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自己送鱼给程茵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人看见的,当时天色还早,她回去碰见人的几率也不大,但是知青院就不一样了,他们住在一起肯定会知道。
说起来也怪自己疏忽了,送鱼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忘了他们知青都是一起开火的,冷不丁地拎回去两条鱼,会引人注意也不奇怪。
不过以程茵的性格,不太可能会主动告诉他们鱼是谁送的,但是大家都知道了是他送的。
何兴家想起了那个邹凯,他可是一门心思认定了自己和程茵有点什么,别人或许不知道鱼是谁送的,他大概是能猜到的。这传言就算不是他传的,源头肯定在他身上。
要说何兴家猜测的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他对知青院的其他人不太了解。
当时程茵怼了邹凯一通,大家就各自回屋了,只剩下邹凯还在院子里生闷气。
知青院里现今住了四男四女,女同志除了性格温和的程茵、活泼的潘晓晓、尖刻的周红,还有一个比较安静的席月月,她平时话不多,在知青院里没什么存在感。
席月月见邹凯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就走过去安慰了他两句。
“邹凯,你别生气,程茵她估计也是怕你老这么泥腿子泥腿子的叫,让村里人听见。不过,她真的找了个村里的对象吗?那她可就真要留在这儿了,我们可是从城里来的,以后要是能回城了怎么办。”
邹凯本来不怎么想理会她,这会儿听她说到了自己心坎里,自己找程茵不就是想着以后可以一起回城吗。
“哼,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我是为她好,她还不领情,何兴家那小子种个地都种不好,跟着他就是一辈子吃苦受罪的命。”
邹凯丝毫不提自己表白被拒的事,席月月闻言目光闪了闪。
“对呀,何兴家以前公分都挣不了几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程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邹凯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很是对着她说了一通何兴家的坏话。
席月月跟邹凯说完了话,回到她和周红的房间里。她们是两人一间房,程茵和潘晓晓住一间,她和周红住一间。
她回去时,周红正在看着一本书,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
席月月坐在床边,也拿起一本书翻着,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程茵去厨房处理那两条鱼了,她还是个女人呢,杀个鱼都不会杀,还是陈阳去帮她杀的。”
“刺啦”一声,屋里响起了纸张撕开的声音。
席月月跟没听见一样,继续说道:“邹凯说程茵和村里的何兴家处对象了,那鱼就是他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以前也有不少村里的小伙子给程茵送东西,但是程茵都没收,这回既然收了,可能真的有点什么。程茵要是真找个村里的对象,没准会成为咱们知青里第一个结婚的女同志呢。”
说完席月月瞄了一眼周红,见她若有所思,便不再说话了,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
果然,不出两天,村里就传遍了何兴家和程茵处对象的事,传来传去的好像他们立马就要结婚似的。
而席月月之所以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出于嫉妒。不同于程茵有个鹅蛋脸,匀称的身材,席月月长了个瓜子脸,身材又瘦小,在后世大概比较流行,但很不符合时下人的审美。尤其是来了村里之后,在村里人看来,她这种长相就是没有福气的长相。
席月月见村里的好多小伙子去给程茵献殷勤,就连他们知青院里,总共就四个男的,方行是个书呆子,邹凯和许文科明显都对程茵有好感,陈阳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但对程茵也颇为照顾。这些都引起了席月月心里的不平衡,她巴不得程茵找个村里的人,一辈子在农村待下去。
第14章 .表白
程茵从前些天知道传言的事情起,心情就不怎么好。对于是谁散布的传言,她也不是没有怀疑,在她看来邹凯和周红都有可能。只是邹凯这人比较清高,平时根本不愿意搭理村里人,让他去找村里人传闲话也挺不容易的,所以程茵更怀疑周红。
但她也不可能去找周红对质,到时候周红矢口否认,再反咬一口,她也没有证据。可让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又觉得憋闷的慌。
就在这时,潘晓晓进屋了,她脸色奇怪地对程茵说:“茵茵,外面有人找你。”
“谁找我?”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程茵看潘晓晓那怪异的神色,没再多问,有些好奇谁这么晚找她,她走出院子一看,院子外面的人竟然是何兴家。
何兴家不是没想过这会儿来找程茵要是被人看到了更加惹人误会,但他觉得这事已经说不清了,他也不可能挨个去找人解释。而且传言这东西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越描越黑就是这个道理,你置之不理,过段时间反而淡化了。
刚好他来的时候碰见潘晓晓从外面回来,就让她进去叫一下程茵。
两人找了一处隐蔽点的地方说话,何兴家掏出之前买的那盒雪花膏递给程茵。
“上次那灌麦乳精我去县里看了,价格可是不便宜,相比之下我那鱼也太拿不出手了,这次我看到县里有卖雪花膏,就想着给你买一个,你可别不要。”
程茵看着那盒雪花膏,没有接,而是问道:“村里的传言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你不用太在意,过段时间有新的热闹,就没什么人说了。”
“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啊,说什么?”
