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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师爷_分节阅读_第36节
小说作者:棠岚   内容大小:325 KB  下载:变脸师爷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3-08-27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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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明就在你身边,可是你却觉得你永远碰不到他的衣角,就算你努力去追,也永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我觉得师父是个孤独的人,因为没有人可以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高处不胜寒大抵就是如此吧,只是他却总是对着我笑。”

  “看来你师父很喜欢你?”

  陆元青闻言怔了怔,却摇摇头,“师父喜欢的不是我,他喜欢的是厉师姐。因为她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她的剑法也好,师父总是夸她。”

  “护短吧?他不是厉剑云的舅舅吗?”沈白却反驳,“我却觉得元青已经很出色了。”

  陆元青比厉剑云出色?!

  听到沈白自然而然的话语,陆元青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我比厉师姐出色,这样的我……”他茫然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嘲一笑,“我自幼身体就不好,我总觉得师父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太弱了,他只是可怜我……”

  “不,我相信不是这样的。”沈白拍了拍他的肩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元青不要妄自菲薄。”

  陆元青忽然开口,似乎他此时不开口,就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我羡慕厉师姐,我总是围在她身边,追问她的种种事情,只要事关于她,我都记得清楚。她喜欢做的事我也拼命去学。她每次给我讲那些她知道的案子时,我都有认真在听仔细去记,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她一般聪明出色。她的剑法好,我便也日夜偷偷练,明明知道我这样的身体不适合这么做,可是我依旧在悄悄地坚持,直到师父发现时,我已经开始经脉逆转、生死一线。”

  沈白吃惊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种传言,徐静周从不收男弟子……这种传言是真的。”陆元青顿了顿,“因为师父的那套剑法不适合男子修习,若是男子强行修习了,就会经脉逆转……师父发现我在偷学剑法时,我已经走火入魔、命悬一线。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师父不是不肯教我剑法,而是因为我不能修习本门武功。”

  “徐先生不就是男人吗?为什么他没事?”

  “这世上有几人可以和师父相提并论呢?他能闯过的劫难,一般人却未必能这般幸运。师父的修为突破了习武者的极限,所以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而我不同,我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的普通人,为了给我保命,我被师父浸在山顶养剑的寒池中长达半年之久,为了阻止经脉逆转对我造成的伤害,师父传给了我另外一种内功心法,两种真气绕行的结果,就是我现在的这种样子了,虽然可以不死,但是体温却低出常人许多,而且从修习这种心法开始,连我的呼吸也开始慢慢变冷了,我渐渐变成了一个冷血动物。”

  沈白吃惊地看着陆元青,似是难以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偏偏他的话毫无破绽。

  陆元青看了看沈白的神色,自嘲一笑道:“邵鹰也曾经猜测过我身怀武功,多番试探,可是他哪里知晓,我虽然如他猜想,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我却不能与人动手。我知晓高深的内功心法却只是为了保命;我练过这世上最精妙的剑法却不能再拿剑;我有内力却无法使用;我虽还活着却像个死人一样冰冷。大人,如果你是我,你可愿在别人面前提起这样的往事?”

  “这……”沈白一时语塞。

  “我不愿。”陆元青摇了摇头,“尤其有个出色的厉师姐在眼前,我更加不愿旁人知晓,我竟然和她同出一门,都是师父的弟子。我不想让旁人知道我的师父是徐静周,我不能让师父因我蒙羞。”

  沈白愣愣地看着陆元青,总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可是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开口。

  “大人,我今夜和你提起这些,仅仅是希望你从此解开对我的心结,不再处处怀疑我,我希望过了今夜你可以真正地信任我。”陆元青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慢慢走到廊下看了看那悬浮于头顶上方的黄色镇符,忽然伸出手扯下了一张,按在了胸口。

  沈白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快速伸出手想从陆元青胸前抢过那张镇符,可是他的手才刚探出,却见陆元青忽然松开了那张黄色的镇符,那黄纸便在沈白面前轻飘飘地落地了,而更令沈白吃惊的是,陆元青突然就势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侧面。

