允耳边低语数句,不由越发惊骇。

  耿允阴鸷眸光凝视他片刻,直至他腿脚发软,身形摇摇欲坠时,方缓下脸色,作亲切状,笑道:“臣早劝过陛下,玩物丧志,午后正该是发奋读书之时,怎可用来画帛画?”

  他说着,竟在刘显惊恐目光下,伸出手去,触上其头上那顶通天冠。

  “大司马!”章后见状,不知耿允意欲何为,也少有的沉不住气,大喝出声。

  耿允面不改色,却到底也未做什么,只替刘显稍调整那顶帝王通天冠的位置,意味深长道:“陛下,此冠重,戴之须谨慎。”

  刘显已连站也站不住,瞪大眼惊恐望着耿允,自牙缝中挤出一句:“朕谨记大司马教诲。”

  耿允这才满意,垂眸冷冷瞥他一眼,面上是毫不掩饰讥讽的笑意,挥袖扬长而去。

  待那身影消失在殿外阶下,刘显方浑身脱力般手脚虚软的坐倒在地上,苍白年幼的面上闪过恐惧与委屈,最后化作一声呜咽,转身冲高座上,被阴影遮挡面容的章后唤“母后”。

  章后亦因方才那一幕惊得心有余悸。方才,她险些以为耿允一时忍不住,要将刘显置于死地。

  她未理会儿子的呼唤,大口喘息着,片刻方平静下,板起面孔冲仍坐在地上的幼子道:“陛下是天子,天子当有气势威压,能驾驭臣子,怎可如此软弱?”说着,她冲一旁欲上前搀扶的宫人道,“不许搀扶,教他自己起来。”

  刘显已哭得与寻常小儿无异,可久久无人安慰搀扶,委屈又敬畏的望一眼上座的母亲,方踉跄着爬起身来,跌跌撞撞走上阶去。

  章后终究心有不忍,暗叹一声,将小皇帝搂入怀中,安抚道:“陛下莫怕,他是臣,陛下是君,君臣有道,他总是要听陛下的。”

  刘显涕泪横流,以袖擦拭,一副狼狈模样,又令章后才升起的怜悯散去许多。

  她放开手,蹙眉道:“陛下方才给了赵姬什么画?”

  刘显抽噎半晌,渐渐止住哭,羞愧的低下头,嗫嚅道:“母后,我……我想提醒阿姊,要小心大司马……”

  说着,他将那画上之物说出。

  章后不言其他,只冷声提醒:“陛下是天子,该称‘朕’,更不该唤赵姬阿姊,那是萧王后。”

  她说罢,却陷入沉思。

  耿允觊觎赵姬,此事她早已知晓。以今日之情况,刘徇握有重兵,又是刘汉宗亲,当不会轻易投入耿允党羽间。然她这个太后,又因刘徜之死与其结怨,他虽未曾表露半分仇恨之意,却不能令她全然放心。

  尤其,先前还有自信都传来的消息,姜太常之女暗害刘徜遗孤,刘徇不顾旧时恩情,竟对她施以严刑,可见其对至亲之人如何珍重。

  想起先前命人杀害刘徜一事,章后后悔不已。

  当初,她表面依附耿允,实则暗中培植党羽,以待来日压制耿允,将大权收回。可耿允此人性多疑,兼刚愎,要在他眼下行事,需得其全然信任。情势逼迫下,她方以诛杀刘徜来取信之,又因其素爱娇柔美人,便欲将赵姬嫁之。

  奈何后来事出有变,赵姬嫁不得不嫁给刘徇。

  她本并未在意,仍暗中培植亲信,却低估了耿允的疑心。

  这二年来,他屡屡怀疑她将亲女嫁给刘徇的用意,又派人重新给赵姬卜卦,所得之谶,皆未有克帝星之言。后又派亲信光禄大夫王卓亲至信都,带了一副赵姬画像归来,更教其笃定,她这个太后,先前根本便是欺瞒于他,从未有真心嫁女之意。

  如此,他疑心一日胜似一日,处处作对,竟将她多年的苦心经营,毁去大半。

  目下,她与少帝在朝中几是孤立无援,十分被动。若此次能利用赵姬再激耿允与刘徇二人间的矛盾,令刘徇站在她这一边,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这般一想,她美丽的面上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冲刘显道:“陛下做得不错,只是往后需记得,行事前,务必先告知母后。”

  今日那宫人大约未在画中瞧出端倪,这才未惹来麻烦。

  刘显抽噎着,怯懦望着母亲,默默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一更吧,十一点半之后还有个短小的二更。感谢在2019-12-27 23:15:08~2019-12-28 21: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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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高庙

