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棠知道卫时舟应会舍不得,但她也莫名确定,卫时舟不会委屈她,勉强她,限制她。
东南大营在泉州,得知李诗月五日后便要启程,容清棠便事无巨细地同她说了许多和泉州以及去泉州的这一路上有关的事情。
李诗月会随着一批将士一起过去,一应安排都已经定下了。但她还是仔细记住了容清棠说的那些菜肴可口的酒楼,物美价廉的小摊,风景独好的石桥……
待李诗月不得不赶回军营时,容清棠不舍地将她送到状元府门口,又叮嘱了她好几回,让她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李诗月早已选好了她自己的路,哪怕是女扮男装,她也终究会拿着自己的刀上战场。
作为好友,容清棠自然支持李诗月的所有决定。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容清棠也忍不住会担心她的安危。
李诗月即将初次直面战事,她明白,容清棠就和自己的家人一样担忧着她。
所以离开状元府之前她又认真答应容清棠,一定会毫发无损地打赢这场仗。
容清棠目送李诗月身姿轻盈地翻身上马,往城外军营而去。
她在状元府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容清棠不知道前世的这场仗结果如何,也不知道李诗月在其中会有何种经历。
容清棠只记得,李诗月有一回曾抱着刀在她的墓碑边坐了整整两日,说她要去泉州一趟。
后来直到容清棠重活一世,李诗月都没再来过她的墓边。
但若按照前世,李诗月要在几个月后才会去泉州。不知为何,这一次与海山国之间的对峙提前了许多。
从小到大,容清棠身边只有李诗月这一个闺中密友。李诗月也一样。
她实在不敢往最坏的结果去想,却也一直无法安心。
容清棠想得入神时,忽而听见卫时舟在自己身旁说:“很担心她吗?”
容清棠看向卫时舟,如实道:“不知道她这一趟会不会遭遇险境,我有些放心不下。”
卫时舟眉梢轻挑,想到了什么——
前世李诗月在与海山国的这一仗中受了重伤,在东南大营里养了好几个月才回长安。
那时李诗月连城门都没进,径直打马去了容清棠的坟茔边看她,和她说了自己在这一战中的事情。
若容清棠不知道李诗月的这段经历,便说明她在那之前就已不再在卫时舟为她修墓立碑的地方停留。
那她是在那时便得以重活吗?
卫时舟不动声色地敛下思绪,宽慰她:“她不会出事的。”
“这是你的猜测吗?还是说我们很有把握赢下这一仗?”
容清棠问。
卫时舟温声对她说道:“不出意外,应有八成胜算。”
“今日散朝后临时定下,五日后,我也会随这一批将士一同出发。”
“我不会让你在乎的人出事。”
容清棠心里一紧,连忙问:“你要御驾亲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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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并肩同游
◎会历久弥新的幸福。◎
卫时舟牵着容清棠往状元府内走, 温声同她解释道:“为了早日解决事端,海山国的大相回国后便立即推进了我们商议好的计划,所以很多事情的进展都快了些。”
海山国的大相来过长安一趟后急着让两国之间的事情有个结果, 所以比之前世,卫时舟去泉州的行程也相应提前了。
“他和姑母之间很难有结果,但若海山国被收归为我国疆土的一部分,情况便会不一样。”
“将士们刚过了几个月的太平日子,便又要赶赴战场, 他们心底的感受或许会有些复杂。而皇帝亲征, 可以鼓舞士气和安抚军心。”
“我亲自去这一趟, 那些想趁乱生事的人也会有所忌惮, 这一仗便能少些阻碍, 早些结束。我也会趁此机会彻底解决刘相。”
容清棠的心高悬着, 一息也无法安宁。
但她没有打断卫时舟的话, 一直认真地听他分析亲征的必要。
两人走到一片微风徐徐的树荫下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容清棠便朝卫时舟转过身, 抬眸看着他。
卫时舟轻轻揉了揉容清棠的头发, 安抚意味十足。
见容清棠的神色没有一开始听说他要御驾亲征时那么紧张了, 卫时舟才继续说道:
“父皇在位期间一直坐守长安,我即位以来也还不曾亲历过战场。坦白来说, 若要单论在军中的威望,安王父子要远胜于父皇和我。”
“我并非忌惮安王和谢闻谌在军中的威望, 也不会战事初歇就通过打压武将来扬立君威。君王和武将各司其职, 彼此支撑,才能国泰民安。”
卫时舟声音沉稳道:“这一仗之后, 我们的将士很久都不必再在战场上流血牺牲。但身为帝王, 必须要居安思危。”
“这是我的先生, 也是我们的父亲,曾教给我的东西。”
“所以我想亲自去看看。”
不是薄薄的军报上记载的伤亡人数,也不是最后那一纸胜败结果。
即便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都不会再起战事,卫时舟也要去亲眼看看战场上真实的生与死,血和泪。
