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阅读网
最新小说 | 小编推荐 | 返回简介页 | 返回首页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滚轮控制速度)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加大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死刑之后(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6节
小说作者:余以键   内容大小:148 KB  下载:死刑之后(出书版)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3-11-24 00:00:00
返回章节列表页    首页    上一页  ←  6/20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

  2

  殡仪馆每天都有很多人,少有清静的时候。秃主任领着一个女人穿过戴着黑纱或白花的人群,拐进一条由两排平房夹成的通道。这里是停尸间和入殓室,不但少有人来,而且连夏季的风从通道中吹过都有点冷飕飕的。

  皮贵是天刚亮时被警察放出来的,回到殡仪馆大门外时接到了小雪电话,他立即为自己被早放出来感到遗憾,这让他没见到前来接他的小雪,那些香喷喷的包子也没吃到。不过他心里仍然喜滋滋的,以至于看见秃主任脸色铁青地走向他时,也没收住脸上的笑。秃主任严厉地说:“皮贵,一天一夜找不着你,你拿工作开玩笑呀!今天有很多场遗体告别仪式,可其中有两具遗体你没整容,逼得我昨夜另找人加班做了,否则死者家属今天会把这里闹翻天的。”

  皮贵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

  “我说皮贵呀,”秃主任说,“我注意到了,你最近经常出门,都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是有女朋友了吧?这事我不反对,可工作不能耽误呀。这次你错犯大了,奖金一定要扣。另外,我给你找了个助手,跟着你当徒弟吧,这样,你以后有事耽搁时,也有个替手。”

  皮贵点头同意。他不在乎把手艺传给别人,这手艺当初不也是那个老入殓师传给他的吗?并且有了帮手,他以后外出会更方便些。

  秃主任将这个帮手带进了整容间。她叫素英,三十多岁,丈夫死后到这里工作,一开始在销售部门卖花圈,后来为了多挣些钱抚养尚在乡下读书的两个孩子,便主动申请做为死人擦澡换衣的工作。

  秃主任看皮贵对收下这个徒弟没有意见,便高兴地对素英说:“你要好好跟着皮师傅学手艺,不懂的地方就多问。”

  素英说:“那当然。除了工作,这里的卫生什么的,以后都归我了。”

  这是个很灵活很勤快的女人,皮贵很满意。不过,当他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才发觉说话没以前方便了。

  电话是胡柳打来的。皮贵觉得很诧异,便很警惕地听着。胡柳说她给小雪打电话,可小雪不理她,也不听她解释便把电话挂断了。

  皮贵只敷衍应答,他要听出她究竟想说什么。她接着说:“是的,我撒过谎,说我是汽车销售公司的,可这是我的工作需要啊。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般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皮医生,你不要以为干我们这一行有什么不好,我们是波洛民事调查公司,经工商局注册的。你知道波洛吗?他是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中的那个大侦探……”

  皮贵的嘴角有了笑意。波洛大侦探是他少年时期的偶像,他怎么不知道。没想到,胡柳这个女孩子也干起私人侦探这一行来。他仍然只在喉咙里“嗯嗯”地应答,和私人侦探说话一定得少说多听,看看她盯上小雪究竟想做什么。

  胡柳继续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有重要的事,有关小雪的人身安全。她不听我的电话,只好先告诉你。”

  “什么事?”皮贵急了。

  胡柳说:“这事不便在电话上讲。这样吧,你立即到我们公司来一趟。群星大厦你知道的,我们公司在B座28楼。”

  皮贵犹豫地说:“可是,我的工作……”

  “如果你现在来不了,”胡柳说,“这样吧,下班以后,晚上八点来行吗?”

