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不说话,三光长长地吐了一口烟:“不用隐瞒了……我喝了酒,但我脑子还清楚。他们三个一下午都没有出现,肯定是出事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是商量一下解决的办法吧!”我承认我从心底觉得这件事情对不起童萱萱,赵旭东和徐明高两人是智行公司的,出现这样的事情没办法避免。可是萱萱,满可以不被卷进来。怪我,全怪我做了她男朋友,使她责无旁贷地参与了这件事情,结果……但我因为还记挂着沈晨雨,不想让三光看到我内心的愧疚,只得说了一句:“办法,你有吗?我是没有!”正说着,手机忽然响了,我拿起来接通:“喂,你好……”“张佳亮。”里面传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很明显,这是用变声器改过的声音。没有做亏心事的人哪用得着这样?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你是谁?”那边的人阴森森地笑道:“哈哈哈哈……你不用管我是谁,你也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是谁,我要告诉你,你女朋友现在在我的手里。要想她平安的话,就把敦煌佛经交出来。明天正午十二点,奥林匹克大道公园。记住,要敢报警的话就做好替那三个人收尸的准备吧……”说完,手机里就变成了一阵忙音。
我愕然了,对方会是谁呢?Jannick,朱逸章、褚帅、老宋、义哥,还是麻克?抑或……是一个从未谋面的新敌人呢?“从电话的内容来看,这个人似乎对秦皇岛很熟悉呀。如今是冬天,北戴河一带人烟稀少,奥林匹克大道公园更是很少有人涉足。”三光一手夹着烟,一手挠着额头说道,手机的声音很大,他足以听得到。
我很赞同三光的看法,这个人能准确说出见面的地点,而且选择这里肯定是细心考虑过的。我说道:“没办法,先别给他们说。明天咱们俩去一趟。”
2
第二天,我和三光随意找了一个借口,雇了一辆车,拉着六只箱子来到了奥林匹克大道公园。公园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这里是一座以奥林匹克运动会为主题的公园。四周环境空幽,轮滑馆、篮球场、足球场、田径场等一应俱全。奥运冠军的手印脚印布满两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四百余米长,三四米高的奥运浮雕墙。整体工程大气磅薄,上面有历届奥运会的精彩集锦,宛若彰显奥运精神的丰碑。
北戴河是全国闻名的避暑胜地。可此时已是冬季,又正值正午时分。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和三光一支接一支地吸烟,眼看手表的指针指向了12:30,这时,那个人来电话了:“你们朝足球场的方向走!”我和三光来到了足球场,这里四周空旷,一个人影也没有。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从公园后门出来,进别墅区。”于是我们就被这个不知名姓的对手牵着逛花园,他不断地变更着地点。从别墅区内又到何香凝的故居别墅,又到傅作义的故居别墅……变换了不下十几个地点后。他又来电话了,这次我彻底发火了。没等他开口说话,我先吼了一句:
“去你妈的,你他妈有病是吧!”对方一愣,随后冷笑一声:“张佳亮,我劝你还是冷静点儿好,说话注意点儿,别忘了,你女朋友可在我们手上!”三光见我怒火中烧,从我手里夺过了手机,对那人说道:“喂,我是张伟光,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好,跟你说也一样。我只是想看看警察有没有跟踪而已。你们现在到距离最近的海边。”说完,又挂断了。
我们拖着六只箱子,来到了距离最近的沙滩上。偌大的沙滩空无一人,加上天气寒冷,吹出的海风让我们俩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四周除了海浪拍击山石的声音,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海边停靠着五只小渔船,随着海浪上下浮动。这时候,绰绰约约之中,有一艘船由远驶近。船并不大,只是普通的小渔船。驾船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黑脸汉子。从他发抖的神情来看,他也冻得够呛。黑脸汉子到了岸边,站在船上冲我们喊了一句:“哎,别愣着了,赶紧装货吧,这多冷的天啊!”我和三光一愣,难道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渔民?惊疑之际,手机又响起,接起后对方说:“你们现在把箱子都搬上渔船。”我也硬气了一把:“搬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他们人在哪里?”对方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
三光拍拍我肩膀说:“先搬吧!”我们两人将六只箱子搬上了渔船,船主两只手拢在嘴边呵了一口气说道:“快点儿,这老冷的天,冻死我啦!”说是这么说,他却一直不肯下船来帮忙。我和三光费了老大劲将箱子全部搬上了船,然后给船主递了一支烟,询问他是谁雇佣他的船的。船主接过烟,凑着我们递过去的火点着了,吸了一口,嘿嘿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不好意思,人家不让我说!只告诉我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几艘船的船底。”我们大惊,如果人被绑在船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被憋死才怪呢!三光和我顾不上冰冷刺骨的海水了,直接跳进海水里合力搬动一艘船。在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渔船已经悄然离去了。
我们翻过来了第一艘船,龙骨朝天,空空如也。我们又走到第二艘船前,搬过来一看。徐明高被绑在了船底,眼镜不知道去哪里了,脸色苍白。我们急忙解下绳子,把他拖上了岸。三光摸了摸他的心跳说:“还有气。”我顾不上许多了,又走进海水里翻过第三艘船。一个人的力气根本不够,三光也赶过来帮忙,被绑在船底的正是童萱萱!此时的她面如白纸,一点儿气息都没有了。我们解开绳子,我抱着她涉水走上了岸。
看着这个熟悉的女孩,我忽然想起了好多的事情,想起了腾冲宾馆前我们一起坐在了台阶上,想起了那深情一吻,想起了沙漠里我们出生入死,想起了我为她吸出蛇毒……刹那间,我竟然觉察到了她的可贵。我轻轻地晃着她的肩膀:“萱萱,萱萱……”我将她拥入怀中,喃喃低诉,“萱萱,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萱萱!”三光还在水中,他冲我喊道:“佳亮!”我见他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跑上岸。我抱着萱萱没有撒手,眼角还浮着泪花,怔然地看着三光。三光跑过来,拿着那件衣服给我看:“找遍了,没有发现赵旭东,只发现了几根断了的绳子和这件衣服。看样子……他是遇难了。”的确,这件衣服就是赵旭东的。
看我万分痛苦的样子,三光小心翼翼地问:“童萱萱她……”我紧咬嘴唇摇了摇头。
三光走过来把了一下萱萱的脉,说道:“还有的救!”然后就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医院中,我们来回来踱着步子。得知赵旭东一行三人出了危险,大家都赶过来了。薛总也来了,一见面,他就问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只好将赵旭东遇难,徐明高和童萱萱生死未卜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时,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了。他摘下口罩,一看外面聚集了这么多人,便问了一句:“你们谁是伤者家属?”“我们都是,医生,他们的情况怎么样?”“能好起来吗?”“什么话,应该已经好了吧?”……
大家七嘴八舌,根本不容医生说话。