  “大人,这驱鬼的镇符对我丝毫不起作用,所以我不可能是鬼;我虽然身体冰冷,连呼吸都是冷的,可是我的心还在跳动,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也摸了我的脸,平整光滑根本没有易容的可能,你所见到的就是我本来的样子。最重要的就是,我真是陆元青,不是厉剑云。”陆元青平静地说完,然后静静地看着沈白。

  一切的疑点,那些点点滴滴都被陆元青逐一推翻了,由不得沈白不信。这次或许是他真的猜错了。是啊,假如他猜的是真的,陆元青真是厉剑云,她真的死而复生了,那才真是离奇呢!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儿,沈白才终于释然一笑道:“元青,我相信你了,从今以后再不怀疑。”

  陆元青闻言也笑了笑,“这就好。夜深了,我们不要站在黑漆漆的回廊上了,否则一会儿吓到钱府中的人就不好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了,沈白相信了他的身份,他依旧是陆元青。

  静静地走在沈白身侧,陆元青却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悄悄看了看沈白的侧脸。今夜他对沈白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恐怕……他终究辜负了他的信任,他终究还是骗了他。

  但是,真相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沈白知道的。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陆元青就是厉剑云。

  想要让别人永远认不出你是谁,就算是曾经最熟悉你的人,他也看不出来,想要做到这一点,改变容貌其实不是最关键的地方,只有将过去的自己全部湮灭掉,才是真正的隐藏。

  厉剑云心高气傲,陆元青唯唯诺诺;厉剑云武艺超群,陆元青文人一个;厉剑云精明外露,陆元青形容木讷;厉剑云出色耀眼,陆元青毫不出众;厉剑云是个女人,陆元青是个男人……只有将过去的自己全部颠覆,才不会有人联想到陆元青便是厉剑云。

  沈白是个聪明的意外,但是现在这个意外也没有了。他终于可以安心了,再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从风涣给她下了金针术开始,厉剑云这个人就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或许该说从所有人都以为厉剑云已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否则她就对不起为她枉死的西萦。

  厉剑云在世人眼中已死,她就不能再以本来面目出现了。风涣的金针术改变了她的容貌,她再也不是厉剑云,她变成了陆元青。这套通过行针运气改变容貌的金针术当真了得,每次在照镜子时,她都止不住怀疑她到底是谁?

  她以前什么都有,出众的容貌、高深的武功、聪明的头脑、神仙一样的师父、官家小姐的身份、彼此相爱的恋人,还有一群知己好友……曾经有过这样完美的人生如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有些人终其一生或许都不可能拥有她曾经得到过的这些东西。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它曾经给予你多少,总有一天就会收回去多少。这些年他的想法变了很多,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些身为厉剑云时不可能想明白的事情。

  “当我看着亲人在我面前死去,当我曾引以为傲的所有依旧阻止不了悲剧的脚步,当我孤身一人求助无门时,那一刹那,我对命运充满了怨恨,我不甘心屈服于残酷命运对我的无情摆布。我爹,我爱护的人,我的朋友们,厉府中照顾过我的每一个人,还有那些为了正义与信念甘愿赌上身家性命的人……我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这是她曾经对风涣说过的话。

  那时候,真的恨过,非常恨!

  可是如今……或许是时间冲淡了曾经的伤害,又或许该说她改变了看待一切的眼光。和过去的自己相比,如今身为陆元青的他看似是什么都失去了,可是失去与得到,又岂是世人眼中看到的这般浅薄?他现在得到的是那个过去什么都拥有的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一颗平静收敛的心。

  这样一颗洞察世事的心,让他可以将这个混沌的尘世看得更加清楚,也将自己看得更加透彻,只有这样才能始终坚定自己要走的路,心无旁骛地孤身继续走下去。

  走在暗夜中的钱府,人心却在浮动,每个人的心思都被吞噬一切的黑暗湮灭了,看不出本来应有的样子。

  陆元青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沈白要更衣休息。

  “大人,这个……”陆元青一指房内唯一的一张床,“如今话已经讲明,疑虑也消去了,那么我们还要共睡在一张床上吗?”

