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晚的情形非常危险,在宋至诚被冰冷刺骨的寒意冻住,差点被推下去的一瞬间,是口袋里简陋的护身符保护了他,击退了那个东西。
在宋至诚看到了口袋里损毁的护身符,亲身体验这样的遭遇之后,他很明白是什么救了自己,吓得是屁滚尿流,根本不敢在家门口徘徊,而是头也不回地躲到蒋其琛家去了。
之前蒋其琛在给宋至诚护身符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个符咒是出自谁手,他害怕宋至诚对顾婉有偏见,不肯戴上护身符,所以假托是他认识的一位很厉害的大师所做。
在宋至诚晚上躲到他家,想要请这位大师来降妖除魔的时候,他才坦诚告知宋至诚,其实这是医院的那位少女所作。
宋至诚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后悔,又自责,又庆幸,他大力拍拍朋友的肩,感激道:“蒋哥,今天能死里逃生,兄弟承你的情!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怕是就没命了。”言语间后怕不已。
“你该感激的不是我,”蒋其琛认真地说:“该感谢的是顾婉,你那天说话不留口德,必须得好好给她道歉。”
“而且这一行是有规矩的,易不空出。意思是一旦大师告诉你趋吉避凶的方法,那么一定要准备红包,这叫‘舍得’,不舍就难得,你明白没有?”蒋其琛在这方面懂得更多,他耐心地给宋至诚解释。
“明白了明白了!”宋至诚不住点头,说道,“我明天一定好好给顾大师道歉,求她原谅我。”
回忆结束,宋至诚指着护身符,神色满是感激,“大师,就是这张护身符救了我的命,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您磕头啊!”
“这种护身符是比较差的一种。”看到宋至诚夸张的表现,顾婉懒得理会,她盯着面前的碎片,说道,“因为当时在医院,条件有限,不得已才用了这样的办法。如果是用玉来做护身符,效果会强很多。”
顾婉想起天一阁的掌门指环,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中指上的印记。
她的指环就是天一阁炼器最高水平的体现,集保护自身,攻击邪祟,凝神静气等等为一体,更是天一阁掌门的传承之物。
不知道她死了之后,天一阁有没有新的至高法器出现。
顾婉轻轻抚摸着指环印记,不由得陷入了思念之中。
窗外的景色飞速略过,在他们交谈时,汽车已远离喧嚣嘈杂之处,来到了一片青山碧水间。
这里显然是本市顶级的别墅群,一幢幢风格各异的精致别墅掩映在一片苍翠中,恍若碧玉上镶嵌的璀璨明珠。
等赚够了钱就到这里来买房吧!
顾婉回忆了一下破产以前住的别墅,发现还是这里的环境更好。
顾婉打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气,树木的清香拂面而来,置身其中,仿佛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有种宁静幽远之感。
汽车顺着马路一直往前,最后停在了一幢美丽的欧式别墅门口。庭院里树木茂盛,枝丫肆意生长,草地平坦、青翠,一点也没有昨晚的阴森恐怖之感。
别墅依山而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尖尖的屋顶精致可爱,酒红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顾婉没有时间驻步欣赏,三人穿过庭院,来到了一楼客厅中。原本宽敞大气、富丽堂皇的客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渣和乱七八糟的纸张。
甫一进门,一股阴冷之气向三人袭来。
顾婉自然不惧,挥挥手就将之打散。
正当她想替蒋其琛二人解决时,突然发现这阴冷气息特别害怕蒋其琛,还未近到他身周一尺,就已烟消云散;而宋至诚因为紧跟在蒋其琛身边,也逃过一劫。
“蒋先生,请问你生于何时?能将你的生辰八字告知我吗?”见此情景,顾婉不由想起上次在医院的初遇,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问道。
蒋其琛深深地望着顾婉,眼中情绪复杂莫名,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顾婉手指微动,在心里默算。似是结果早有预料,她抬起头,露出精致的脸庞,语气十分笃定,“你是四柱纯阳之命。”
蒋其琛好像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只是默默点头。他垂着头,身体也莫名有些佝偻,似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看起来沮丧又紧张。
“把手给我。”顾婉也不等蒋其琛回应,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探出灵力,凝神细细感受。
眼前的人经脉宽广,血管里的血液如汹涌的江水,奔腾不休。一股暴烈的阳气顺着她的灵力汹涌袭来,震得她手指发麻。
这个世上,四柱纯阳的人并不算少,但阳气像他这么暴烈的,顾婉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在阳气里还掺杂了一丝可怕的煞气,似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若隐若现。若不是她感觉灵敏,还真发现不了这丝精纯的煞气。
这是……?