  皮贵答应了,事关小雪的安全,他不能不去。

  这一整天,皮贵加紧工作。为了加快速度,他没让素英插手,只让她在旁边看。晚上差一刻八点,他已站在群星大厦的电梯口。

  这座大厦像一座迷宫,仅高速电梯就有8部。皮贵先在大堂看这里的楼层分布图,搞清楚方位后,才像蚂蚁一样进入了这巨大的洞穴之中。

  胡柳已在办公室等他。她穿着西服裙、白衬衣,有很浓的白领女性气息。她给他一瓶矿泉水,然后坐到办公桌前,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小雪的安全正受到威胁,”她说,“我们需要你说服她,相信我们,和我们合作,这样才能确保她的平安。”

  皮贵很震惊地问:“谁要害她?”

  胡柳坐在办公桌前,坐得很正,手上无意识地将一支签字笔颠来倒去。她说:“我先把底露给你吧。邹小雪,邹副市长的独生女儿,现在德国某大学读书,在父亲离世前回家,预计会在家待上好几个月。不久以前,有委托人找到我们,要我们负责小雪在家期间的安全。至于委托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你应该懂得这是商业秘密,也是我们的行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委托人是个正直的人,付给我们的钱也是干净的。所以,小雪发现我在职业上说谎,仅仅是个正常的误会。皮医生,我希望你将所有情况转告她,要她和我保持密切联系,这样我们才能对她的安全负责。”

  皮贵听得额头上出了汗,原来他们对小雪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还有,她叫他“皮医生”,也让他心慌起来。

  胡柳说完正题,显得轻松了些。看着有点发愣的皮贵,她又随口说道:“皮医生,你很忙啊,昨天我打电话到你的医院找你,因为不知道你当时方不方便,我没打你的手机,而是把电话打到了医院的整形美容科,接电话的人说,皮医生正在做手术,所以昨天我就没再打扰你。”

  这番话让皮贵心惊肉跳,谢天谢地,他所说的医院凑巧有一个姓皮的医生,这简直是奇迹。看来,这位女侦探对他这个小雪的老同学并没太在意,仅作了个电话核实就放过他了。由此看来,她的工作大有疏漏,比如有人想将小雪送进精神病院,她刚才就没提到。连这么重要的线索也不知道,他们怎能负责小雪的安全?皮贵很想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她,可转念一想,如果她问你怎么知道的,他又怎么回答呢?在死人身上发现字条,这能说吗?还有,这事现在讲或不讲,也应该和小雪商量后再定。

  临走时,皮贵表示一定将这些情况转告小雪,让小雪和她保持联系。他还表达了对她和她公司的谢意。

  走出办公室,空寂的走廊上亮着灯,所有的办公室都房门紧闭。皮贵进了电梯,里面也空无一人。电梯下行到19楼时停住,进来一个人,是个白领女孩。她进来后似乎又想出去,但电梯门已关闭了。她站在对面一直盯着皮贵,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皮贵想,难道她也像殡仪馆外面小商店里的售货员一样知道他的身份?或者,他身上有一种气息,让人害怕?这太玄了,不可能。于是,皮贵主动对那女孩说:“我刚从28楼办事下来,你别害怕,咱是正派人。”

  女孩顿时轻松下来,她说:“这电梯里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某公司做出纳的女孩,所以现在进这电梯,心里总慌慌的。”

  皮贵立即习惯性地回忆起他最近做过整容的死者,年轻女性的遗体有过好几具,可是不能确定这电梯里的死者是否是其中一具。

  皮贵走出这幢大楼后便迫不及待地给小雪打电话,是她家保姆接的,她说小雪上楼去和邻居交涉浴室漏水的事,要他五分钟后再打来。皮贵在楼外小广场上踱着步子,并不时看着时间,五分钟后,他将电话再打过去,保姆说小雪还没下楼,让他等一会儿再打。皮贵心里犯疑,上楼去说漏水的事,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他继续散步消磨时间。夜已深了,可这城市的闹市区灯红酒绿,人们看似在享受生活,其实这中间藏着多少焦虑、担心和凶险,只有每个人自己知道。这次皮贵耐心地等待了十多分钟,才将电话打过去。小雪接的电话,声音似乎有点慌乱,皮贵便问你还好吗,她说还好。他这才将去胡柳那里的事详细讲了一遍。最后他说:“事情完全出人意料,不过有人保护你总是好事。”