我把医生拉到了一边问道:“里面的女伤者是我的女朋友,情况怎么样?”医生说道:“他们的性命没有大碍了。小伙子的身体素质很好,很快就能醒过来。那个女的……”我一下子着急了,抓着医生的肩膀:“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医生吓得连忙解释:“你别激动,你别激动嘛!”大家把我拉开。
医生这才说道:“她只是重度昏迷休克,可是由于肺部大量积水,可能昏迷的时间会长一些。”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两个人被安排进了病房,薛总当即对我说道:“不用担心,他们的治疗费由公司负责。”我点了点头。韩笑走过来对我说道:“四哥,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事你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的。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去冒险。幸亏你在箱子里装的是报刊杂志,可万一被对方发现呢?你和光哥都得完蛋!”“放心吧,下次不会了。”“还有下次?”“不不,我不是那意思,不会了,不会了……”徐明高很快就醒了,在医院调养了两三天就出院了。可是萱萱还是吸着氧,三天来一直处于昏迷。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守在医院看护她。到了第四天,三光来到病房,看我黑着眼圈,说道:“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跟熊猫差不多。”我打了一个哈欠,又喝了一口茶水说:“我没事,只是觉得是因为我才让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得承担起这个责任。”三光说道:“怎么,现在察觉出萱萱的好来了?”我愣了一下说道:“开什么玩笑!我没那意思。”“别再骗自己了。那天咱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你见萱萱没了气息,还以为她不行了,你都哭了。”我默不作声。
良久,我才说道:“有的时候,我觉得人的感情真怪。当初我对大学女友袁方念念不忘,可自从和小雨在一起之后,我也慢慢淡忘了她。按理说,我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可是跟她……”我望着病床上沉睡的萱萱,“在一起的时候,我始终没办法忘了小雨。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脚踏两只船。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她。”三光仰在椅子上,上手十指交叉放在了脑后说道:“佳亮,如果现在袁方、沈晨雨和童萱萱都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我选小雨。”我一点儿都没犹豫。“袁方你是没机会,沈晨雨已经故去了,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她呢?”三光下巴一扬,指着童萱萱。“想不想听我的另一段感情经历?”我说。
三光没有说话。
我缓缓说道:“曾经我和一个女孩有过短暂的交往,说白了,那时候还是学生,属于早恋吧。那个女孩对我很好,也许她那时是真的一心一意想着将来嫁给我吧。你知道我的,随心所欲惯了,所以也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挺不是人的。那时我沉迷网络游戏,有一次,这个女孩想让我陪她一起去吃肯德基。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来了一句:‘我不去了,还赶着升级呢。’她‘哦’了一声失望地走开了。随后,我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回头帮我送到网吧!’全班同学都听见了,结果那天中午,她还真帮我把午餐送到了网吧……”三光摇头苦笑:“你做的这事确实挺非人类的。”“我讨厌应酬,所以一般她带我去熟悉她的朋友圈的时候,我多是应付了事。
但她对我是真好。我记得有一回我忽然想吃包子了,你还记得白塔岭那个大爷的包子吧,很好吃的。可是跟她说了之后,她说在外面最好少吃带馅儿的食品,多半都不卫生。结果,周末她回家给我带回来了她妈亲手包好的包子。其实我知道,她根本不爱吃这种东西。”三光叹了口气:“要说这姑娘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后来呢,为什么分了?”我看了看病床上的童萱萱,说了一句:“咱们俩出去说吧,我想抽支烟。”我和三光来到了医院独设的吸烟室,一人点上了一支烟。我长长地吸了一口,然后幽幽地吐出了一个烟圈,看着袅袅的烟在空中扩散,说:“只怪那时候我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
那时候,太狂了!老以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也知道,每个女孩子都想管住自己的男友,她那时也是,劝我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少上网。我记得当时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父母都管不了我,你觉得你能管得了?实话告诉你,能管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三光吐出一口烟,盯着手里燃烧的香烟说了一句:“我要是那个女孩,我都恨不得抽你了!”“现在要是真有时空穿梭机的话,我都恨不得回去抽我自己一个嘴巴。”我由衷地说了一句,“那时候真好啊,每个周一,她都会给我带来家里的饭菜让我吃,生怕我在食堂吃得没有营养。我因为网瘾大,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捐给了网吧。每到没钱的时候,都是她来接济我。出去吃饭,我也没掏过钱……”三光忽然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我,说了一句:“真没想到你以前是这样的一个人。”“更过分的还在后头呢。因为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陪她,没有办法上网玩儿游戏,我就提出了分手。一开始我觉得有她没她都一样,可是逐渐心里就有点儿小不舒服了。没过多久,班里组织了一次集体出游。她发短信给我:‘咱们还是朋友吗?’我回道:‘当然啦,不过只是普通朋友。’我太爱面子了!她又发过来:‘这次班里一起去玩儿,你去吗?那里可好玩儿了。’我回道:‘不去了,这几天有点儿事。’其实我知道,我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不过因为好面子,一直不肯承认罢了。”“结果你们就慢慢疏远了。”“嗯。我记得我们分手好像是在4月份吧,紧接着‘五一’长假。她发短信问我‘五一’有什么安排。我说要去北岳恒山玩儿,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要去打工。我从恒山回来没过几天,在一次和朋友的聚会中得知,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次我是真的都快把肠子悔青了。我约她出来后,向她说明了我的真实想法。可是被她拒绝了,我也知道不可能了。我那时才意识到我自己亲手将一个最适合做我妻子的人推开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支烟燃尽了。
