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语气不变,面上还是柔柔笑着的模样。
不等孟婧瑶收拾惊讶的神色,她又接着道:“夫君在外面做的事我是不清楚,但总有他的道理,我内心里自是支持他的。
听他说最近是忙了些,等过些日子忙过自然就有时间陪家人,我倒是能日日都见他,只是他自责不能日日都在父母亲跟前尽孝。”
说到后面沈华柔不再看别人,低垂了眼,在众人看来是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她已经红了的眼眶。
实际上,沈华柔是在平复情绪,平复贺元凌不在那十来年的委屈苦楚。
其实,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除了初时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惊讶,之后也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感触。
她说的对,没有男人们在外努力,哪有他们在家里喝茶赏花的悠闲?
他们住在石桥村,就算不是每天都出门但也知晓村里的妇人都是要跟着男人下地干活儿的。
到了农忙的时节,便是未出阁的姑娘,甚至孕妇小孩儿都要下地帮忙。
正是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知晓了,所以更易生感触。
气氛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还是老太太出言打破僵局。
拉着沈华柔的手紧了紧,又抽出被外甥女抱着的手臂,伸手来轻轻拍着沈华柔的手背。
“瞧瞧你还不是向着他,元凌是有福气的孩子,娶了你这个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的妻子更是他的福气。
但我当母亲的心里有数,他敢惹你生气,你尽管告诉娘,娘给你收拾他。”
宽慰了儿媳妇,豪言放了承诺,转而孟氏又说起生孩子的话。
“你们小夫妻俩才刚成亲,甜蜜日子还没过多久呢,生孩子的事儿不着急。
最好啊,等你二嫂肚子里的这个出来了再来,一个一个来,哈哈哈……”
陈氏多有眼力劲啊,婆婆一提她便明白婆婆是要转移话题,就怕表姑娘被三弟妹这些话说得脸皮薄再闹红了脸。
她也是头一回见沈华柔维护三弟,知道是不能再提那茬儿。
“弟妹你就安安心心的该吃吃该喝喝,该跟三弟恩爱就恩爱,当初我进门的时候娘也是这样说,这不,知勤这刚能走我就怀上了,你问问大嫂是不是?”
黄氏向来话少,一是她性格如此,二是她要分心看顾两个孩子。
这会儿被二弟妹提了名,她也表现得从容。
“三弟妹就听娘和你二嫂的,这种事千万急不得。”
就在这时,谁都没想到的是孟婧瑶竟然也恢复了神色主动说话。
“三表嫂问看她们还不如看我,我可一直都是证人,我证明姑母的嘴是菩萨开过光的,她说明年就肯定是明年,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吧。”
说着她还对着沈华柔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模样甚是灵动,好似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沈华柔越发看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了,本是已经做好了被记恨的准备,反正她也看自己不顺眼。
可现在,莫非真是她小人心境,误会了人?
不管是不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之后沈华柔再没有说过激的话。
等贺淑惠睡醒收拾了过来,话题已经过了好几个。
晚些时候贺元凌回来,直接就往云峰阁来,结果却是扑了个空,得知是表妹来了,她们都在园子里说话,他便又转头过去。
不成想又扑了空,他到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散了,沈华柔被大嫂黄氏请去帮着给女儿挑冬衣的花色。
陈氏因为有孕的关系容易累,已经回去休息,孟婧瑶和贺淑惠姐妹俩跟着去了老太太处说话。
贺元凌犹豫是直接回去等人,还是再转去大哥他们那边接人?
去的话,万一被大哥逮着肯定又是一通教训,算了。
往回走到半路,有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过来截住了他。
心想,这顿训是在所难免了。
到春晖院外就听到两个丫头嬉笑的声音,隐隐听到提了他。
“三表嫂今日可是让我刮目相看,要不是模样没变,我都要以为三表哥是换了夫人呢。”
“这种话是你该胡说的,也就是你三表嫂度量大不与你计较,往后切不可再胡言了。
要是让你三表哥听了,看他打不打你。”
第8章 发酸
儿子是自家的儿子,再不好也容不得别人诋毁,就算这人是亲亲的侄女也不行。
孟氏虽不是板着脸警告侄女,还是一副慈爱长辈模样,但心里确实不会舒坦。
被姑母说了的孟婧瑶却是不怕,反而更贴着姑母亲热,又是讨好卖乖表示自己的真心。
“姑母该赏我才是,您怎会不知道我一心向着三表哥的,今日说那些也是为了激一激三表嫂,我就是看不得她那副什么都不在意,尤其是不在意三表哥的脸色。
您看,我这一激您不就知道她对三表哥的心意了。
这回啊,您该是放心了吧?
我就说,我三表哥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绝不是一般胸无沟壑的武夫,他有他的抱负理想,只待到时机成熟便会一鸣惊人。
这样魅力无穷的三表哥,三表嫂怎会不上心?