  小雪听得目瞪口呆,放下电话后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不过,各种事情好像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今天上午去取妈妈的病历就很顺利,医院门口的那个女人果然将病历拿到了。她说:“这病历不能拿出来太久,为了节省时间,我已经帮你复印了一套,你和原件对照一下吧,一页也没少。”小雪很满意,舅舅要的就是复印件,他说病历原件一定要留在医院里,这样有关方面复核时才有真实性。小雪将厚厚一大沓病历复印件放进包里。那女人说:“300元另加复印费,你给我350元……不,360元吧,这个数字好一些。”小雪无心和她讲价,给了钱就赶快离开了。现在,让她心存疑虑的胡柳又真相大白,看来事情都比预想的好一些。只是,出钱让胡柳他们保护她的人是谁呢?无论如何,这人很可能与她爸爸有关,也许是她爸爸生前结交的一个重情谊的人。

  但是,正如皮贵所说,胡柳他们掌握的情况并不多,只是在她外出时,比如去灵慧寺时跟踪她而来,这种保护作用很有限。现在,有人图谋害她的迹象已越发明显,小雪弄不明白自己招惹谁了。刚才上楼去告诉丁阿姨她家浴室向下漏水时,丁阿姨告诉她的一些情况让她心里犯疑。

  小雪突然有了勇气和邻居交往。你走路时躲着我,这没什么,但你家的水漏下来了,我上门来告诉你也很正常。丁阿姨是个三十多岁的丰满女人,她穿着睡衣打开门,看见小雪站在门外,显得非常不安。听小雪讲明情况后,她略为犹豫了一下便说:“你进屋给我指指漏水的具体位置。”小雪走了进去,将浴室里漏水的地方指给她看。她说可能是地漏或防水层出了问题,明天就找工人来修。然后,她又让小雪在客厅里坐一会儿,说有点小事告诉小雪。小雪觉得诧异,这女人今晚怎么不回避她了?

  丁阿姨很快从房间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只镀金的帆船模型。她说:“这是我儿子去新加坡读中学时,你爸爸送的礼物,我还是还给你吧。放在这里,我看见它心里就不踏实。”

  小雪心里的感受顿时很复杂。这东西虽说有薄薄的一层镀金,但值不了多少钱。况且,丁阿姨丈夫的官位比她爸爸小得多,当时送这东西给她儿子,只是正常的邻里交往。现在,人家却要把这东西还给她,是要斩断和她爸爸过往的一切联系。在阴间的爸爸若知道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小雪的鼻子有点发酸,没有拒绝丁阿姨的要求,只是说:“好吧,你实在要退还,我就只好带走了。”

  丁阿姨如释重负,对小雪也友好了些,她说:“事情已过去了,你也不要太难受,要注意身体,还要留意你的安全。”

  安全?小雪很吃惊,她怎么也提到安全?于是便问:“你要我留意什么呢?”

  丁阿姨略显紧张地说:“你没注意到呀,最近夜里常有些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躲在楼道里。说是有人上楼下楼吧,可那脚步声又不连贯,仿佛走几步又停下,然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在你以为这人已消失的时候,脚步声又响了,并且还在老地方。有天半夜,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打开房门察看,楼道里没人。我便往下走,在楼梯拐弯处,突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你家门前。你家门前很黑,我看不清是什么人,但好像是个老头。我怕得不得了,没敢喝问一声便转身跑回了房里。你知道,我经常一个人在家,遇见这种事,能不害怕吗?我们这大院里,保安是很严格的,尤其是夜里,外面的人不可能进来乱窜。但那黑影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不明白。本想告诉保安,但又怕别人说我疑神疑鬼。不管怎样,小雪你多留点心就是,尤其是在夜里,听见外面有响动最好别开门。”

