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个屁!
杀她一次原来还不够。
他就是想要报复她,欺负她,不仅要撕碎她的心,还要再次将她置之死地。
凭什么?就因为她没有好的出身,因为她是猎户的女儿,因为她卖艺赚钱,因为她曾经觊觎过清辉冷月。
她再也受不了,新仇旧恨一起算上,扬起手掌就要挥上去。
“我恁娘,崔决!”
她的手打在柜门上时,才让她发现此刻自己已经被愤怒迷住了双眼,现在还坐在他怀中。
马不停蹄赶紧后退到柜子外,再次挥拳锤到他脸上。
他没反抗,头偏到一旁,只有森然的眼神淡淡地扫过来。
那阴鸷可怖的目光,登时让徐燕芝想起了上辈子那个争权夺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崔决。
她呼吸一滞,又往后退了几步。
不,他现在只是崔三郎,他不是皇帝。
徐燕芝,别害怕他。
她的手上钝痛不止,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她泪眼汪汪地捂着手,呼出一口恶气,“碰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给我滚出去!”
“三郎君,热水给您打好了,您先沐浴吧!”庞青的声音从外面急匆匆地传来,他老远就听到了表姑娘的声音,心跳到了嗓子眼里,当他看到两个人衣衫凌乱共处一室的时候,就觉得完了,他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他就出去了一会,还为表姑娘多打了好几桶水,怎么表姑娘就恶向胆边生,把他家郎君给轻薄了!
他家郎君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三郎君,您有没有事啊,怎么在这里啊,您的脸怎么一阵红一阵白的,”他不好意思说好像是被谁打了,而且凶手极为可能就是这屋子中的第三人,“您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坐着,这里是别院,没有其他人,您这样的郎君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表姑娘骂的那么凶,三郎君又受伤了,不会是表姑娘霸王硬上弓吧……
徐燕芝忍无可忍:“你俩都滚!!”
庞青:“欸,表姑娘,您怎么能对三郎君说滚?”
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崔决哼笑,离开客房之前,淡淡地瞥了一眼她,“徐燕芝,希望你好好考虑,下次见面,等着你的答案。”
……
崔决的作息一向很稳,天穹上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崔决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可无论是心神还是身体,都让他感受到空虚与疲惫。
他轻蹙眉头,掀开锦衾,看着褥上深了一处,脸色一僵。
他昨夜做梦了吗,梦见了什么,会让他……如此这般,忍不住。
不对,昨夜他不是和表姑娘在一起,情急之下将她塞进衣柜里了吗?
崔决的鼻尖还残留着似有似无的甜香味,他轻扭脖颈,刺痛感使让抚上喉结处。
留下了伤口,以及……
他很快做出判断,昨夜他应是沐浴过,洗去了什么,是某人的口脂么。
“三郎君,您醒了?小的可担心死了。”庞青和衣而眠,守了大半夜,睡得并不安稳,听见主屋的动静,就跑着过来,却看到崔决迅速将被衾盖了回去。
“庞青,昨夜发生了什么?”
“昨个您生了热,到半夜才退下,后来我就在外间守着您去了。”
“就没有其他的?”
庞青五官拧做一团,他觉得自己都不会说话了,“是有,就是……您跟表姑娘昨天在我烧水的时候呆在一起,衣裳已经换了干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表姑娘生了很大的气,在用家乡话骂你。”
崔决陷入沉默。
有这回事吗?
他们谈的,这么不愉快吗?
他对于需要谈话的对象,并不是个会将话题聊死的人。
庞青瞧出郎君的面孔透着一点点茫然,犹豫片刻,补充道:“衣裳是有一丢丢乱的那种换。”
崔决:?
他再顾不得什么脸面,胡乱地套上外披,起身及屐跑向另外的房前,敲的房门不住地响。
“表姑娘。”
“表姑娘!”
“表姑娘,你醒了吗?在下有话要说!”
房门猛地打开,少女拿着扫帚举高,干枯的地肤子近乎戳到他的额间,“你是不是想打架?我告诉你崔决,我考虑好了,我是会反抗的!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13章 戏台
雨霁过后,扶光满照,崔府派来的马车很快停在了别院前。
“三郎君,您病刚好,可别再着凉了,您慢点……”庞青从马车上拿下一身鹤氅,披在崔决两肩上。
崔决摇了摇头,将那外氅褪下,扬手要披在徐燕芝身上。
徐燕芝却转身一躲,从衣间灵巧滑过,十分不领情。
“不用,我身体好着呢,三郎君不用在我身上费心。”
也就是说,轮不到你担心,假惺惺,虚伪成性!
