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荆沉稳地问:“府里的人都清点过了?”
“对,所有人都在府里,也没有混入旁的人。”
“按原计划,让府里的人都沿着密道撤出长安城,然后将密道封死。”
“撤出城的人在那座庄子里暂避几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怀荆吩咐道。
刘相很清楚,状元府里住着当今皇后的师父、师娘和师兄,而怀文也并非是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向他低头的人。
所以他才会单独派出一队人马来状元府。而对待状元府里的人,刘相只会更加阴狠。
怀文入朝为官后,状元府已经成了他们在长安城里的家,怀荆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府里的人。
管家不放心地问:“您和夫人不同我们一道出城吗?还有……”
还有皇后娘娘。
怀荆摇了摇头,道:“我们另有安排。”
管家不再多问,转而带着府内的家丁和侍女陆续从后院的密道撤离。
容清棠步入正堂,身后跟着柔蓝和绿沈。
“师父,我们要去雨隐楼吗?”她问。
怀荆点了点头,“怀文和群青在宫里等着刘相,怀乐在雨隐楼等着我们。”
他没提起与怀文和群青一同守在宫门口的安王。
距离宫城不算远的雨隐楼里有密室,能让容清棠在自身安危得以保证的前提下,及时收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你怀乐师兄说做了你爱吃的,等你过去应还热着。”见容清棠眉间紧蹙,怀荆语气轻松道。
“外面那些造反的人若是知道你们师徒俩如此悠闲,恐怕会气急。”
温兰也到了正堂。
“师娘。”容清棠走到她身边。
温兰宽慰道:“我听管家说,自叛军开始攻城起,长街两旁的百姓便都闭门不出,这些造反的人也没有随意迫害百姓。”
“你放心,陛下和怀文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今夜的事会很顺利。而待与海山国之间的战事结束,陛下也会回来。”
话虽如此,但温兰和怀荆都知道,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今夜容清棠无法放下心来。
“无论如何,师父和师娘,还有你几个师兄,都会护你周全。”怀荆温声道。
容清棠沉默着,没有开口。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她更不愿他们因为自己而受伤。
可她偏偏不会武艺,若遇到需要与人拼杀的险境,她不仅无法自保,还会拖累身边的人。
似是看穿了容清棠的想法,温兰温柔地抱住她,柔声道:“家人应该彼此信任,成为彼此的依靠。”
容清棠轻轻“嗯”了一声。
*
宫门口,燃烧的火把聚起了冲天的火光,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却依然密不透风地罩了下来,让行走其间的人的欲.望显露无疑。
刘相的手下仍在与禁军拼杀,周围满是兵器碰撞的喧嚣之声,人人都心弦紧绷,生怕一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
刘相神色平静地看着宫门外的场景。
攻破城门后的这一路都很顺利,并未受到什么阻拦,也不曾看见慌乱逃命的百姓。是以刘相原本有些怀疑。
他知道卫时舟亲征时带走了许多将士和近一半禁军,这是他起事的好时机。
可他的人攻城门时,留守长安的安王竟并未带兵出现,刘相便存着“今夜或许有诈”的念头。
但等靠近宫城,看见安王和禁军副统领都带着人守在宫门外,刘相才明白原来他们都等在这里。
等着要在他离成功仅一步之遥的地方,阻拦他。
他们不愿让他进这座宫城,不想让他坐上那个位子,他便偏要进,偏要坐。
“速战速决。”刘相冷声命令道。
“是!”除了叛军之外,禁军中竟也有部分人同样答道。
那些禁军立即在自己的手臂上系了一块血红色的布条,随即调转方向,朝原本同一阵营的人挥刀。
正在与叛军厮杀的安王和群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隐晦的手势。
原本正在抵挡叛军的官兵们似乎大都没有及时从同伴的背叛中回过神来,应对来自身边人的攻击时有些力不从心,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地面。
刘相如愿地看着自己的人将守卫着这座宫城的官兵打得节节败退。
卫时舟特意留下这些禁军保护他的皇后,可他没想到,刘相早已在实际上控制了大部分禁军。
安王麾下虽还有部分精兵,可更多的人已经随卫时舟去了泉州。
今夜他的人冲破了城门,围困了朝中许多大臣的府邸,还即将闯入原本属于卫家的皇宫。
而他只需要远远地看着,不必像卫时舟一样愚蠢地亲自上阵搏杀。
上几代刘家人的权势更盛,却竟然甘心只做个外戚。
刘相原本也想要将自己的嫡女送进宫做皇后,可走到当下这一步时,他才觉出了前所未有的快意与振奋。
做皇帝的岳丈,怎么比得上自己当皇帝?