  这日, 刘徇入书房不久,便又出府去了驿站, 与郭瞿等人交代些事宜后, 再归来,仍是闷头入书房, 就连用餔食时,也不露面。

  婢子们这才察觉出,此次刘徇怒火之盛, 望向阿姝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怜悯。

  阿姝也不主动去劝,只令婢子将饭食送入书房中,自己则留寝房独食。一顿饭食,因少了人陪伴左右,颇寂寥无趣。

  此处非信都久居之地, 无日常杂事需处置, 她一时无事, 便自寻乐趣,命人取针线来,难得邀了三两亲近的仆婢坐在廊下, 边观夕阳,边绣起香囊来。

  这一回, 她打定主意, 要沉心静气,仔细的绣个可入目的香囊来。

  婢子们先还恐她心中烦扰伤感,不大敢说话, 只小心翼翼的一面指点,一面暗中观察。然瞧她除眼眶稍有红肿外,竟是神色如常,镇定自若,时不时还能露出几分微笑,这才渐渐放下心,边做活,边如常说笑。

  不一会儿,院中廊下,便已是一番祥和之相。

  直至夜幕初垂,阿姝也觉眼神有些累了,方耍赖似的将手中针线丢回匣中,红唇撅起,眼波流转,不满道:“太难了,我绣了一个时辰,怎才绣出这一点来?”

  其中一婢闻言掩唇笑道:“王后作画时,十分耐心,怎到做针线时,却急躁起来了?”

  阿姝双颊染上点点红晕,不满道:“针线与作画如何相同?一个有意趣,一个只考验眼神与耐心罢了。”

  那婢取出她们早已做好的绣物,道:“王后贯会说话,婢不知两者如何不同,却知这香囊若绣得好,也能将王后的画一一绣出来。”

  阿姝望着她们的绣物上细密精致的针脚,又是一阵面红,正待辩驳,却又听一婢道:“王后若不想绣得这样费事,便是粗略些,也无妨,毕竟无论绣出如何模样,大王定都是愿戴的。”

  此不过平日常说的戏言,眼下却惹众人一静,纷纷望向阿姝。

  那婢自知失言,忙起身行礼,惶恐道:“婢一时无状,请王后责罚。”

  一经提起刘徇,阿姝忽然兴味索然,面上笑意与羞赧也暗淡下,冲那婢子寥寥摆手,道:“本也无大错处,不必惊恐,只是往后记住了,莫妄言。”说罢,她忽然又笑了,半戏弄半肃然道,“小心教大王听去,直接将你赶出去。”

  经她这一搅,方才凝滞的气氛才又恢复欢快。

  只是阿姝已无兴致,遂起身入内,亲自将箱笥中整齐折叠的诸侯王冕服取出,以香熏之,待平整干燥,暗香浮动时,方命婢子送入书房中:“诸侯毕至,明日便要随陛下入高庙祭祀,大王需着冕服。”

  说罢,又将自己的王后助蚕服取出,如法熏衣。

  那婢出来后,道:“大王令王后备好助蚕服,明日不可误时。”

  阿姝但笑道:“知晓了。”

  她望着那婢又匆匆去书房回报的背影,一时只觉好笑。同在屋檐下,两厢说话,还需由婢子代劳,教寻常百姓瞧见,只怕要嘲他们权贵之家奢靡无度吧。

  然唇边笑意转瞬即逝,她寂然垂目,将已熏好的衣物悬于墙边,细细抚平边角,便自去盥洗,预备安寝。

  待她卸下簪钗,方才那婢又匆匆回来道:“大王令王后不必苦等,可自安歇。”

  阿姝自铜镜中望她一眼,淡笑道:“知晓了,我不苦等,一会儿便入寝。”说罢,净面漱口,入内熄灯,上床入眠,丝毫未有犹豫。

  倒是书房中的烛光,直至月上中天时方熄。

  分明第二日一早需起身,刘徇却怀着满腔无处安放的怒火与恨意,睡得十分不踏实。第二日天还未亮,只闻第一声鸡鸣时,便又醒来。

  因睡意全无,他一骨碌起身,先点灯读两卷书,见时辰将近,用过婢子送来的朝食,方自行穿戴好一身冕服,缓缓出屋。

  屋外,阿姝披缥绢深衣,配黄金白珠绶带,发戴帽簪珥,一身贵人助蚕装扮,亭亭立于屋檐下,仿佛已等候多时。

  她并非头一次这般穿戴,去岁秋狝时,她便穿这一身助蚕服于檀台观赛。那时已是令人惊艳,过目难忘,如今数月过去,她身量又抽了条,愈显骨肉匀亭,本就娇艳的模样,更添了几分风姿韵味。