我又拿出了一支,点燃后上接着吸,“几次三番,我曾经不只一次苦求她,那时我已经不要面子了,可是她始终不肯答应。”三光扔掉烟蒂,双手插进了口袋里,说了一句:“她要答应了才怪呢。她那时已经有了男朋友,答应了你,那她怎么面对她的男朋友。”“可惜我当时昏了头,根本没有替她想过。爱之愈深,恨之愈深。我在我的空间里写了很多诋毁她的话,发泄我心中的不满。”三光喃喃说道:“完了,那她恨死你了。”“你一点儿都没说错,从那次开始,我们就彻底断了往来。甚至有一次,在朋友安排的宴席上我们相遇了。我喝了很多的酒。”说到这里,我惨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从不喝酒的,那次喝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大醉。然后壮着胆子站起来问她:‘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是不是真的不可能了?’”“你这事办得真浑蛋,她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可能呢?”“嗯,当时醉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回到学校后还狂吐不止。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真的是那样啊。
就从那时开始,我就再也不喝酒了。星座书上说得对,金牛座女孩一旦认定后,爱情是不可能再挽回的。也是从那以后,我决定自己堂堂正正地做回张佳亮,以后绝不会再低三下四地去求别人!很快,我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女朋友。”三光笑了:“你小子泡妞技术挺高啊!”我摇了摇头,弹了一下烟灰:“可是没用,我以为这样能忘了她,其实是自己骗自己。每回自己寂寞下来的时候,脑海中想的还是她。
她那时主动发过短信给我,虽然谁都没有提及过去,但是我看得出她很委屈,而且那个时候她也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我曾经想过回头,不过最终没有回去,因为那样做的话,我对不起我现在的女朋友。这种感觉,很痛苦。”三光见我的烟都燃尽了,而我却浑然不觉,就主动从我手里拿过烟头掐灭。我回过神来说:“所以我后来明白了,在完全忘掉一个人以前,千万不可以找下一个,要不然受伤的可是三个人哪!”“这就是你不接受童萱萱的原因?”“嗯!”三光忽然笑了起来,继而厉声骂道:“张佳亮!你这个理由太冠冕堂皇了吧?你扪心自问,你交往过的所有女朋友里面有哪个是你真正忘了的?就连你刚才跟我说起的这个,你都讲得得头头是道,那些事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你不过是在找借口而已,你这样做不过是自己骗自己!我告诉你,童萱萱是个好女孩,你不接受的话,将来肯定有你后悔的时候。”我怔在了原地,三光和我相交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向我这样“发飙”过。
他最后丢下一句:“你自己想想吧!”转身离去了。
我一个人站在吸烟室里,透过厚重的落地玻璃窗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心中的思绪上下翻腾。三光说得对,他戳中了我的痛处。也许我是真的好面子,明明是自己标榜清高,却要拿小雨来当挡箭牌。是我真的不把童萱萱当回事吗?那为什么我失忆的时候会接受了她呢?一时间我的脑子好乱,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病房,见到三光正在端起暖水瓶沏茶,我说了一句:“我累了,先回去了。”三光头也没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刚转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吟。急切回头,三光和我都看到了,童萱萱的眉头皱了皱,我们赶紧叫:“医生,医生!”童萱萱缓缓睁开了双眼,我突然意识到,此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女孩。我唯有趁她还没有看到我悄悄离去。三光正俯身看着她,自然没有注意到我。
当天晚上,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脑海中翻动的全是我和沈晨雨在一起时的影像。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烟灰缸,里面堆满了烟蒂,有的都已经散落出来掉在了茶几上,也懒得去收拾。我手里捏着一张我们订婚时拍摄的照片,在那上面,我们俩笑得都很甜。有人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走进来的正是三光。他进来后换好了拖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童萱萱明天出院。”“哦。”“她醒了就一直问你在哪里。你连你恢复了记忆这件事都没对她说,结果金锁没有把住嘴。她很伤心,医生说,她这样的情绪不利于她养病。”“……”“佳亮,你说句话行不行,最起码也要表个态呀!”
第十七章 家贼难防
通过徐明高和童萱萱对遭遇的叙述,我忽然发现,赵旭东的死不是那么简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这个人才是关键!一个不起眼的钥匙链,揪出了幕后的真凶,而一个神秘人打来的电话也无意中坐实了这一切——赵旭东是我们队伍里出的第二个内奸!老宋原来也是赵旭东的人,从一开始我就走进了他们布好的一个局里,可惜国宝中途被人劫走。经过大家冷静的分析,童萱萱一语道破,作案的很可能是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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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希望我怎么做?”我坐起来,把照片塞进了口袋。“你想怎么做?”三光问道。
我只有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我只想快点儿找到国宝。”徐明高醒来之后对我们说过,他们乘火车抵达秦皇岛的当天,先是在一家小饭店吃了点儿饭填饱肚子。可没想到喝的饮料里似乎是被人下了药,喝完后就睡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三个人手脚都被绑着,眼睛也被蒙上了黑布,看不见东西。
嘴上粘着胶带,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感觉好像是被关在了一间小黑屋里,听到一些人在外屋一直商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看来就是这批东西,没错了。”一个尖细嗓音的人问道:“嗯,加上之前我们从托运那里拿到的,应该全齐了!屋里的人呢,怎么处置?”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说道:“杀,杀了干净!”一个人在双目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听力是极为专注的。徐明高很聪明,他集中精神,听到好像有一个人提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了一些字。尖细嗓音的人频频点头:“嗯,你看,老大就是老大,这么办才对嘛!”浑厚嗓音随后说道:“我明白了。”过了一些日子,尖细嗓音的人叫着:“我打听出来啦,我打听出来啦!他们今天就回到秦皇岛了!”浑厚声音没有说话。只听到写字的声音,然后尖细嗓音拿过纸,看了看上面的字,说道:“你就瞧好吧!”接着,徐明高等人都被迫服下了安眠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
我仔细回忆着徐明高所讲的,照他这么说,现场除了浑厚嗓音和尖细嗓音之外,一定还有第三个人!而且他们怎么会知道国宝办理了托运呢?之前我一再小心,就是怕人起歹意才办理托运的。这件事情连童萱萱我都瞒了下来,这些人难道手眼通天?我把这个疑惑讲给三光听。