  这天夜里,小雪拿着一本书坐在客厅里一直到半夜,因为这个位置最能听清外面的动静。晚上十点之前,不断有人上楼下楼,还有说话声,这很正常。十点后,外面悄无声息。十点半,有一个人进楼来的声音,接着是丁阿姨家开门关门的声音。不知道是她丈夫回来了还是另有人来。这之后,就再没任何声音出现了。小雪打了一个哈欠,捺着性子看书,耳朵却听着外面。夜里十一点三十分,丁阿姨所说的声音果然出现了。“咚、咚、咚”,几声脚步声是在很近的楼梯上,接着便无声了,仿佛那楼道上的人僵住了或消失了。这确实不是正常走路的声音。小雪害怕起来,她把客厅的灯全打开,然后悄悄走到门后,从猫眼里望了望外面,外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她听见门外有人出气的声音,这是一种有点急促的呼吸声。小雪立即本能地往后退,一直退到沙发上坐下。到了夜里十二点五分,她再次去门后倾听,那呼吸声已没有了。

  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那铃声一阵紧似一阵,小雪不禁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

  这天夜里,魏阿姨在房间里睡得很沉,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

  第六章 危情暗流

  小雪心里隐隐地痛了一下。这个连妹妹也想不起来的人,还能想起她吗?可是,在灵慧寺外的星空下,在森林山庄的迷离气氛中,在机场时他决然放弃航班,为她又多留数日,胡刚的身影在小雪心中已挥之不去。

  1

  又到了去燕娜家做卫生的时间。这天下午四点,皮贵准时到达。现在,皮贵感到身负重任,因为保护小雪的调查公司至今对情况知之甚少,并且皮贵对他们的工作能力也难以信任。尤其是胡柳这个女侦探,在执行另一起任务时,竟被别人的反侦察砸了锅。靠她来保护小雪,实在令人不放心。

  如今,只有皮贵掌握着最重要的线索。只要他能从燕娜嘴里问出,是谁打来电话,是谁要送小雪去精神病院,事情就清楚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问起。无论怎样,由他提出这个问题都很突兀。并且,他曾经闯入精神病院用刀逼问过小胖娃,这事对小胖娃刺激很大,他很可能已对燕娜讲过这件奇怪的事。现在突然向燕娜问起这事,她如果将两件事一联系,他皮贵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皮贵就这样心里七上八下地进了燕娜的家。燕娜穿着一件米色短衫,下面是花布长裤,很居家的样子。显然,她今天并没上班,或者很早就回来了。皮贵说:“上次卫生只打扫了一半,今天可以彻底做做了。”她“嗯”了一声,并不多说话,看起来心事重重。

  皮贵仍然从厨房卫生做起,一边做一边想着小雪的境遇。如果他干着这么笨重的活又一无所获的话,那真是连胡柳那个女侦探都不如了,毕竟人家叫波洛民事调查公司,而波洛大侦探这个皮贵心目中的偶像,被他们注册成公司,这本身就让皮贵不满。现在,他是在和胡柳他们竞争,看看谁能真正保护小雪。

  天快黑时,皮贵已将楼下各处打扫完毕。一直在楼上休息的燕娜走下楼梯说:“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再继续打扫。”她给了皮贵一碗方便面,皮贵问:“你呢?”燕娜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吃晚饭。

  皮贵匆匆吃了东西,便对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燕娜说:“我打扫楼上去了。”燕娜叮嘱他楼上的书房不用打扫,卧室除浴室要打扫外,屋里只擦地板。

  皮贵上了楼。书房的门紧闭,他当然不便进去。卧室很大,暗红色的地板使屋里显得温暖。浴室占据了卧室的一小半空间,与卧室隔着玻璃墙,是那种半透明的毛玻璃。皮贵先做了浴室卫生,然后开始擦卧室地板。其间,当直起腰来休息的时候,他注意到墙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相框,框里是张一岁左右男孩的照片,坐在地板上,仿佛正和面前的毛绒狗熊说话。皮贵想,看来这就是燕娜的孩子,据说现在在幼儿园全托,已三岁多了。不知道和燕娜分手的那个国外富豪,是否知道他和燕娜还有这样一个孩子。

