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更衣梳洗的阳春自然都看在眼里,她就当自己眼瞎了,绝不说任何让夫人难为情的话。
跟着夫人出门之前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一定要多为夫人考量,一切以夫人和三爷好好过日子为前提,说话做事都要再三思量。
当然,都是在夫人不受欺负不受委屈的前提下。
这不,二位主子和好了,夫人便也心情好了,今日夫人的脸色与昨天可是天壤之别。
“三爷起床时特意吩咐女婢不扰您歇息,用早膳时三爷又来看您,见您还未醒又吩咐玉兰仔细煨着膳食,好方便您起了就能吃。“
阳春一边说话手上梳头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又一边打量着夫人的神色,夫人面上虽说是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微微上扬的唇角没逃过她的眼睛。
夫人本就美艳动人,眉眼带笑时更动人,即便她是女子为之欣喜。
见夫人只是听着并不说话,阳春又道:“三爷出门时叮嘱中午不用等他,又说是下午回来。”
昨日二位主子闹不愉快便不见三爷说什么时候回来,今日不用问三爷就主动交代清楚,可不是天壤之别。
哼!谁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不过,他能主动交代这个举动,沈华柔还是满意的。
这样,应该算是好的开始了吧。
因为起得晚了,早上中午便凑到一顿吃,用了午膳也再睡不得午觉,加上身上软软的发懒,沈华柔便让丫头在院子里煮了茶水打发闲时。
到上辈子怀孕还有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她要着重调理身体,母体康健了孕育孩子才能康健。
上辈子怀着雅雅的时候她心情郁郁,对什么都没有胃口,又加之生了病,整整十个月不仅没见长反而还更消瘦,就显得肚子格外的大。
可雅雅生下来才三斤重,从小就身体虚弱,三岁之前更是病症不断。
这回,她一定要让雅雅健康平安。
沈华柔想着等过几日回趟家,顺便在县里找大夫瞧瞧,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好提前调理。
突然她想起来昨夜贺元凌在饭桌上说的话,除了他龌龊的念头外,他是觉得她太瘦吧?
下意识捏捏腰间的软肉,再瞧院子里忙活的两个丫头,她好似是比她们清瘦些。
正想着,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
“夫人,表小姐来了,老夫人让人来请您去花园里说话。”
贺家就一个表小姐,便是贺元凌小舅舅的女儿。
孟家到这一辈统共就一个女儿,自然是被全家千宠万娇的。
婆母是孟家大姑娘,出嫁多年一直与娘家关系融洽往来频繁,两家相隔只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一点不远,是以孟家这位表姑娘也时常到贺家来玩。
在沈华柔的记忆里表妹孟婧瑶性子沉稳,却又不失活泼,从性子到样貌都是好的,贺家人都喜欢她。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对自己好似有些敌意,也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第6章 敌意
“二表嫂惯会打趣我,我一个小毛丫头哪能跟嫂嫂们比,嫂嫂们才真真是压得满园的花儿都黯然失色。”
“哈哈……你三嫂子不来我们可做不到,只有你三嫂子才能压得住这满园子颜色,那才叫艳压群芳。”
才到花园子外的回廊上就听到表姑娘孟婧瑶和二嫂说笑的声音,没听到大嫂和小姑说话也不知道她们来了没。
已经有二嫂在了也无妨,只要不让她自己与孟婧瑶相处着尴尬就成。
二嫂陈氏是商贾出生,说话做事都更显圆滑,不会咄咄逼人让人下不来台,又不会让自己吃亏,倒不是说她不好,沈华柔觉得像二嫂那样直爽的性格很好。
沈华柔想过,二嫂那种性子要是生成了男子,定然是能在商场上游刃有余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却生为女子只能在后院喝茶看花,即使后来贺家中馈之事全由二嫂打理,沈华柔还是不免为她可惜。
听了二嫂打趣她的话,沈华柔以为孟婧瑶定不会接腔,再转了别的话说。
毕竟,她上辈子一直跟自己不怎么和得来。
结果,竟然听到孟婧瑶接了话笑声更是明朗,“三表嫂自然是美的,我还没有见过比三表嫂更美的人儿呢。”
这一刻沈华柔都要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还是记忆错乱,上辈子可从没有亲耳听到孟婧瑶夸她呢。
十四岁的小姑娘,人美嘴甜,几句话就逗得园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这么喜欢你三表嫂,一会儿她来了你再当面多夸夸她,她一高兴就给你买糖吃。”
说这话的是婆母,可见她孩子把侄女当小孩儿在哄。
正巧沈华柔一只脚迈进花园门,想着大家兴致都高,便也玩笑着搭腔。
“谁要哄我的糖吃?怎么就知道我带了糖来?”
她本是想着一家子女眷都在园子里了,定会趁着天气好也带孩子们出来透透气,便带了些玉兰做的糖和点心。
不止是大嫂家的两个孩子能吃,大人也能吃着打发嘴。
一眼瞧过去把桌边几人都看了清楚,大嫂黄氏已经到了,抱了侄女芷菁在怀里笑得温婉优雅。
大嫂娘家也是读书人,黄伯父在县里方正书院对街开了一间书斋,当初便是看中了芝兰玉树端方正直的大哥,主动上贺家来提的亲。
成亲多年育有一女一子,夫妻和睦红袖添香。
“可是说她她就来了,幸好是没说她小话,不然还不是要被当场抓住。
三弟妹快来快来,这有个小馋猫正馋你的糖呢。”
陈氏扭身回头来挥着玉臂招呼沈华柔,明明是面如芙蓉春色的美人,却还总是打趣别人。
经她们这一来一往说话众人的视线都往门口这边来,一个个美得各有千秋,便是人到中年的婆母也依旧保持着雍容风韵。
家中的女眷就独小姑子还没到了,怕是还在午睡没起得来。
视线与孟婧瑶对上,她竟也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还扬着笑意。
“三表嫂带了什么好吃的,我可得多吃两块儿,毕竟不能白白夸了不是?”