三光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逼问我与童萱萱的事情,转而低头沉思,可是也不谈论我的疑惑,而是说道:“这个人只能写字却不说话,要不他是个哑巴,要不就是咱们熟悉的人,怕徐明高他们听出他的声音来。”我靠在沙发的后背上,跷着二郎腿,两只手十指交叉在一起,闭着眼睛两根大拇指来来回回绕圈圈,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我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三光。三光笑道:“哎,你别打算让我代劳。我现在很累,要想问个清楚,你自己去吧!”说完,自己上楼了。
我唯有苦笑了。
得知童萱萱醒了,大家一起约好第二天去看望她。因为那时担心童萱萱的安危,徐明高的话也没多少人去在意。所以我决定去趟医院,询问清楚一些细节问题。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心中怔然:我究竟为什么会没有在意徐明高的话呢,是真的那个时候担心童萱萱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清醒一些,拔腿走进了住院区。
医院禁止病房内用手机的,我只能去病房找徐明高。可是站在病房门口良久,我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苏醒的童萱萱,踌躇着见面第一句说什么好。我正焦虑着,病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人,是个年纪与我仿佛的女孩,长相清纯甜美,她也是智行公司的一名老员工了,叫宋晓楠。因为比我大上一岁,所以平时我叫她“楠姐”。“楠姐。”我搓着两只手叫了一声。
楠姐性格一向大大咧咧,更何况一路没与我们同行,不知道其中的变故,一见我来了,还没等我说下句话,她就冲病房里喊了一声:“佳亮来了!”这句话刚说完,刚才还熙熙攘攘的病房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我一时骑虎难下,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我慢慢走进了病房,大家都在。童萱萱坐在病床上看着我,她的表情很复杂,可是眼神里却是期盼的目光。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就泛红起来。最后索性躺下身来背过身去,留了一个后背给我。
薛总见此情形,也摇了摇头,拍拍手示意大家都出去。他走到我身边小声对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也出去了。“咚”,房门关上了,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下了我和童萱萱。本来我是想避开童萱萱找徐明高的,可是被楠姐这么一“搅和”,我要找的人离开了,现在我走也不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只觉得很尴尬。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跟童萱萱走到一起,是因为我失忆了。可现在恢复了记忆,正如我之前想象的那样,该怎么去面对童萱萱?我又将她置于何地?刚才她的表现分明是在生我的气,她一定恨死我了。
我们俩就这样,她躺在病床上,留一个背影给我。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良久,童萱萱的身子微微颤抖,低声抽噎。我一下子慌了,急忙说道:“你……你……别哭好不好,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发生的……我……”童萱萱坐起来看着我,梨花带雨地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从始至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失忆的时候,我的确认认真真地对待这份情感,可是恢复记忆后却又茫然不知所措。老实讲,现在我倒宁愿我没有恢复记忆了。沈晨雨已经成了我心底的一个符号印记,挥之不去。我一度怀疑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要让我在感情之路上跌这么个大跟头,从最初的那个女孩,我没有好好珍惜……另一个女友袁方则是与人远走高飞,从此天各一方;沈晨雨香消玉殒,自此阴阳两隔;现在的童萱萱也是……
我摘了眼镜,两只手揉着脸,半天回道:“爱过。”实话,如果没爱过,那段时间又何必在一起呢?短短两个字,让童萱萱极度动容,眼眶里一下子涌出了更多的香泪。她问道:“那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觉得这样做公平吗?”我摘下眼镜双手捂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叹了一口气,重新戴上眼镜说道:“是,我是浑蛋了一把。我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沈晨雨,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一直忘不了沈晨雨,现在忘不了,将来……兴许也很难忘了。”童萱萱的泪珠顺着香腮滑落,晶莹的泪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亮的金色,滚落在床单上,浸湿了一片。她抽泣着,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半晌,呢喃道:“你……我知道,你来是想知道我们中途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我现在告诉你……”我忽然抬起头来,童萱萱竟然如此了解我,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对她怀有深深的歉疚感,更加觉得对不起她了。
童萱萱抬起手来抹去泪水,缓缓讲出了这些天来的遭遇。
她所讲的和徐明高如出一辙。我想了一下问道:“当时你有没有留意到其他的一些异常情况?”童萱萱咬紧嘴唇。我知道,她不是一个小女生的性格,若是那样的话,她可以来上一句:“没有。”然后就下逐客令。果然,她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好像……好像我和徐明高坐在了一起……”“他当时在你哪边,左边还是右边?”“左边。”童萱萱很肯定地说。“你的右边呢,是赵旭东吗?”童萱萱摇摇头:“我的右边没有人。”“你肯定?”“我肯定。”从病房出来后,我又仔细询问了徐明高。徐明高同样很肯定地告诉我:“我的右边是童萱萱,左边……我的左边没有人啊?”三光把我拉到一边,问:“有什么进展?”我分析说道:“你看,童萱萱说当时她的左边是徐明高,右边没有人。徐明高则说他的右边是童萱萱,左边没有人。”三光兴奋地说道:“试想一下,在那种情况下,四周漆黑一片,双眼又看不到任何东西。醒来后,他们会本能地找到自己的人,这样可以消减内心的恐惧,找到一份安全感。”“赵旭东身材偏胖,徐明高则很瘦。童萱萱不可能将这两个人的身形搞错,所以当时只有这两个人被关押着。赵旭东……”我画出了一个简图。
三光一拍手:“根本就不在那里!”调查结果印证了我的猜测,被绑架的只有童萱萱和徐明高两个人。赵旭东去哪里了呢,难道一开始就遇害了?可是后来救萱萱和徐明高的时候,在水里怎么又发现了他的衣服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模拟出了当时的情形,可是赵旭东对我们而言,始终是一个谜。
三光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想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找到赵旭东才是关键啊。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他的尸体,对我们也是有帮助的。”其实这些天来,薛总早就请了专业的打捞队在相关海域搜寻赵旭东的遗体,可是一直迟迟没有消息。童萱萱没几天就出院了。这一天,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当初他们被绑的海域。打捞船在这里上下浮动,穿梭往返。足足辛苦了一上午,除了一些垃圾,别无其他。就在大家心灰意冷的时候,我的目光突然锁定了垃圾堆中的一个物件!