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眼看着宫门即将失守,安王面沉如水地命令道:“众将士听令!退守坤宁宫!”
“是!”官兵们齐声应道。
见状,群青也沉声对还未叛变的禁军说:“退守坤宁宫!”
刘相神色轻蔑地瞥过那些不得不撤退却仍不打算束手就擒的人,承诺道:“能活捉容清棠的人,安王的位子给你坐。”
卫时舟若是顺利地死在战场上便罢了,若他活着回了长安,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他手里,卫时舟会如何选?
卫时舟将那个女人看得如珠如宝,不惜为她忤逆太后,还力排众议,空置后宫。那他会不顾她的性命,用东南大营的兵力来平叛吗?
至于在军中威望很高的安王……
“能杀了安王的人,丞相的位子给你坐。”刘相继续说道。
叛军们都听见了刘相的话,似是丝毫不觉得疲惫般乘胜追击,朝着安王和禁军退守的方向而去。
为官数十载,刘相以往都只能在宫门外走下马车,走路进宫。他今夜初次骑着马进了宫城,朝那个他原本觉得可望而不可即的位子靠近。
今后,那些官员们再进宫,便该是来对他俯首称臣了。
若刘相有任何亲自上阵搏杀的经验,便会很容易地发现,地上的许多“尸体”都已经暗自重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刀。
刘相身边的手下发现了,可惜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枚飞刃割破了喉咙,兀自从马上摔了下去。
而刘相甫一进入宫城,威严厚重的宫门便在他身后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后,周围的一切声音忽然都陷入了沉寂。
刘相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发号施令,便听见一道平静如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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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一网打尽
◎“你倒以为,你配提起本宫的父亲。”◎
紧闭的宫门将刘相以及他的大部分手下锁在了高墙之内。
“怎么回事?!这么多官兵!”
“有埋伏!我们中计了!”
“门被关上了!我们出不去了!”
“我早说不该来长安!”
“闭嘴!还嫌不够乱!”
……
宫门内外, 刘相的手下都很快被提前埋伏的官兵制服。泛着冷光的刀架在这些叛军的脖颈处,无人再敢多话或挣扎。
摇曳的火光将在场所有人的面容照得明明灭灭,晦暗不清, 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也格外刺耳。
刘相看着眼前不计其数的官兵,心下一沉。
宫中的守卫竟并不薄弱,相反,这些整齐排列的官兵要远超过刘相原本的预估。
“我记得你是文官。”刘相压着眉梢问正站在不远处,身着素色衣衫的怀文。
今夜之事的核心人物, 原来不是安王, 也不是那个姓群的禁军副统领, 而是这位年轻的状元郎, 刘相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区区御史。
“幸好刘相也是文官, 所以才会如此放心地走进这道宫门, 我们才有了见面的机会。”
怀文的语气里一如既往地不掺杂多余情绪。
“看来, 我是中计了。”刘相仍镇定地骑在马上, 攥着手中的缰绳。
怀文不置可否, 朝那些负伤的官兵说道:
“你们先去治伤。”
刘相瞥见那些正依次离开的官兵, 阴冷的眼神又在那些穿着黑衣的尸体上掠过, 明白自己方才遗漏了什么——
“只有我的人是真的死了。”
无论是禁军还是安王麾下的将士,都只在刚才的对战中负了伤, 没有丧命。
这不仅需要早做准备,对参与拼杀的那些人的武艺也有不低的要求, 否则很难让自己在拼杀的过程中保住性命。
卫时舟竟煞费苦心地做了此种安排, 这让刘相心底愈发忿恨不已。
他微微侧身,端坐在马上, 居高临下地对谢应礼说道:“安王, 你为国征战数十年, 今夜倒让这个文弱书生做了发号施令的那个人。看起来,你手中的兵权也已经形同虚设了。”
“卫时舟说是想御驾亲征,如今看起来,更像是想借此机会从你手中收回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