徐燕芝这话说的极为阴阳怪气,就连庞青也听明白了。
“表姑娘,郎君是在关心你。”庞青皱着眉头,想为郎君说话。
昨晚上,表姑娘说话那么粗鲁,都动手了,也没见着郎君不悦,试问长安城中,说的上名字的人,哪有这般好脾气?
天底下再没有三郎君这么心善的人了。
而且,他实在不想深入去想,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在郎君曲领间,隐约能看到两道两道整齐的牙印,又可以让他轻而易举地展开联想。
关心二字落下,庞青看到表姑娘轻哼一声,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再一看,郎君的脸色也不好。
“庞青。”崔决冷着面,说:“我让你去查一个人。”
来接二人的马车比之前崔决自己的那一辆要小一些,上面没什么私人陈设,一般来说,都是府上公用的。
崔决撩起车帘时,便看到看到本懒懒散散坐在上面的徐燕芝,幽幽怨怨地剜了他一眼后,挺起背将头扭到另一边。
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遇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崔决鲜少有过分神,但这一次他却晃了眼。
脑中那些复杂繁琐的家族事,父母之言,全部被他昨夜零碎的记忆挤开。
他们到底在衣柜里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闹得如此不愉快。
以及,临走前他默默烧毁的床褥也让他意识到事情的特殊性。
他如今弱冠,对那些事不可能一概不知,但他自从十一岁时在梦中发泄了一次后,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可他再一次,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
甚至他连因何发泄出来的都不清楚。
庞青说他染了风寒,昏睡过去。可风寒也不至于让他这么严重。
他儿时,也曾被父亲扔在天寒地冻的雪山上,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但他现在都还能清晰地记得他是怎么从那座山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表姑娘的怒意,他在梦中发泄,还有松松垮垮的衣裳,断断续续的细节相辅相成,好似真相已经显而易见。
……难不成真的与表姑娘,有了过了界的接触。
崔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眸光定格在对面,看着徐燕芝浑身不自在。
什么眼神,什么意思。
她还嫌弃他呢,她还不愿意跟他做一辆马车呢。
他对审时度势烂熟于心,徐燕芝的神情好懂好猜,知道她还在生气,崔决打算从旁人入手,探听一二,“近日,父亲的生辰要到了。”
“表舅父?”
见她果然提起了兴趣,崔决说:“就在这月初十。”
初十……没剩几天了,她也真是的,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然将表舅父的生辰抛之脑后了!
她所知道的是,表舅父的寿辰宴一直不不会大办,只会请一些亲近的人来做客,上辈子的她可是想方设法地给表舅父献礼,每次都逗得表舅父哈哈大笑,醉酒后,他还与她说,她比他的亲生女儿还讨他喜欢。
不过,崔决忽然跟她提这些做什么?难道是他想让她在寿辰上出丑,最好是出那种罪无可赦的丑,让她惹表舅父勃然大怒,让唯一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离开她,继而就可以将她名正言顺地赶出去了。
她忍着在车里想扑过去打崔决的心,说道:“这次寿辰,表舅父会请我吗?”
这是她来崔家的第一年,她得先装不知道。
崔决点头,“你是否选好了礼物?”
原来在这里给她下套呢是吧。
徐燕芝以不知道应万变,不在乎道:“没想好,表舅父年轻时曾踏遍山河万里,见过的我脑子里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世面,我应该就随便送送,可能他也瞧不上。”
“不如我为表姑娘打点一二,也是在下为昨夜之事弥补一二。”
好啊,原来是套中套!
想在她的礼物里动手脚,没门!
“礼物需由自己准备才算诚心,让旁人准备算什么,就不劳烦三郎君了。”再说了,他说弥补就弥补,问过她了吗?
是在故意逗她玩是吧?
徐燕芝立即把话题终结,又把头扭向一边,靠着车壁装睡。
现在与她加重误会,没得谈。
或许没发生什么,一切都是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