顾婉看向他左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包浆浑厚、温润光亮,透着深邃迷人的深紫色。她运起灵力,再次凝神望去,发现这手串竟有佛光氤氲,隐隐传来诵经之声,看来这就是压制煞气的佛门法宝了。
窥一斑而知全貌,就凭她感受到的这一缕煞气,她也能想象到如果没有法器的镇压,他原本的煞气该是多么惊人。
像这样阳气暴烈,煞气冲天的人,命格绝不会太好。
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犹如被置于点燃的荆棘之中,时刻感觉被刺穿,被灼烧,极易产生极端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光会影响自己,还会在无形中影响他人,尤其是母亲和妻子,对她们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克母、克妻之命。而且在这双重气息的影响下,他自身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你……”顾婉看着蒋其琛,考虑该如何开口。半晌后,她说道,“你四柱纯阳,煞气冲天,寿命可能不超过三十岁。不过……”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蒋其琛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肉中,他神色空茫,难得失礼地打断了顾婉的话。
“什么?”宋至诚原本在旁边干着急,想催促顾婉去捉鬼,又不敢打断她,听到这些话,大惊失色道,“蒋哥,顾大师说的是真的吗?这……这命能改吗?”
“是真的,我不能活到三十岁,没办法改。”蒋其琛心如死灰,音容惨淡,连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结果,但他一直在心里鼓励自己,即使生命的长度不如别人,生命的广度也一定要对得起自己。
就是因为他的命短,所以他一直很热爱生活,努力尝试不同的活法,尽量让自己的生命更加精彩。
自从空慈方丈也对他判了死刑之后,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平静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当这些话从顾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仍然觉得无法接受,就像一柄尖刀插进了他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痛楚难当。
他望着顾婉,就像望着他永远也到不了的桃源乡,一切关于少女的痴念、向往,都将是不能说的妄想。
“等等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顾婉杏眼圆睁,急道,“一般人是不能为你改命,但不代表我不能啊!”
顾婉身为天一阁的第十八代掌门,她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那怎么改啊?顾大师,求求你快说吧!”宋至诚窜到顾婉面前,看着比蒋其琛还要着急。
顾婉脸颊绯红,难得有些害羞,她轻咬朱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输点灵力给你,你自己感受一下。”顾婉还是没有说明白,她握住蒋其琛的手,双手均十指相扣,微凉的灵力注入他的身体。
蒋其琛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白与黑肤色分明。少女的手指纤细、柔软,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他那宽大的手掌紧紧包住了她,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一股麻意顺着两人交握的掌心传来,顺着血管流到了心里,蒋其琛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股麻意里了。
砰……砰……砰……他耳朵微红,不敢再看,觉得自己死寂的心脏也随着这股麻意开始复苏。
“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吗?”顾婉看着心不在焉的蒋其琛,开口提醒道。
“啊?”蒋其琛这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闭上眼睛,专心感受。
“宁静了很多。”蒋其琛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蒋其琛没有说错,顾婉的灵力犹如一捧雪,浇在了他灼热难当的经脉上,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让他长久以来极力控制的极端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按道理来说,顾婉和蒋其琛的命格其实是很相配的。阴阳交泰,万物祥和,此刻的灵力交汇,对他二人都有巨大的好处。
顾婉细小、微凉的灵力从左手探出,如鱼跃大海般,在蒋其琛的经脉里自由游走,灵力越发壮大,在走完一个周天之后,温暖、粗大的灵力如同吃饱了一般,懒洋洋地从右手回到了顾婉的身体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她的灵力最少增长了三倍。
天一阁的藏书中曾经记载,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像四柱纯阳这样的命格,更加需要阴气的滋养。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比四柱纯阴的人更加吸引他呢?尤其是像他这样,拥有阳气和煞气的双重侵扰,全天下可以说只有顾婉能救他了。
毕竟现在是末法时代,命格属阴,又修炼有成的人,几百年也只出了一个顾婉而已。
顾婉咬着唇收回灵力,轻轻甩了甩手。
毕竟是人命关天,如果可能,她也不想用这种办法来救人。顾婉偷偷看了一眼蒋其琛,毕竟这已经可以算是灵力双修了。
顾婉越想越觉得不自在,红晕渐渐浮现,她抬手遮住脸颊。
第8章
“一次可能没办法解决,但是多来几次,你的体质就会得到改善,活到一百岁也没问题。”
顾婉若无其事地拿开手,用手掌对着脸颊扇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谢你。”
