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措地环着身子,死死捂住耳朵,还是无法逃脱循环往复的质问。
陆景幽亦是没想到还有这手,率先上前拥住皇姐,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顺熙帝倒在地上,浑浊双眸死死瞪着,死不瞑目。
但他似乎很是满足,嘴角含着得逞的笑意,越看越是诡异。
看来,这是早有准备,存心要让皇姐背负着愧疚度过此生。
他得不到的,决不能让旁人得到。
他要让活着的人互相折磨,纠缠不休,一如阿蕊与他自己。
“皇姐,不是你的错,别怕、别怕......”
陆景幽搀扶着皇姐起身,温声安慰着,给狱卒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人来清理牢房,他带着皇姐快步离开,在天光之下抚着后背喘息。
陆嘉念恍惚地抬眸,眸光复杂地望着她,浑身颤抖得厉害,蓦然抽回手。
“皇姐,我......”
“不怪你。”
陆嘉念打断了他的话,泪水盈满眼眶,转过头道:
“是我不好,我、我想静一静。”
说罢,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慌乱地转身跑开,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逃离一切纠缠的根源。
陆景幽拧着眉心,无奈地在身后唤了几声,赶忙追了上去。
就在此时,疾风匆匆来报,闷头道:
“主上,城门的人盘查过了,目前没有发现陆言清的身影,想必还在京城。
若是再好好查下去,说不定......”
“你拿主意吧,这事先放一放。”
陆景幽顾不上他,随口回了一句就离开了。
东郊城外,两道凄清潦草的身影闪过,背着包袱出现在城门口。
怜玉和陆言清换了衣衫,看上去像是寻常兄妹。
只不过,陆言清的面容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埋头走在路上,眼看着就要走出城门。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城门侍卫察觉一样,毫不留情地上前阻拦,上下打量道:
“光天化日,你蒙着脸做什么?见不得人吗?”
说着,他就要上手扯开面罩,却被怜玉可怜巴巴地挡住,抽泣道:
“这位大哥见谅,家兄前些日子烧火,被灶膛烧伤了脸,怕吓着人才这样。”
话音刚落,陆言清配合地揭开面罩一角,露出皮肉溃烂、血肉模糊的面容。
甚至伤口没有上药,同面罩长在了一起,化脓生疮,一扯就掉下一块皮。
侍卫一阵恶心,略微瞥了几眼就看不下去,根本不想细看。
怜玉也哭得愈发凄惨,恨不得晕倒在城门口。
“别号丧了,快走吧!”
侍卫再没有任何怀疑,立即挥手驱赶,紧接着盘查下一位百姓。
怜玉感恩戴德地朝他鞠躬拜谢,用衣袖擦干净真情实感的泪水,嘴角却按捺不住地扬起,拉着陆言清走远了。
数日后,顺熙帝于狱中自尽的消息传开,百姓谈论一阵也就罢了,并未有什么风波。
新帝即位,百官朝见,井然有序。
只不过旧皇族仍有人心存不满,又怕直接干政会惹怒陆景幽,面子上闹得太难看。
众人一致以为,应当推举一人坐镇,别让新帝太过分。
起初定下大皇子陆泽安,但是一来意图明显,二来毕竟是曾经的皇子,想必陆景幽心有忌惮,反而弄巧成拙。
族中长老焦头烂额了好几天,最后把目光放在陆嘉念的身上。
说起来,三公主与陆景幽姐弟一场,情分深厚,非他人可比。
若是封她为长公主,不仅身份尊贵荣耀,还能留在宫中时时洞察情势,及时劝谏,保旧皇族安稳富贵,两全其美。
奏折到了陆景幽手中,事关皇姐与旧皇族,且要求并不过分,他不好回绝,终究拟定诏书,却单独见了陆嘉念。
他不希望皇姐接受。
原本他想让皇姐移居金銮殿,掩人耳目,同从前那般朝夕相对。
但是,自从亲眼看着顺熙帝去世后,陆嘉念神思恍惚,并未听进去多少,敷衍地应声离开了。
行至半路,母后派人召见,马车去了慈宁宫。
“念儿,父皇去后,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
母后担忧地看着她苍白脸色,苦口婆心道:
“新帝待你是不错,但又能如何?只有权势位分是实实在在的,你也不能同他走得太近,惹人非议,不是吗?”