孟婧瑶也没有想到这位新表嫂今天竟然主动的说玩笑话,前几次来见的她都是端庄秀丽姿态,别说是主动与她们说笑了,便是大家伙儿坐在一处她也不会主动多说话,也就姑母能让她开口。
一个月没来,她是转了性儿了?
沈华柔过去坐下,先就开了装糖匣子推到孟婧瑶面前,“都是新做的,想吃多少吃多少,就是吃多了牙疼可别哭鼻子。”
她这样说与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其实是她在家的时候哥哥姐姐们也是这样哄着她的。
孟婧瑶还是笑模样,作势皱了皱鼻子,一手捏一块糖,转头就唤侄儿侄女来。
“知勤,芷菁,快来尝尝你们三婶婶的新糖好吃不好吃。”
得了两个孩子说好吃后,笑出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更显她稚气未脱,然后她自己又捏了一块吃。
“确实好吃,还是核桃仁的,嚼一口又甜又香。”
说着又推着匣子让大家都尝,视线似有似无的观察着沈华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这位表嫂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啊。
明明还是那个人,美得很,但就是给人的感觉不同了。
“我尝一小块儿就是,最近不怎么爱吃甜食,反而是总想着那香辣口。”
陈氏真就捏了小小的一块儿,还又掰成两半,只吃了一小口。
到这时候沈华柔才突然想起来二嫂是有了身孕,也是这两天脑子不清醒才把这事给忘了。
看着二嫂还未显怀的肚子,沈华柔心生羡慕,心也暖暖的,再有半年她也要有孕了。
她这一眼正好被孟婧瑶看到,便试探着说,“三表嫂看二表嫂有孕可是着急了,我也着急等着呢,巴不得到明年就又多两个侄儿侄女。
一屋子小可爱围着喊我姑姑,可美死我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急什么急,你三表嫂和你三表哥才成亲多久,正是新婚甜蜜如胶似漆的时候呢,可不着急要孩子。
等明年这个时候啊,也不晚。”
孟氏先睨侄女一眼,又来拉着三儿媳妇儿的手宽慰,她是真的不着急。
在她看来,当务之急是怎么让老三两口子感情好起来,只要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不愁没有孩子。
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昨儿让老三回去哄媳妇儿,也不知道他照做没有。
也就是华柔性子软不与他计较,不然怎么都要闹得鸡飞狗跳。
便也就是华柔太软太懂事,她儿子太混太胡来。
听门房说一大早就又出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等晚些时候回来再找他来问话。
当娘的心还是向着儿子的,趁这会儿不免要帮着儿子说两句。
“都是我惯得他,随他到处野去,才养成了现在待不住的性子,往后可要辛苦你帮娘管他紧些,他敢冒反骨你就骂他训他,他再敢尥蹶子娘跟你一起收拾他,看他老实不老实。”
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当娘的能不了解,她是真想华柔能强势些管住儿子。
沈华柔话没脱出口,那边孟婧瑶就接了话头,“三表哥是不是又出门玩儿去了?都成亲的人了也不知道在家陪三表嫂。
哼!那些狐朋狗友还比表嫂还重要?”
第7章 护短
“表嫂你就该死死管着他,别纵他这臭毛病,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他要怎么你都惯着,活像是别人家的夫君似的。
我们和姑母都站在你一边,他不敢胡来,姑母你说是不是?”
孟婧瑶稚气的脸上洋溢憨态,即便是说着要教训人的话也让人看了觉得可爱,她又是冲着沈华柔眨眼睛又是亲昵的挽着孟氏的手臂,怎么看都是小孩子不谙世事单纯的作派。
明明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着沈华柔,但沈华柔却是听出了挑衅的意味儿。
别人家的夫君,她是在怪罪自己没有把贺元凌当夫君对待。
说是自己惯着纵着,却是在谴责她对夫君不上心。
还外面的人比家里重要,她要是真的听进心里,是不是就此埋下一根刺,以后每每想起来都要扎自己或者贺元凌。
可不是沈华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她的好意,上辈子她也常这样说。
有时候,更是直言贺元凌武夫粗鄙鲁莽不体贴,匹配不上自己这个闺秀小姐,还说沈家男子个个人中龙凤,自己在家时见惯了优秀的人,对不待见贺元凌也是情有可原。
若她与贺元凌情深意厚恩爱不疑倒是能当句玩笑话,听了笑笑也就算了,但偏偏她与贺元凌之间不仅没有信任还矛盾重重。
每次她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都不好受,最后自然都会怪罪在贺元凌身上。
上辈子她并未多在意贺元凌便也罢了,这辈子她想在意了,当然不会再纵容别人这般贬低他,更不接受任何人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外人与家人的区别夫君心里还是有轻重的,他便是那敞亮性子喜欢结交些朋友知己罢,但人活在世上哪能真就关了门只过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日子?
我们能安稳坐在家里喝茶赏花闲聊,还不是得有人出去拼去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表妹?”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华柔满腔里都是上辈子贺元凌战死时的悲愤,眼前晃着贺元凌那一身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