本来这件东西在垃圾堆中并不起眼,关键是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它闪闪发光。我走上前,用木棍儿扒拉了两下,弯腰捡起来,是一串钥匙。我仔细端详着这串钥匙,发现钥匙链上印的正是天然居咖啡馆的LOGO。三光看到这一幕,对我低声说道:“看来,这件事果然是有蹊跷。”我把钥匙揣在上衣兜里说道:“先不要跟其他人说这件事情。”大家又找了一下午,天已经暗下来了,搜救队停止了打捞。距离事发整整一星期了,赵旭东的遗体始终没有打捞上来。好多人都猜测是不是被海底的暗流卷走了,或者随波逐流到了大海中央……莫衷一是。
我一个人来到了天然居咖啡馆的门外,坐在了沉船木的长桌前,点上一支烟,从上衣兜里拿出那串钥匙摩挲着。三光也跟着出来了,说:“咱们之前找到的赵旭东的上衣,钱包名片什么的都还在。唯独……这串钥匙……”“这也是我心中最大的一个疑惑。你想一想,现在正是冬天,每一个人都冷得够呛。赵旭东没理由将衣服敞开。如果不解开衣服的扣子,在海水中不管这人怎么漂浮,衣服都不会脱落,除非是遭到了鲨鱼或其他动物的攻击,将身体撕裂了。可是衣服上也没有血迹,而且渤海海域尤其是浅水区,怎么可能有大型的攻击鱼类呢……”“你是怀疑……”我抬手阻止三光说出后面的话,叹道:“目前还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我当然不想是这个样子。”随后,我扭转了话题,“这批国宝打算什么时候上交?”“听薛总的意思,这几天政府也很忙。下周一他们会派人来接收。”这段时间都忙昏头了。我捏着钥匙,问了一句:“今天周几了?”“周六。”“哦。过了明天就好了,希望可以平安无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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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是个艳阳天,冬季里少见的好天气。薛总叫人将所有的敦煌佛经清点数目后全部集中在一起。粗略计算下来,这些经书共有二百七十二部,跨越年代从唐宋元明四代,内容更是包罗万象:政治、经济、文化、文学、绘画、科技……当真是国宝级的文物了。
薛总指挥工人小心翼翼地将经书封存在了一个玻璃箱里。我见这玻璃箱剔透晶莹,很不解为什么薛总偏要将这么贵重的国宝轻易示人,这不是要惹人眼红吗?薛总看到我疑惑的神情,敲着玻璃箱对我说道:“放心吧,这些都是防弹玻璃。一会儿周围还会通上电,你抬头看看四周围,全是摄像头。而且只要外人一碰这个玻璃箱,警报就会响起,这样的防护措施,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呀!”听了薛总的这番话,我多少有点儿放心了。一切安置妥当后,我们就去咖啡馆了。明天这批国宝就可交付,大家都很开心。唯独我仍旧愁眉不展。童萱萱坐在了我对面,一言不发,只是端着一杯热水慢慢地喝着。薛总见我沉默不语,问我:“佳亮,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你开心的样子?”我说道:“虽然现在的二百多部经书咱们可以平安交付,可是之前那些才是大头儿,那些经书少说也有八百多部。现在莫名其妙地都没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有办法追回国宝。”徐明高听我这么一说,抬起头来自责道:“亮哥,全怪我,我……”“不关你的事,我没那意思。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只是丢了国宝,心中很不舒服……”我劝慰徐明高。谁知童萱萱突然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张佳亮,你不用怪别人,不就是丢了吗,我去找回来!”说完,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
我一下子愣住了,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三光等人直冲我使眼色,让我追上去。大佐也说道:“你惦记着丢失的国宝,又指明不怪徐明高,在她听来就是怪她了。”“我没这意思啊!”“她也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还不快去!”无奈,我只得追了出去。童萱萱已经走在了路上,一边走,一边哭。我急忙赶上去一把拉住了她:“你这是怎么了?”童萱萱哭着把我推开:“不用你管,你走开!”“不是,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最起码你说出来,让我明白一下也好啊!”“丢了国宝,我们三个都有责任,赵旭东死了,你又说不怪徐明高,那意思就是怪我!是,我没用,把国宝弄丢了,你就故意说那样的话刺激我!张佳亮,怎么说我们也曾交往过,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了台,在你心里,原来我还不如几本破书!”大佐不愧是心理专家,童萱萱此时所说的和他刚才分析的丝毫不差。
我彻底无奈了,难道女孩子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吗?也许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了,除了安慰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好好,你听我说。首先,那不是什么破书,是国宝;其次,我也没有要指桑骂槐的意思,你太主观臆断了。为什么你‘觉得’的事情就一定要认定是真的呢?”童萱萱嘶哑着嗓子喊:“就是真的,就是真的,你就是想寒碜我,让我难堪!”我都觉得头疼了,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不讲理,我刚要耐心劝服,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我接通后,那头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张佳亮。”是之前绑架徐明高等人的那个人,我的神经瞬间绷紧:“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哦?说来听听。”“赵旭东!”我一说出这三个字,连旁边的童萱萱都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我。对方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赵旭东呢?”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出烟盒,嘴巴凑上去叼起了一支烟,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当初,敦煌佛经办理托运的事情我只和你还有徐明高说过。如果你们不说出去,世界上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接着就是三光在海边捞起的那件衣服。这时候天这么冷,无论谁都不可能敞开外套,被绑在了船底,衣服怎么会脱落呢?还有衣服里的钱包什么的都还在,唯独掉了一串钥匙。我想一想,你看我说得对不对。那天你布置这一切的时候,想做戏做全套,于是你先掏出了钥匙扔进大海,可是想了想似乎不合逻辑,扔出去会不知道漂到哪里。所以你索性脱下了外套,直接扔进了大海。因为这样的话目标大,更容易让我们发现,会给我们造成你已经遇难了的假象!”那边关闭了变声器:“张佳亮,我小瞧你了!”果然是赵旭东。我笑道:“不是你小瞧我了,而是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然后我反问他,“八百多部经书都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不知足?”赵旭东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甘心丢失这批巨宝。这样,咱们合作!”我眉头一皱,接着听他往下说:“昨天我遭到一伙人的抢劫,国宝……哼,现在已经不在我手里了!”他的语气大有愤愤不平之意。
我挥手示意童萱萱回去叫人,转而继续套赵旭东的话:“他们都是什么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朱逸章,也许是褚帅,说不定是那个德国人或者武当山的,这个就要靠你来查啦!”我没心情和这小子兜圈子,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没必要和他浪费时间。我破口大骂:“我查你祖宗!他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你当我是福尔摩斯啊?”大家都来到了我身边,我伸出一只食指挡在嘴边,让大家不要出声,按下了免提键。
赵旭东接着说道:“哎,怎么说我也曾叫过你亮哥,你发什么脾气呀,这样吧,我会安排人和你见一面。就在咖啡馆吧,下午三点半,不见不散。”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问大家怎么看。三光言道:“先找人去看护国宝,免得是调虎离山之计。”张印和大佐带了几个人先去了。我装好手机,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蒂直接扔在了地上,踩灭后说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鬼把戏!”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咖啡馆进来了一个人。此时北戴河旅游区正值淡季,所以平时不会有什么客人。听到门响,再看看表,知道赵旭东的人来了。我们来到门口,一见到这个人,我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个人身材高大——居然是我两次遭遇的对手老宋!
原来他竟然是赵旭东的人!老宋见我们都出来了,倒是“彬彬有礼”,帽子一摘,微微欠身说道:“劳驾各位出迎,幸会幸会。”说完,他看着我说道,“哟,张佳亮先生,听说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怎么样,是不是得感谢我啊?”之前队伍里出了一个李海东,谁都没有想到赵旭东也会是内奸,貌似我和“东”犯冲。尤其是眼前的这个老宋。我还不止一次揣度他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就是赵旭东。细想一下,真是悔不该当初。我和赵旭东、徐明高、童萱萱一起回秦皇岛,因遇袭我恢复了记忆,然后莫名其妙地发泄无名之火和童萱萱吵了一架,接着将国宝托运的事情嘱托给了赵徐二人。现在想来,我的一举一动似乎对方都了如指掌,去趟洗手间都能遭遇老宋,那自然是赵旭东在背后指挥了!