蒋其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命运的改变,心中百感交集。他并没有察觉到女孩的敏感心思,但心里有无数话语想对面前这个可爱的少女诉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到最后,也只说出这三个字而已。
一道碧光在顾婉指间闪了闪,随即,一股清冷的气息流向顾婉的大脑,让她彻底冷静了下来。随着气息的流走,指环像是耗尽了能量一般,收敛了光芒,又钻回顾婉丹田里温养去了。
“蒋先生的阳气太过于旺盛,万邪不侵,如果想要抓到捣鬼的东西,这次的行动他不能参与。”
冷静下来的顾婉很快回到了正题,认真强调。
“蒋先生留在客厅休息,请宋先生带我到那个房间看看。”顾婉指向二楼的一个房间,这间房正对着楼梯,房门紧闭,并不能看到里面的布置,但无形的阴气和煞气却张牙舞爪,透门而出。
“这是我爸的藏宝室。”宋至诚在前面带路,指着这个房间向顾婉介绍,“说是藏宝室,其实就是摆着买来的一些古董什么的,他喜欢收藏这些,附庸风雅嘛!”宋至诚耸了耸肩。
明明家里的摆设还是和昨天一样,但今天有顾大师在,宋至诚的胆子大了许多,竟然敢带头上二楼了。
看着昨天自己险些被推下去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内心后怕不已。
藏宝室门口,宋至诚弯着腰,在屏幕上输入密码,咔嚓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灯光随着门的打开自动亮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古董反射出的大片夺目的色彩。四排展示柜依墙而立,各色古玩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顾婉没有被这些花里胡哨的古董吸引,她径直走向其中一个展示柜,望着柜子上放着的玉饰,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宋至诚挠挠头,面色茫然,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我爸的东西。顾大师等等啊,我问问我爸。”他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爸爸的视频。
另一边,著名导演宋崇礼正焦急地等待着结果。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早就从儿子口中听说了,也知道蒋家在这方面认识不少大师,所以对蒋其琛推荐的人是深信不疑。
即便是这样,看到视频里年纪偏小、美丽脱俗的少女,他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就算是打娘胎里就学这些手段,这也才学了没几年吧!
不过俗话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已经请了人家上门,至少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信服的样子,不然得罪了这种手段通天的人,下场绝不会太好。
“这是我两周前在古玩一条街收来的,”宋崇礼把病床上的眼镜翻出来戴上,仔细看了片刻才认了出来,解释道,“卖给我的人说是他家传的玉饰,现在家道中落,家里人又生病了,不得已才来卖掉。”
听了宋崇礼的解释,顾婉不置可否,她指着这枚玉饰,挑眉看向宋崇礼,问道:“宋先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宋崇礼怔了怔,连忙摇了摇头。
宋导和自己的儿子长相十分相似,气质却迥异。到底是老一辈的艺术家,宋崇礼即使是在病房里,也是衣冠整齐,头发丝毫不乱,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让人觉得分外诚实可靠。所以一见他摇头,顾婉就立刻断定他说的是真话。
宋崇礼确实没有撒谎,他平时忙着拍电影,一直没有充足的时间去钻研这方面的知识,偏偏自己又很喜欢,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瞎收藏。
要说古人里,除了少部分喜欢颜色艳丽的,绝大多数还是更偏爱典雅、朴素那一类,看着格调更高,绝不会像宋导的藏宝室里那样,灯光一照绚丽夺目,让人感觉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虽然审美一般,但宋导藏宝室里的绝大多数古玩都是真的。大部分是拍卖行中拍来,或者朋友送的,有详细的鉴定证书;只有少数古玩,是像这枚玉饰一样,是逛街的时候偶然淘到的。
“这是一枚玉蝉。”顾婉声音悦耳,娓娓道来,“自汉代以来,皆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将玉蝉放于死者口中称作含蝉,寓意精神不死,再生复活。这枚玉蝉正是死者的葬玉,有的时候,死者的鬼魂会藏入玉蝉中温养,以期再次复活。”
宋崇礼父子俩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们之前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顿时觉得自己见识太少,孤陋寡闻。
“古玩这一行水很深的,像这样不清楚来路,又不了解的东西,一定不要买。”顾婉叹了口气,忍不住耐心劝道。
“听了这么多,还不主动现身?莫非还要我请你不成?”顾婉望向玉蝉,目光凌厉。
这声呵斥过后,房间里的灯突然忽明忽暗,交替数下后,“砰”的一声突然全熄灭了。正在视频通话的手机也已挂断,宋至诚吓了一跳,他不信邪似的拿起手机想要重新拨出,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无信号”。
一声猫叫似的笑声响起,这笑声宋至诚无比熟悉,令他忍不住牙齿开始打颤。在他的视线中,一缕轻烟袅袅升起,房间里越发阴寒,温度迅速下降,连窗户上的水雾也凝水成冰,冻出了朵朵冰花。
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雾中显现,衣衫华贵,红唇如血,脚上的绣花鞋精致小巧。她惨白着一张脸,望着宋至诚嘻嘻地笑。
“装神弄鬼!”顾婉上前一步,挡在了宋至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