看看,可不就护上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三表嫂这么严肃严厉呢,呵呵呵……”
说起来孟婧瑶好有些心有余悸,三表嫂点名问她那一句的时候可是惊得她心肝颤,太有气势了。
现在她一手抱着姑母的手臂撒娇撒痴,一手作势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一点不作假。
孟氏心里不舒坦归不舒坦,也不是真的就怪罪侄女,就任由她抱着自己,还伸手指点她的额头。
没错,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两口子的问题,现在被侄女试探出来三儿媳的心,她才真的算放心了。
“是是,就是主意多,鬼精灵。
哎,要是你三表哥跟你三表嫂真好好过日子不再闹腾了,姑母真要好好赏你,但愿吧。”
表姐和娘亲说的话贺淑惠都能听懂,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是她又错过了什么吗?
正疑惑着要问个清楚,就听到自家三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哟,这是谁来了,进门就听到讨赏,也说来哥哥听听看,要讨个什么赏?”
问是谁来了,他还能听不出声儿来?
刚才他在门外听到在说自己,便存了偷听的心,那些话也都被他听了清楚。
偷听不要紧,可他都听到了什么?
他媳妇儿,竟然护他?是今天帮他说话了的意思?
就算还不知道他媳妇儿是怎么护的他,具体都说的什么话,但只要一想到是他媳妇儿做的这个事,他激动的心情就怎么都抑制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奔去大哥院里亲口问问她。
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在,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行的,这才压制着心情抬脚进门。
“三哥回来了。”
才十二岁的贺淑惠是闻着声儿就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的往门口小跑来。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哥哥姐姐们捧着宠着,几个哥哥里她最喜欢三哥了,因为三哥不像大哥严肃,动不动就要训她,也不像二哥总是忙到不见人影。
三哥也总出门,但不归家的时候极少,时常都会给她和姐姐带稀奇玩意儿,还不凶她们,三哥最好了。
被小妹抱着手臂,再对上她期待的眼神,贺元凌还有什么不懂的,屈指弹了弹她的脸蛋儿,好笑道:“去云峰阁取吧,给你三嫂留点。”
刚刚才因为别哥哥弹疼了脸而噘起的小嘴,这会儿又笑得合不拢了。
“我就知道三哥最疼我,那我去了。”
跟哥哥撒了娇,又转头跟娘亲和表姐道:“娘,表姐你们等我回来哦。”
待贺淑惠小跑着出去后,贺元凌才上前去在刚才妹妹坐的椅子上坐下。
“娘找我有事?”
虽然是恨不得现在就要问问清楚,但他也要面子不是?
表妹还在呢,并且正一脸坏笑着揶揄的看着自己打量,好似在打量个什么货物一般。
“你这是什么眼神?才一个月不见就认不出哥哥来了?”
因为常来常往,孟婧瑶性子又讨喜,表兄弟姐妹几个感情都很好,说话也随意。
贺元凌见她和母亲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脸人又笑开来,要不是心有准备他还真要为这个眼神和笑多掂量掂量。
哼!他就等着表妹跟他讨赏,接下来可不就有正当理由问了吗。
于是,贺元凌也摆出淡定自若的姿态来,好整以暇的等着。
结果孟婧瑶没说话,是孟氏质问他。
“今儿又上哪儿野去了?昨儿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亏得华柔还为你遮掩,你倒是上进上进也让我省省心呐。”
小儿子这些年都没个正经的时候,但也没有像别的纨绔那样做出不妥当的行事败家,正因为这样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听了儿媳妇儿的话后她不禁反思,是不是她平日对小儿子太不上心,竟不知他在忙什么。
侄女倒是总替她表哥说话,说他有抱负早晚会有作为,但就小儿子的表现来看,她更偏向是侄女在哄她高兴。
“我还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去,无非就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没有直接问的机会,贺元凌琢磨着转个儿弯问。
坐直了身子也收了嬉皮笑脸认真看着母亲,“听了也照做了,赔了半宿不是呢。
刚我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说她今儿干什么了?可是跟您告我状呢?”
本来她还在欣慰于儿媳妇儿说的那些话,就想叫儿子过来再敲打敲打他,好让他回去好好待人家,结果看着他这一副死性不改的德性,再一对比儿媳妇儿,她这个当娘的都嫌弃。
要不是手里没个趁手的物件,孟氏真要拿东西丢他。
“哼!你自己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华柔什么时候告过你的状?便是你干了多少混账事,给了她多少委屈受,她又曾说过你半句不好的话?
我要是华柔的亲娘,我都不能让她嫁你。”
也就是亲娘才能说出这话来,真真是气得她咬牙。
被母亲骂了,贺元凌心里又欢喜又酸,欢喜他娘喜欢他媳妇儿,少了婆媳矛盾,酸他娘喜欢他媳妇儿,他们倒是处得跟亲母女似的,谁当他是亲儿子亲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