  皮贵注视着这幅照片,突然发现墙上离相框几十厘米的地方有一块白色的印记,印记上方有一颗凸起的小钉。很显然,这里曾经长久地挂过另一个相框。皮贵走到墙边,用指头在那留有白色印记的墙上抹了一下,指头上有灰尘,显然相框被取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皮贵环视了一下屋内,判断着这个相框可能被放置的地方,大床、床头柜、梳妆台、电视柜……皮贵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一长排衣柜上,这排衣柜厚重高大,每一扇门里都能轻松地容纳一个人。衣柜最里侧是一排竖着的大抽屉,皮贵在拉开这些抽屉前先听了听楼下,没有任何动静。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做出了对不起主人的事,他逐一拉开抽屉,果然发现了一个相框,拿出去和墙上那块白印一比对,刚好合适。

  相框里是一幅黑白照片——一个女人全裸的背影,在黑色背景上显得白光耀眼。皮贵感到仿佛有一道瀑布从天空泻下,优美地勾勒出这女人的脖颈、肩臂、细腰和宽大隆起的臀部。毫无疑问,这是燕娜的背影,因为尽管她背对着镜头,但头却转向左侧,可以看见她的侧面。

  皮贵的心“突突”地跳着,赶紧将相框放回了抽屉。从墙上的灰尘看,这个相框并不是因为怕被他看见而临时取下,那么,女主人为何将它取下呢?这种东西挂在女主人卧室里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皮贵相信人的秘密常藏在细节之中。有一次,他在一个女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污物,这些污物有些异样,有点像人的皮肉。而这女死者的指头完好无损,那这些皮肉组织只能是来自外部了。他将这情况反映给秃主任,秃主任又报告给警方。后来查明,这些皮肉组织是女死者被害时抓破凶手手臂而留下的。警方由此鉴定出凶手的DNA,并很快破了此案。

  皮贵心神不宁地蹲在地上擦完了地板,临下楼时,他在书房门前站了一下,但终于没推开那道门,因为他不能违背主人的要求。

  皮贵走下楼来,看见了让他吃惊的情况。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燕娜坐在那里,面前的宽大茶几上放着一只酒杯,旁边是一瓶葡萄酒。

  “你,去洗洗手,来这里坐坐。”燕娜扭头对皮贵说,声音有点醉意。

  这个晚上会发生什么事,皮贵不知道。但心事重重的燕娜有点醉了,皮贵突然想到,如果这时问起她是谁打电话要送小雪去精神病院,她一定会随口答出,并不会介意。于是,当燕娜要他陪着喝酒时,他欣然答应,并在她侧面的沙发上坐下。

  “告诉你一件事,”燕娜说,“我昨天已对这里的物业主管讲了,我说邵梁呀,你介绍来做卫生的小伙子,恰好是我的远房表弟,邵梁惊讶地说怎么这么巧。我还送了他一瓶酒,说你以后不做卫生了,我给你另找事做。”

  皮贵大惑不解地望着燕娜。

  她拿起透明的高脚杯,暗红色的葡萄酒在里面晃荡。她喝了一口接着说:“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得做我表弟了,行吗?需要时我会给你发短信,你就到这里来,有时夜里还得住在这里,我会付给你足够的报酬,怎么样?”

  皮贵犹豫着说:“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明白。”

  燕娜沉默不语,又端起酒杯来喝。这世界需要酒,甚至是毒药,皮贵就见过吃毒药的人。燕娜的脸已很红,看来她并不是经常喝酒的人。她放下酒杯后说:“那个刘总,你上次在这里见过的,他要和我好,我已经答应了。这人很变态,还有,我怕他害我。他来时有你住在这里,他会收敛一些。你就住在楼下的客房里,只要他不要我的命,其他的你不用管,睡你的觉就是……”

  皮贵无比震惊。这个刘总是个什么混账东西,燕娜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还有,就算她需要身边有人,她不是有个堂弟吗?为什么不叫小胖娃来?皮贵试探着问了燕娜,燕娜说:“这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外省人,独自在这里工作,要是我堂弟知道了这些事,又告诉我父母,他们会气死的。”

  燕娜拿起酒杯的手已有点发抖,她又喝了一大口。皮贵说:“你别喝了。没事,只要那个刘总来我就住在这里。别看我不太强壮,其实力气很大,他要是敢乱来,我就会让他趴下。”

  燕娜笑了,可漂亮的五官却有点变形。她说:“只要他不、不害我,你就别、别动他。”

  皮贵看着她的醉态,突然问道:“前段时间,有人打电话给你,说是想送一个人进精神病院,这个电话是谁从哪里打来的?”