  “元青要睡地上?”沈白佯装吃惊地问。

  陆元青嘴角抽了抽,“我这么惧冷,大人让我睡地上?”

  沈白闻言莞尔而笑,“那还有什么问题,上来睡吧,很晚了。”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床内侧,“你睡里面。”

  直到两人躺好后,陆元青才又问:“大人,如果我真是个女人,你今夜也要与我同床吗?”

  沈白道:“如果你真的是个女人,必会比我先沉不住气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早已爱慕我许久,愿意以身相许。”话音刚落,他自己先笑出来了。

  枕边这人的笑声听起来格外令人舒服和欢畅,自有一股干净清澈的气度。他不该质疑沈白的,他一直都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从他们初次见面,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时,他便知道了。

  腹中妻(7)踏水上吊

  想到这陆元青忽然开口:“大人,在下虽然不算顶用,但是如果有夜鬼登门,倒也不怎么惧怕,所以大人不用特别保护我,让我睡在内侧。”

  沈白忽然止住了笑,又侧头看了看陆元青,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行一步却能知百步,似你这般聪慧剔透的人实在不多,如果你真是个女人,我会想要娶你为妻的。”

  “如果我真如大人所猜是那个女人,那也是聿波蓝的妻子啊。”陆元青以为沈白是在开玩笑,便也不以为意地回道。

  沈白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睡吧。”他微微抬了抬右手,不远处跳跃不定的烛火便熄灭了。

  他的动作其实很小,可是陆元青却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看到了,沈白熄灭烛火用的是一根头发。

  能用一根头发灭灯,寻常人恐怕难以做到。在他第一次于坟山脚下遇到沈白时,他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师父曾经说过,凡是练武的人,天长日久总会积累下许多戾气,那种无形的气息会让靠近他们的同样习武的人敏感地察觉到。可是沈白很与众不同,在他身上没有丝毫习武之人的气场,只有那种令人舒适的自在感。

  能悄无声息地摒弃掉自身的存在感,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真的只是个不习武的寻常人。第二,他的内力精妙舒缓,润化万物却能不动声色。很显然,沈白是后者。

  可是此刻陆元青却感到了沈白周身气息的波动……他在生气。

  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呢?陆元青一边习惯性地分析着,一边却慢慢闭上了眼睛,很多事他早已没有资格去想,不如早点睡觉吧。

  更漏点点,更显夜的漫长。直到若有若无的细微响动惊醒了沈白。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摸向身侧,却是一手空,陆元青竟不在。

  沈白心底一惊,他怎会睡得这么沉?元青呢?去了哪里?

  他猛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一边披衣一边推开房门,可是他的脚步在看到蹲在房门口那黑漆漆的人影时,又顿住了。

  “元青?你……”沈白惊讶地看着陆元青如同一尊雕像般静静蹲在房门前,在他身旁散落着无数黄色镇符,那镇符被夜风吹起,又慢慢随风散开,之后再会聚,又散开……而陆元青此刻正执起一张黄纸,呆呆地看着,闻听沈白忽然响起的声音,他却微微摆手,“嘘,大人,你听。”

  沈白疑惑地在他身旁蹲下,侧耳倾听了片刻,“什么声音都没有啊,元青……”

  “不……”陆元青摆摆手,“大人,你仔细听,夜风中有女子的哭声。”

  沈白惊疑不定地又侧耳听了听,“真的没有,元青……”

  “哎……”陆元青叹了口气,“无忧散!”他一边说一边拉住沈白的袖子,“大人,这钱府中果然有人弄鬼,我们这就去看看到底是谁!”

  沈白却反握住他的手,“你的手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出来?”

  陆元青似是才发现自己穿得很单薄,但随即耸耸肩道:“无所谓,反正穿再多衣服,我身上也不会暖。”不过见到沈白只是披着衣服便道:“大人尽快整理好衣服,我们往西面去。”

  “去那里做什么?”