见到老宋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众人拦着,我差点儿冲上去和他打一架!当然,老宋人高马大,单挑的话我会毫无悬念地落于下风。
老宋冲我笑道:“哎,咱们过去是敌人,现在是朋友,我只是按照我上头的意思来这里跟你们谈事情的,打架我是不会奉陪的。再说了,你得感谢我才是,要不是我让你失忆,你能抱得美人归吗?”说着,他的眼神瞟向了童萱萱。童萱萱则一脸的羞愤。老宋顿了顿又说道,“就连你恢复了记忆,不也是靠我吗?”崔力升拉住我:“冷静冷静,好了好了,咱们谈事情,谈事情啊!”韩笑也说道:“四哥,大局为重!”我使劲一甩胳膊,指着老宋放出了狠话:“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说完,我走到一张桌子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这是薛总最钟爱的一张桌子,是拿破仑时期的谈判桌,谈判双方坐在会议桌的两边,中间人坐在中间,见证过程。
大家都坐下后,老宋跷起了二郎腿,敲着桌子:“哎,也不给我上杯茶?”我拍案而起,吼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宋伸出一根小拇指挖着耳朵,然后说道:“好吧,咱们就节约点儿时间。昨天下午,我们在秦皇岛港租了一艘船,本打算搭乘这艘船将国宝运到南方。像薛总这种经常玩古董的人应该知道,南方的买家更多一些,出手更大方。”薛总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挠着额头,看都没看他一眼,低沉着声音说:“接着说。”“昨天一大早我们就将国宝运往了港口,正在集中装箱。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群码头工人突然冲了过来,手里拿着镐、铁锹、锤子、铁钎……见我们就打。我们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玩儿命地跑,最后总算是死里逃生。”我冷笑道:“哼,看你小子也毫发无伤,倒是命大得很啊!”停了一下,“发生这么大的流血斗殴事件,没有惊动警方?”“怎么没有?随后警方就开始严查这件事情了,只不过他们一早就有预谋似的,打跑了我们这些人,一招手就上来了几辆车,将国宝全部带走了。”
一开始我是本着绝不“合作”的态度来和赵旭东一方谈判的。因为敦煌佛经从始至终都是我们这边在出钱出力地寻找,假使将来我们能够追回八百多部经书,那么依赵旭东的性格,肯定不会坐视国宝旁落,一定会打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但是目前只有这一条线索可寻。老宋的话不可能是虚构出来的,赵旭东如果拿到了国宝,早就远走高飞了,没理由会派他来送死。我手中转动着打火机,脑海里思绪纷飞,问道:“有什么线索吗?”这下轮到老宋冷笑了:“呵呵,有线索我们还会来找你吗?”大家都询问了老宋一些细节后,老宋就离开了。
众人全都低头不语,薛总一个人来回来慢慢走动,手里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却不曾抽上一口,烟灰都已经烧出很长的一段了。
韩光有节奏地敲着桌子,似乎也在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半晌过后,他问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三光说道:“看起来不像是武当派的所为,他们身上都有功夫的。刚才听老宋讲,这些人似乎是靠人数取胜的,我想不会是武当派的吧?”大力也说:“我觉得也不是褚帅,你们想一想,褚帅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啊,哪一次他不是玩儿阴的?”不是褚帅,也不是常德昌他们,那只有朱逸章、Jannick和麻克了。金锁向来玩世不恭,每次发表意见都很少有人赞同。见我们大家陷入了死胡同,他先是谨慎地看看大家,然后缓慢地举起手来,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在征得大家同意后,他说道:“我觉得是Jannick。”“说说你的看法。”我们都对金锁的意见产生了兴趣。“你们想啊,他是德国人,从秦皇岛港截得国宝后,就可以直接起程返回德国了!”我们全都泄了气,金锁的话显然没有经过慎重的思考。第一,从秦皇岛港返回欧洲等于绕了远路;第二,要想带这么多的东西出境必须要报关,Jannick的德国国籍的身份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八百多部古书,报关无异于将国宝双手奉献出来。
大家又都迷茫了。此时,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可能是麻克!”抬头一看,是童萱萱。我静默了,她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说说看。”洪诗诗询问她的意见。“这种见面就血拼的作风就是一身的江湖习气,除了他还有谁干得出来?Jannick因为外国人的身份,他会有很多的顾虑。朱逸章是典型的官二代,不可能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势必会给他老爸的仕途造成影响。麻克可不一样,是个亡命徒,冒险干这么一票,几十亿就到手了,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只有他才会这么干!”我也暗自点了点头,童萱萱的分析能力越来越强了,她所说的倒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后我们又让大佐帮忙分析了一下,他所说的和童萱萱如出一辙。就这样,大家将麻克圈定为了一个目标。
第二天,秦皇岛市北戴河区政府派人来接收国宝了。当天非常热闹,智行公司内宾朋满座,各界的媒体朋友也都来了。整个智行公司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薛总,又得接待政府高官,又得和生意界的朋友寒暄。大家谁都不得空。我忙里偷闲,来到了咖啡馆一处最偏僻的小隔间,本想在这里吸支烟放松一下的,没想到往那边走的过程中,听到小隔间里已经有人了,还有两个人在谈话。“我听金锁说过,他现在内心也很痛苦,他只是在挣扎,和自己作斗争,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你。”是洪诗诗。“我知道,我应该体谅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他我就特生气。”是童萱萱的声音。
我停住了脚步,不自觉地侧耳倾听两人的谈话。
洪诗诗接着说道:“毕竟佳亮以前订过婚,沈晨雨死后,他比谁都伤心。你看他这回回来后,不还经常去北山公墓去扫墓吗!”“这些我都知道,我没有吃沈晨雨的醋。我知道,沈晨雨让他念念不忘,一定是对他特别好。我只是想一心一意地对他好,我不会比沈晨雨做得差,可是他都不给我机会。”我听了这些,不由地呼吸加速。“男人不都这样吗,佳亮也是好面子的人,谁都知道他对沈晨雨一往情深。如果贸然接受了你,别人背后的议论会让他受不了的。”“有什么受不了的,面子对于男人真就那么重要吗?我宁可他现在还失忆,最起码那段时间我们很快乐。一想想我真是自找的,如果不是我阻止他冒险去青海,也许他就不会遇上老宋,也就不会恢复记忆了。
说不定……我们现在会很快乐……”见童萱萱意志消沉下去了,洪诗诗劝慰道:“哎,天涯何处无芳草,张佳亮有什么?长得不帅,个头不高,戴着眼镜,手还有残疾……就是嘴皮子利索点儿,干脆你找别人得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洪诗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的揪紧。不知什么时候,薛总领着一批媒体朋友上来了,指着四周说道:“来,各位可以随便参观,不要客气。”我本打算回避,却被薛总一眼看到了:“哎,你不能走,来来来。”薛总揽着我的肩膀跟大家介绍,“各位,下面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就是此次敦煌佛经顺利追回的功臣之一,张佳亮!”此语一出,媒体尽皆哗然:“不对吧,你是当初破获国宝盗案、国宝奇案的那个张佳亮?”我笑答:“如假包换!”