  皮贵提出这问题后,心里“咚咚”地跳。她怕燕娜突然清醒过来,会因这突兀的提问对他产生怀疑。

  还好,燕娜此时一点也没觉得他的提问有什么奇怪,她已向后半躺在沙发上,嘴里喃喃地说:“你是说那、那个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呀,哈哈,精神病院,是的,现、现在的人,都疯了……”

  皮贵全身一震,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这事比他想象的严重多了。他问那人是谁,燕娜似乎没听见,她弯腰呕吐起来。不过这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说出来他皮贵也不认识。那是离这青铜市数千里的京城,而他皮贵只是边远地区的一个小人物,他的所有努力,此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这天晚上,皮贵回到殡仪馆时已是深夜。在离开燕娜家前,他打扫了被弄脏的客厅,又扶她上楼休息。上楼梯时,他感觉燕娜的身体像一棵草,随时会被一阵大风吹断。

  皮贵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心里还罩着一片惊惶。他似乎从一道缝里看见了他弄不懂的官场。他想起了一篇新闻报道,是记者采访小雪爸爸老家的乡亲,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对记者说:“你是问邹家老二啊,他可是个好娃,只可惜上了官船……”

  第二天一大早,皮贵便给小雪打电话。他打算利用中午的时间约她出来谈一谈,建议她别管家里的事了,赶快回国外读书去。尽管他舍不得小雪离开,但情况紧急,离开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出乎意料的是,小雪接到电话便声音轻松地说:“哦,你好啊,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关心我。我没事,胡柳已到我家来了,今天一天她都会陪着我,什么可怕的事都可以慢慢弄清楚的。”

  皮贵一时语塞。她要说的话电话上不便讲,况且胡柳还在那里。他绝不想让胡柳知道他掌握的情况,因为这女孩能力有限,有时还把事情弄糟。看来,他只得另选时间见小雪了。

  于是皮贵在电话里顺势说道:“就这样吧,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小雪说完“拜拜”后放下电话,她对自己的轻松感到莫名其妙。也许是昨夜门外的呼吸声和夜半的电话搞得她太恐惧了,当白日来临太阳升起的时候,家里又有了陪伴她的人,因此才有了获救一般的踏实感觉。

  小雪昨天半夜给胡柳打了电话——她实在太害怕、太孤单了。可是胡柳的手机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她只好反锁房门熬到天亮。其间客厅里的电话还响过一次,小雪听见那铃声就心里发颤。她慢慢来到客厅,拿起话筒却没有声音。她“喂”了两声,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哭喊,分不清是男是女。小雪“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再查来电显示,没有电话号码,只有一串“0”排在显示屏上。

  小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天刚亮,她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短信,是胡柳发来的,问她昨夜给她打电话有什么事。小雪立即将电话打过去,胡柳听完她的讲述后说:“你别怕,我这就到你家来,陪你一天一夜,也许可以把事情弄清楚。”小雪立即同意,胡柳对她的情况已完全清楚,让她到家里来也没什么。

  这一天,小雪真是有点轻松,进厨房给胡柳洗水果时还不觉哼出了歌。胡柳却在这房子的各个房间走进走出,还去门外站了一会儿,察看上楼的楼梯。她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好看的短发从耳边往前翘起,显得很干练。小雪读中学时就喜欢这种短发,几次想剪,可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一头长发,心里又有点舍不得。

  胡柳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说:“市长的房子,没有我想的那样大、那样好。”