  “哭声是从西面传过来的。”陆元青一边说一边接过沈白递给他的衣服快速穿好。

  “我真的没听到哭声。”沈白不解。

  “那是因为大人你中了无忧散。”陆元青解释,“挂在钱府围廊上的镇符被人下了无忧散,今夜起的是北风,而我和大人所住的房间在围廊的尽头处,被风吹落的镇符势必最终会会聚到你我房间的门口,一张镇符不可惧,但是多了,那无忧散的威力便是成倍,大人是不是觉得夜里睡得特别沉?”

  沈白闻言暗惊道:“无忧散?”

  “装神弄鬼的玩意儿。”陆元青举了举他拿在手中的那张黄纸,“一种让人感觉迟缓的药罢了。”

  “元青怎么没事?”

  “大人,我经脉逆转,早就和常人不同。”

  陆元青说得云淡风轻,沈白却无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并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一片漆黑死寂中的钱府像一座空荡荡的坟墓,安静得仿佛行走在其中的只有陆元青和沈白两个活人。

  “人都去了哪里?”

  陆元青道:“全是无忧散的功劳,整个钱府都挂满了镇符,除了围廊,每个主宅院前都有,而对付不习武的普通人,一张镇符的量就足够了。”

  “所以那夜鬼已经对我们起疑了?”

  “也许只是试探罢了,毕竟在此时住进钱府的我们,又得钱老爷另眼相看,那夜鬼又怎么可能不起疑?不过这夜鬼既用无忧散,想必也不是想取我们性命,或许只是不想我们阻他办事罢了。”

  “元青觉得这夜鬼会是何人?”

  “就目前来看,可疑之人有三个。”

  “哪三个人?”

  “钱老爷,还有那两个都自称是金巧巧的女人。”陆元青说出三人后,见沈白点头才又解释,“钱老爷说亲眼所见金永年的夫人已死,可是这两个都自称金巧巧的女人却说她们是金永年的女儿,这前后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所以他们三人之中必然有人说谎。”

  沈白点点头,“如果钱老爷说谎,那么两个金巧巧当中或许有一个是真的,如果是两个金巧巧在说谎的话,那么钱老爷所说二十年前的马贼杀人一事就该是真的。”

  陆元青却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不知道让冯义去客栈中找东西的是这两个金巧巧中的哪一个?”

  “对啊,还有客栈中那具奇怪的女尸,不知道是否与这件事有所关联。”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没有关联,可是……”陆元青说到一半的话忽然没了下文,沈白疑惑地顺着陆元青惊讶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怔。

  陆元青与沈白已经一前一后跨进了西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形态古朴的五角亭,月光间或拂过这处幽静的角落,所以那略显凉薄的月光便时隐时现地打在那随风轻荡的惨白脸孔上。

  五角亭紧邻观赏小湖的这面吊着一个人。此人所吊的方向与沈陆二人所站的方向呈横纵之势。

  吊死的人是钱老爷,他的身上还写着血淋淋的七个大字:杀人者,血玉观音。

  等到天亮衙门里的人登门时,钱府已经乱作了一团。桃源县县令郭通看着钱老爷被停放在亭旁绿地上的尸体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命仵作给他盖上了白布。

  “死者死因为何?”

  “回大人,死者乃是上吊自尽而亡。”

  “上吊自尽?”郭通走到发现钱老爷死尸的五角亭一隅,“这一面紧邻湖面,死者脚下没有踩踏之物,如何将自己吊死?难道是踩水不成?”此话一出,连郭通自己都觉得荒谬。

  虽然郭通口中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可是桃园县验尸的仵作王宾还是涨红了脸,“大人,我验尸二十年,从未出过纰漏,大小案子无不是尽心尽力……”

  “老王啊,本官又没有说什么,你看你又急躁起来了。”郭通面相朴实,言语和气,只是眼底似有沉痛之意,语气便显得有些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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