第十八章 一网打尽
我们通过媒体,变相发下了战书。一身江湖习气的麻克果然上当了,开始按照我们的节奏“跳舞”了。我们一拥而上,制服了麻克派来的人。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终于,一个小伙子向我们吐露了麻克真正的藏身地点。我们驱车来到了麻克经常出入的潇潇足疗店,赵磊无功而返。我和三光出面,为了尽可能多地了解对方的情况,我们不得不将这出戏演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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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记者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稍后一个戴眼镜的记者想努力挤到前面来,却怎么也挤不过来,只好大声喊了一句:“不对吧,我记得之前一些报道上根本不是你呀!”我咳了一下说道:“在这里我可以认真负责地告诉大家,之前传媒界的朋友都上当了。那个冒充我的小子叫孙源龙!大家可以去查,我问心无愧。”此话一出,闪光灯闪个不停。
一名记者又高声问道:“请问一下,此次是否将遗失的敦煌佛经全部追回了呢?”我笑了一下,朗声说道:“不错,所有散落在中国境内的敦煌佛经已经全部在这里了。今天各位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剩余的大部分我们会另择时间上交国家!”“为什么不一起交呢?”“因为那些也是我们昨天刚刚找到的,正在运往这里的途中。”“我之前听说你们不小心丢失了一部分经书,是真的吗?外界怀疑你们自己私藏起来了,对此你又有什么回应呢?”“首先,我承认由于我的疏忽,导致一部分国宝丢失,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昨天已经将国宝全部追回。其次,我不知道这位朋友从哪里听说我们中饱私囊了,如果真是贪恋这些国宝,那我们干脆一本都不上交,何必惹别人非议呢?”似乎这些人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是我跟薛总耳语一番,然后就借故离开了。刚一转身,就看到童萱萱和洪诗诗从小隔间里出来了。童萱萱红肿着眼睛,看到我,她把头低了下去,长发遮住了她整张脸。洪诗诗冲我吐了一下舌头。我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任由她们从我身边走过。
交接仪式正式开始了,政府派来的代表是一个叫靳丹的女孩,看模样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配一条红色的围巾。当她象征性地从薛总手里接过一个铜牌时,在场所有媒体的闪光灯都闪个不停。我挤出人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点上一支烟。
三光走过来问道:“听说你已经放出风去了。”“嗯。”“想引蛇出洞?”“我想了想,现在古玩市场纷繁复杂,就连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记得那件价值24亿的假金缕玉衣吗?那可是几位专家在场都被打了眼啊!尤其是现在,你就算在街边上花几十块钱买件齐白石的赝品,只要舍得给一些所谓的鉴定家劳务费,他们照样会在这件赝品上开具相关的鉴定证明,说这件东西是真的。麻克本来就是门外汉,我们只要借助媒体的力量放出风去,说国宝已经全部追回。那麻克如果中了咱们的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下一步我想的是靠金锁和茂叔在古玩界的关系,把这出戏演好。”“嗯,让他们知会各个同行。”后来我们把计划和金锁还有茂叔一说,两人很爽快地答应了。金锁通知北京和天津两地的同行,茂叔则辛苦一些,河北、河南、山西、山东,乃至东三省,全部都是他老人家打了招呼,没办法,谁让他人缘更广,跑的地方多呢?好在这个时代通信发达,不必去实地,有的只需要一个电话即可。
原以为我们这招会很快奏效,可是一连三天,居然半点儿风声都没有。这让我们很郁闷,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到头来却不见有动静。莫非是麻克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我们一开始就选错了目标,劫走国宝的根本不是这个亡命徒?可是除了“请君入瓮”,我们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这个麻克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已经不在秦皇岛了呢!我们找不到他,只有让他来找我们了……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工作,包括做了一批赝品,为了让人看上去更真,我们就按真品的保护力度,将这批赝品放置在了玻璃箱里。
我手里不停地转动着一支笔,眼睛盯着笔尖。其余的人都若有所思地低头不语。良久,大力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会不会是安保措施太严格了,麻克是个二把刀,不敢贸然出手?”这一点倒是提点了我。我马上叫了两三个人:“韩哥、笑、金锁,你们三个跟我来。其余的人不用动了。”我们四个人来到了贵德艺术馆,这座艺术馆紧邻天然居咖啡馆,同样隶属于智行公司。至于取名“贵德”,是取意河北省美协主席赵贵德老师的名讳,薛总尊师重道,以师礼待之。艺术馆中收藏的除了一些明清古战车之外,大部分都是赵贵德老师的画作。其画作天马行空,尽展大家风范。
因为平日艺术馆是免费对大家开放的,尤其北戴河一地类似的活动场所少之又少,所以前来参观的人很多。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先是小声询问了一下保安:“哥,这两天有什么人经常来这里吗?”保安回忆了一下,给我指着一个离我们稍远的老先生说,“呶,这位老先生一连几天都来这里。”我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这位老先生背微驼,背着双手,正眯着眼睛看一幅赵贵德老师的画作。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色旧式军装,戴着一顶赵本山式的帽子。这时,他伸手扶了一下老花镜,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顿时明白了!