  小雪说:“这大院里的住房,各户该怎样,是有标准的。”说完这话,她心里沉了一下,想到爸爸要是按标准行事,那就好了。

  胡柳对环境已很熟悉了,她和小雪都在等着夜晚的到来。她们坐在客厅里聊天。小雪问:“你哥哥胡刚,也是你们调查公司的人?”胡柳笑了笑说:“你别把我们想得太神秘了,在灵慧寺见到你时,我的身份是编造的,可我哥哥的身份是真实的。他是留美博士,才看不起我这职业呢。”

  “他最近来过电话吗?”小雪又问。这个一走就杳无音信的人,让小雪心里有隐隐的不满和牵挂,这种情形对于她还是第一次。

  胡柳说:“他才想不到给我打电话呢。一回美国,和那个金发女孩在一起,他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小雪心里隐隐地痛了一下。这个连妹妹也想不起来的人,还能想起她吗?可是,在灵慧寺外的星空下,在森林山庄的迷离气氛中,在机场时他决然放弃航班,为她又多留数日,胡刚的身影在小雪心中已挥之不去。

  小雪就这样和胡柳闲聊着,心里却并不闲。下午五点,门卫打电话来,说快递公司送来一件包裹。小雪顿感诧异,这种时候谁会给她寄包裹呢?她忐忑不安地去门卫室领了回来,包裹不大,四四方方的。她将包裹放在墙边的地上,对胡柳说:“该不会是炸弹吧?”胡柳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炸你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胡柳去打开包裹时还是小心翼翼的。她先用手在包裹上捏了捏,又拿起来掂了掂,然后看贴在上面的邮寄单。这单小雪已看过,根本看不清楚,因为邮寄单是多联复写,贴在包裹上的这一联字迹已很模糊。连收件人“邹小雪”三个字,也是快递公司用笔在左上角重新写上的。

  胡柳打开了包裹,是一套书,新版的《西方哲学史》。小雪很纳闷,谁会寄这书给她呢?胡柳已从邮寄单上辨认出发件地址是北京,接下来的详细地址和发件人一片模糊。

  小雪翻了翻书,里面并没夹什么信件。她努力想着谁可能是送书的人,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魏阿姨已做好了晚饭。天气阴沉,吃晚饭时,屋里面已经暗得必须要开灯了。

  又一个夜晚降临。小雪看了胡柳一眼,她表情镇定,好像并不担心夜里会发生什么,小雪心里踏实了一些。

  2

  小雪和皮贵坐在殡仪馆斜对面的一家冷饮店里。这里和殡仪馆隔着一条街,但通过窗玻璃仍可看见那些戴着黑纱在殡仪馆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这一带的商店,除两家小超市外,大多是卖花圈香蜡或寿衣冥鞋等丧葬用品的。这家冷饮店的老板可能是想为奔丧的人提供歇脚之地,不料外面人流匆匆,这里却冷清得很,正适合小雪和皮贵说话。

  皮贵打电话将小雪约到此地,实在是无奈之举。这几天需要整容入殓的死人排起了队,而那个叫素英的帮手还一点也帮不上皮贵的忙。非但如此,皮贵在工作中还得对她说教,这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昨天因胡柳在小雪那里,皮贵没约到她,那么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他要让小雪赶快离开,不然凶多吉少。于是,皮贵只得利用中午的一个小时休息时间,约小雪到此见面。

  皮贵很快将全部情况讲了,尤其是那个从北京打给燕娜的电话,这让小雪花容失色。从那个电话到有人开着车去找小胖娃联系,这显然是一条可怕的链条,只是那个联系人因车祸死去,链条才断了一环。

  惊怕之余,小雪侥幸地说:“这么久也没见什么动静,会不会这些人已经放弃了计划?”

本文每页显示100行  共20页  当前第6
返回章节列表页    首页    上一页  ←  6/20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
小提示:如您觉着本文好看,可以通过键盘上的方向键←或→快捷地打开上一页、下一页继续在线阅读。
也可下载死刑之后(出书版)txt电子书到您的看书设备,以获得更快更好的阅读体验!遇到空白章节或是缺章乱码等请报告错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