陆嘉念凝眉不语,眼前闪过曾经的一幕幕,登时不敢抬头。
漱玉宫中,瑶仙池边,山中小屋......她竟然沉溺至此。
这段时日她想明白了不少,觉得母后说得有道理,从前是她想当然了。
不明不白地在他身边苟且,究竟算什么呢?
“儿臣明白,母后放心吧。”
陆嘉念应了声,当着母后的面接下诏书,看见母后展颜一笑后,才离开慈宁宫。
前脚刚走,消息就传到了养心殿。
陆景幽按捺不住地拦住去路,同她行至在御花园中,心口起起伏伏,急切地等着一个回答。
他扣住皇姐的十指,却被她挣开,淡淡道:
“我已是长公主,是你的皇姐,不得再行如此苟且之事。”
陆景幽呼吸一滞,眸中闪过不甘和意外,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勾起唇角,食指抬起她的下颌,悠悠道:
“是吗?”
远处有人走来,陆嘉念生怕暴露,赶忙使劲挣扎,力道却越来越紧。
陆景幽再也无法忍耐,一把将她拽入树丛之中。
作者有话说:
陆狗:无所谓,我会偷偷来(生气)
我来啦!今天是小肥的一章!
第44章 过分
◎“陆景幽,你......你快收手!”◎
天光明亮, 清风吹拂,树影轻晃。
几缕暖阳透过枝丫,覆在陆景幽俊秀眉眼之上, 衬得他愈发目光灼灼,眼底翻涌着无尽心绪。
陆嘉念讪讪别过头, 还是不能忽视他的注视, 只好躲闪地退到角落里,一言不发地垂眸。
虽然这段时日有些恍惚,但是陆景幽的意思, 她不用细想也知道。
更何况方才在养心殿,她隐约听进去三四分, 此刻无比清楚。
他不过是不肯放手,哪怕是苟且将就,亦会用诸多承诺来达到目的。
陆嘉念并非没有犹豫,可几日之间天翻地覆,她不得不顺应情势。
尽管父皇罪有应得, 她身为儿女,终究无法当做未曾发生。
加之陆氏皇族都竭力推举,母后一次次苦口婆心相劝, 她愈发意识到责任重大, 与陆景幽也隔了太多东西。
既然选了这条路, 她就不能任性妄为,必须清醒自持,顾全大局。
这回她下定决心, 安安分分做好长公主, 再不会像从前那般荒唐。
陆嘉念眸光一暗, 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 端严道:
“陛下,请放开。”
说着,她抚平衣摆褶皱,试图甩开陆景幽的手,不愿抬眸看他。
兴许是注意到称呼的变化,陆景幽愣怔片刻,剑眉不悦地拧起,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
即位之后,他享受着所有人俯首称臣的那声“陛下”,唯独皇姐格外刺耳。
好似一旦唤出口,他们之间就划下一道鸿沟,明晃晃地给天下人看。
他还是喜欢从前那样,皇姐轻柔妩媚地靠在他心口,乖顺地叫“夫君”。
陆景幽压低眉眼,眸中闪过几丝愠色,最终化为意味深长的笑意,幽幽道:
“皇姐以为,如此便能摘得干净吗?”
见她疑惑地侧首,陆景幽的声音笃定许多,不容抗拒地附在她耳畔,低沉道:
“长公主能立就能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陆嘉念身形一僵,微张的杏眸中尽是不甘,倔强地迎上目光,冷声道:
“陛下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历经前世,她自认为对陆景幽还算有几分了解。
他手段狠厉,深沉难测,但极为看重权势,绝不会有所差池。
若此时出尔反尔,难免一番变故,于他不利。
谁知,陆景幽非但没有忌惮,反而饶有兴致地轻笑出声,薄唇贴在耳根上摩挲,猝不及防咬了下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