  刘徇眸中闪过微光,不过一瞬,便恍若未见般移开视线,淡淡丢了句“走吧”,便大步先行。

  一车一马并数十随从,不急不缓行至高庙。

  高庙乃指刘汉高祖之庙,由文帝所设,本在当年高祖斩白蛇起义之芒砀山处,长安这一座,则是为便历代天子祭祀而设。

  此时值汉室国祚经十数年动乱后,初现平定之相,今日前来之刘氏宗亲,自然对先祖敬畏异常,甫入庙中,便个个肃然不语。

  天子年幼,却要肩负主祭之责,着实令人担忧。幸有奉常在旁,一路牵引提点,方自省牲、三献、奏舞等,皆未出差错。

  待一应章程皆过,已是许久之后,浩浩荡荡一众人,散作两列,只等着天子舆架先行离去。

  天子一去,余下诸侯便寒暄着向外去。

  本为同姓,奈何历经数代,血缘之谊寡,也说不出许多话来。此中,唯刘徇手握权柄,声威颇显,是以不过片刻,便为许多人众星捧月般围住奉承。

  阿姝本立得距他一丈,因旁人骤聚,倒令她显得远了。她未与旁的妇人多言,先行至马车边,预备在车中等候。

  岂止方要登车,却听一道熟悉嗓音,自身后传来:“阿姝——”

  阿姝步履微顿,回首望去,便见一真定王太子刘安,正满面温柔笑意,冲她行来。

  他仍是面如冠玉,清秀俊俏的模样,原本苍白的面色,因心绪飞扬而添了几分血色与生动。似是差距阿姝微凝的眉眼,他笑容一滞,于她面前三步外停下,稍有羞意道:“是我的错,不该再唤你阿姝。只是上次一别,已是许久,我一时欣喜忘形……”

  阿姝冲他微笑点头,便略侧身,不愿多言,更不愿看他原本欣喜的面容逐渐暗淡。只是见他也未离去,方将目光自他身后随侍流转而过,道:“太子今日怎一人前来?”

  刘安闻言,目光黯淡,隐有忧虑,道:“父亲自去岁腊月,便忽然染疾,此番入朝,也是特奏明陛下,由我代朝。”

  原来是刘延寿病了。阿姝遂好言慰问一二,正欲借故离去,却见本为众人围住的刘徇,不知何时已渐行近,正一言不发望着她与刘安。

  ……

  刘徇经一夜辗转,虽还怨阿姝心肠冷硬,不能体谅他长久以来,尽力忘怀仇恨的痛苦,反拿刀捅他心窝,到底也因孤枕难眠而淡去许多。

  清晨,又穿上昨日经她手熏过的衣物,只觉幽香如故,干燥舒适。再见立在外,恬静柔婉的她,胸中已有意动。

  她一向心善,先前许多事,本也是他先对不住。

  方才自宗庙出时,他已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只要二人往后绝口不提此事,他仍能如从前一般待她。都道女子一旦有了子女,便会一心留于家室间。到时,他再令她生下一男半女,不怕她不彻底臣服。

  须知,他虽善隐忍伪装,却仍觉得一边在她面前作疏冷状,一边在旁人面前露出另一副谦和面孔,着实困难。

  这样一想,正觉胸臆渐平,连步履也快了些。

  可还未走近,便见阿姝身边立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二人正相谈甚欢。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许久以前,便对阿姝心存妄念的刘安。

  作者有话要说:  祭祀这个,杜撰部分很多。感谢在2019-12-28 21:17:48~2019-12-28 23:1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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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密谋

  刘安犹未察觉身后注视的双目, 只不自觉又行近一步,苍白面上红晕更甚, 眸中闪光, 直直望住她道:“阿姝——王后,先前在信都之事, 我都听说了,你……受了委屈。我知你与萧王婚姻,原系被迫, 若你难以为继,可……可来寻我,我,我定会帮你的!”

  阿姝闻言,不由蹙眉, 方才温和的面色也淡了许多, 正欲出言, 便见刘徇已大步行至她身前,将她挡在身后,毫不留情冲刘安道:“太子何出此言?我妇难道未同太子说过?我二人的婚事, 本也是她心甘情愿,主动请嫁的。”

  刘安浑身一震, 目光仍紧紧凝视阿姝, 仿佛在等她否认。

  刘徇也挑眉望向阿姝,面上从容,黑沉沉眼眸中却掩藏着几分焦躁。

  阿姝不与刘安对视, 只垂眸道:“当初的确是我说服阿兄,同意将我许嫁大王。”

  此言既出,刘安面色陡然泛白,双眉紧蹙,喃喃道:“怎会?我听说,分明不是如此……”

  刘徇重又移步,将阿姝完全笼罩在自己身后,勾唇意有所指道:“不知太子从何听信的谣言。我知太子少时,曾与赵姬有过数面之缘,然如今赵姬为我王后,她的事,不便劳烦太子挂心。”

  “数面之缘”四字,令刘安感到格外刺耳。

  他方才因激动而生出的红晕彻底消失,苍白面容略紧绷,双唇张合蠕动片刻,终是没说什么,淡淡点头道:“是我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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