我给了大家一个眼神,然后故意高声说道:“那里的报警器坏了,要不然就跟薛总商量一下,把敦煌佛经都移到这里来。一来可以让前来参观艺术馆的人饱览国宝风采,二来在上交国家之前也是给智行公司长长面子!”韩光赶紧说道:“哎哎哎,这可不行,这里的报警器也是坏的。”金锁说道:“没事,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在呢。再说了,现在是冬天,北戴河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我觉得佳亮的办法可行!”韩笑也附和道:“就是,这也是给你们公司争脸面呢!”韩光故意为难似的说:“这这这……你总得让我跟薛总请示一下吧?”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薛总,对,佳亮他们想把国宝转移到艺术馆一楼,对,您觉得呢?呃,好吧,我和他们说。”挂了电话后,韩光极不情愿地说,“薛总同意了。但是有个条件,咱们得找搬运工,八百多部书呢,不是一个小工程。”金锁自告奋勇:“唉,不就是搬运工吗,我去找!”这时我的余光注意到,老先生等我们说完这些,似乎很满足地背着双手离去了。
当天下午,金锁找来了一些搬运工,看这些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有的戴着黄色的安全帽,有的穿着一件迷彩服,冻得瑟瑟发抖……韩光对这些人说道:“各位师傅辛苦。”带这些人来到了存放国宝的地方,“就这些书,麻烦你们帮忙搬到艺术馆的一楼。”那些人看到“国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是这种表情绝不是惊讶。
工头卷起袖子,对手底下的人说道:“动手吧!”“哎哎哎,等一下。”韩光赶紧拦住他们,“还没谈工钱呢!”“啊?哦,对对对,还没谈工钱呢。”工头连连点头。
韩光说道:“你们想要什么价钱?”工头愣了一下,看看手底下几个人,大家都是一阵茫然。踟蹰了半天,工头说了一句:“那得看你了。”“这事怎么能看我呢,你们平时都是什么价啊?”工头的两只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汗说:“呃,你看啊,这么多的东西,要不就给个五百?”韩光一挥手:“开玩笑,五百,这么贵?那还是算了,我找别人吧,太贵啦!”说着,他就开始推这些人。说来也奇怪,这些人就像是极不情愿似的,常人的话,推他一下或者拉他一下,无论怎样都会移动上两步。可是这些人愣是不动。
工头赶紧说:“别别别,兄弟们混口饭吃不容易,这样,你开价,你开个价还不行吗?”“二百!”韩光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行,二百就二百!”换做一般人,工头怎么都得做一番讨价还价。可是眼前这位却马上说出了这么干脆的话,倒像是生怕韩光更改主意似的。
接着,工头就带人开始动工了。我们起先是站在一旁看这些人动手,然后指挥着他们往哪里搬。韩光悄悄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点头会意。于是除了这些干活的人,我们全都借故出去了。
韩光低声说道:“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下一步怎么办?”“想办法逼他们说出国宝所在。”我说道。
金锁有点儿怕了:“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真动起手来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没事,笑,你去前面把三光他们全叫来,然后去保安室借电棍。”韩笑点了一下头,转身跑去咖啡馆。我们这伙人算上咖啡馆的工作人员加起来都快有二十多人了,还都有电棍。
随后进屋后一拥而上,趁这些人不备,从身后用电棍放倒了他们。这些人在地上抽动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尤其是那个“工头”,倔得很,几次三番想挣扎着爬起来,我们无一不是用电棍伺候。直到他趴在了地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光剩下在那里抽抽了。
眼见领头的人都被撂倒了,这些假民工终于老实了。我们搜出了他们的手机,然后让他们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在了墙角。韩光朗声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全是麻克派来的,说!那小子在哪里,国宝在什么地方?”这些人噤若寒蝉,一个个浑身如筛糠,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此时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电棍的滋味并不好受,可这些人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见麻克已经对他们构成了心理威慑。如果真是说出了麻克的藏身之处,那他们也许就活到头儿了。
这时,那个一直趴在地上的工头缓过了些许气力,嗫嚅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假的?”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得意地说道:“第一,你们见到这些国宝书籍的时候,脸上一点儿都没有惊讶的表情;第二,你们一上来就急于搬东西却没有谈价钱;第三,我们杀了一个狠价,你居然也不讨价还价,而且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一般的搬这二百多部书需要多少钱。兄弟,做戏要做全套嘛,你太不上道了!”工头低声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对自己的疏忽后悔至极。我站起身来,注意到蹲在最里面角落的一个小伙子浑身抖个不停,脸都白了。看他的模样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我走过去问道:“你先起来。”小伙子站起来,双手还是放在了脑后,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笑了一下,手里摆弄着电棍通了一下电,“刺啦啦”一响,小伙子“啊”了一下。我并没有碰到他,可是他却表现出了一种很大的恐惧。我转身对大家说道:“你们看好这些人。”我又转而对小伙子说,“你跟我出来。”小伙子跟在我后面走到了室外,我见足够远了,扭头要跟小伙子说话,却见他还是双手放在了脑后。我笑了笑说道:“手放下来吧。”小伙子这才慢慢将双手放了下来。
我拿出一盒香烟问他:“吸烟吗?”小伙子不敢说话。
我抽出一支烟给他,然后给他点着火。小伙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我问道:“多大了?”“十六。”“哦,你比我想象的还小。”顿了一下,我又问他,“年纪这么小,为什么要干这个?”小伙子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悔恨:“没办法,家里穷,我爹又常年有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全靠我妈撑着。初中都没上完我就不上学了。找工作都嫌我没文化,就当了瓦匠,一天累死累活的也挣不着钱。好容易快到年底了,忙了一年,结果人家老板还不给我们工钱。有一次,我认识了那个工头,他给我说可以帮我讨回工钱。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因为之前我们去找老板好多次了,都没能要出工钱来。可是工头却说:‘傻小子,你那是不够狠,这年头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我问他:‘就咱们俩?’他喝了一杯啤酒说:‘嗯。’第二天,我就和他去了,在老板经常出入的酒店门口,我们俩见老板出来了,他就带我迎了上去。老板不认识他,愣了一下,但是看到我之后,老板一下子就发火了:‘我说你个穷鬼一天缠着我干什么?滚滚滚!’我吓得不敢说话。
工头却说道:‘李老板是吧?说话别这么冲,我兄弟好歹在你这里辛辛苦苦了一整年,你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老板板着个脸说道:‘你他妈是谁,有你什么事?你们俩马上给我滚!’我想拉着工头赶紧走。工头却笑道:‘那您到底有钱没钱呢?’老板从大衣的内兜里翻出了一个皮夹子,打开抖动着,露出了里面厚厚的一摞子钱:‘看见没啊?看见没?老子有的是钱,就是不给你们这些穷鬼,赶紧趁早给我滚蛋!’说完,他使劲推开了我们俩,准备上车。”“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工头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子,有这么长。”小伙子还比划了一下,“他一手抓住老板的衣领,一手拿着刀子往老板的腰上捅去了。老板‘啊’地惨叫了一声,那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工头急忙翻出了老板的皮夹子,转身看我还站在原地,拉着我就跑,还说道:‘你傻了,不赶紧跑还等什么!’酒店保安也冲出来了,周围都乱成了一团。我们趁乱一直跑,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我们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