卫时舟的心其实并不宽广,只装得下与容清棠有关的一切。比起她,家国和百姓其实都是卫时舟可以忽略和漠视的东西。
他并非什么好人。
但容清棠心地善良,还和她父亲一样,把是非曲直看得很透彻。
所以前世容清棠离开后,即便卫时舟再想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随她一起彻底消失,他也时刻谨记着不能失控,不能堕.落,不能荒废政事,也不能在面对自己臣民的生死时太过麻木。
不可以再让当年自己和容清棠共同亲历过的黔州惨状重演。
身居宫城可以远离尘世疾苦,安稳无虞,但那或许也会让他忘记该如何成为一位值得被容清棠喜欢的,配得上她的帝王。
即便只有伪装着才能成为一个明君,他也会一直装下去,让自己是足以让容清棠欣赏与支持的那种人。
前世孤寂而漫长的人生里,卫时舟就是靠着这个念头强撑了几十年。
算起来,距离卫时舟前世亲眼目睹并参与那场海上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为了让那些鲜血和生命留下的印记可以更深刻,卫时舟这一世也决定要亲征。
容清棠不知道卫时舟这些没有言明的目的,但听他说了许多亲征的作用与意义,她知道自己再担心也不该加以阻拦。
就像会全心支持李诗月带着她的刀上战场一样,容清棠也会支持卫时舟所做的决定。
卫时舟是一国之君,有太多事压在他肩上。
可容清棠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会有危险吗?”
卫时舟轻轻将面有忧色的人拢入自己怀中,温声说:“我答应你,在你生辰之前,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闻言,容清棠却摇了摇头,正色道:“如果来不及也没什么,不要太急太赶,要把你的安危放在首位。”
卫时舟不置可否,只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他很喜欢容清棠如此在意自己的感觉。
但他不忍心看她为自己忧虑。
“这一仗结束之后,举国上下便可以休养生息,到时我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今后你去何处,我便去何处,绝不会再留你一人。”
容清棠回拥住卫时舟,长睫轻颤,柔声说:“我等你回来。”
两人之间的感情才有了不小的进展,容清棠心底实在不愿意与卫时舟分隔两地,起码数月都见不到他。
但卫时舟不仅是她的夫君,她的爱人。
他还是无数黎民百姓的君王。
容清棠由衷希望卫时舟能把那条属于他的路走得更稳,更远。
不愿让容清棠一直担心不已,卫时舟转而提议道:“今日晴好,我们出去走一走吗?”
容清棠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她的同意,卫时舟便牵着容清棠先去见了师父和师娘,同他们说今日会在外面用午膳,让他们不必等。
怀荆和温兰看着他们执手走远,不自觉无声叹了一口气。
“陛下要御驾亲征,接下来的几个月,清棠恐怕都放不下心来。”温兰忧心道。
怀荆宽慰她道:“陛下散朝后来同我说过,他离京的这段时日,清棠可以一直住在状元府里,不必回宫。”
“我们可以在长安多待几个月,陪陪这孩子,以免她一人待在宫里,更容易忧思过度。”
温兰神色微松,道:“陛下想得很周到。”
*
日光朗朗,并不刺目,只带着初夏晴空投射而来的暖意,行走其间的人身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金边。
容清棠和卫时舟都身着常服,没有让任何人跟在身侧,只他们两人慢悠悠地在热闹的长街上并肩走着。
逐渐成为充满了烟火气的集市上的一部分,容清棠心底的忧虑也被暂时放在了一旁。
卫时舟亲征的事情已经定下了,在他启程之前,容清棠不愿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两人之间的相处。
民风开放,见有几对夫妻都是挽着手,容清棠也有样学样,动作自然地挽着卫时舟的右手臂。
他们悠闲地这里看一看,那里逛一逛。若碰上想买的,便付了银钱,由卫时舟拎在左手上。
知道容清棠的手还酸着,他怎么都不肯让容清棠提任何东西,
或许是两人的衣着打扮虽不扎眼却也不难看出有些家底,再加上卫时舟每回掏钱的动作过于流畅,容清棠发现卖陶泥娃娃的摊贩叫的价要比她之前来的时候贵些。
她冷不丁拆穿道:“怎么才一段时日没来,这娃娃的价格都翻了五番了?”
摊贩的面色有一瞬的尴尬,他很快反应过来,说着好听的话:“都怪我见识少,头回见着二位这么好看又登对的贵客,把这娃娃的价格和旁边这个说岔了。”
“夫人喜欢这个陶泥娃娃吗?我这就帮夫人把它包起来。”
他说着便开始熟练地动作。
容清棠面带微笑地谢了他的夸奖,转而从他的小摊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