程茵看了看他,低下头说道:“没什么,这盒雪花膏我不能要,那个麦乳精本来就是感谢你的,不需要你拿东西补偿我。”
说完转身就要回去了,何兴家看着她有些失落的背影,突然起了一股冲动。
“程茵!”何兴家叫住了她,程茵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程茵同志,你觉得我们能发展出革命友情之外的情谊吗?”何兴家想起程茵上次拒绝邹凯的话,改了称呼,笑着问道。
程茵拿了盒雪花膏,神情恍惚地回到屋里,潘晓晓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茵茵,你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没有,我没事。”程茵躲过潘晓晓朝她额头伸来的手,却被她看到了手里的东西。
“雪花膏?谁给你的,何兴家?”
见程茵低头默认了,潘晓晓急道:“茵茵,你难道真跟他好了,前两天你不是还说是传言吗,怎么传着传着成真了!”
程茵没回答,她想起刚才何兴家对她说的话:“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情况无法保证给你一个好的生活条件,但是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创造一个最好的未来。”
程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就记得自己拿着雪花膏晕晕乎乎地回来了。
潘晓晓看她光顾着发呆不说话,又劝说道:“茵茵,你可要想清楚,你要是在这里成了家,以后要是能回城了,你可能就回不去了。”
程茵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潘晓晓一脸着急的样子,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拉着她道:“晓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看陈阳,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了,回城还是遥遥无期,或许以后会有回城的政策,可是没有遇到就算了,既然遇到了,我不想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放弃眼下的人和事。”
“那也不一定非得是何兴家呀,就算你要找,村里比他好的小伙子不是多的是吗,他除了去县城学个兽医,还有啥本事,也就脸能看。”
程茵无奈了,这又不是选花样子,还挑一个最好的,他俩那是机缘巧合碰上了。她解释道:“晓晓,更好的不一定适合我呀,再说了我觉得他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有一天证明我看错了人,那也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不会有遗憾。”
潘晓晓看着程茵坚定的目光,突然发觉程茵只是表面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内心很有主见与想法,她不再说什么了,只希望程茵的选择没有做错。
何兴家回到家,思绪也有些漂浮。要说他之前对程茵没有好感是假的,程茵长得好,性格好,又是京市的高中生,算是他目前接触的姑娘里条件很好的了。上次那罐麦乳精,何兴家后来也想过,要是换一个姑娘,他指定是不带要的,也不会管人家尴尬不尴尬。
但他觉得自己现在给不了人家好的生活条件,他现在浑身上下,唯一有的就是那几百块钱存款。看着是不少,可要知道现在买辆自行车都得一百多块了,这钱不经花不是。
再说他也不能确定程茵的想法,人家是知青,没准一心想着回城呢,不一定愿意找个村里的人。出于这种种顾虑,何兴家才迟迟没有明确表示。
今晚纯粹是在当时那个情景,突然就脑子一热,冲动地表白了,怪只怪月色太美,怪不得人谈恋爱都喜欢花前月下呢,那种环境下确实容易激发荷尔蒙。
不过表白都表白了,程茵也答应了,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对自己有信心,以后一定可以给程茵一个好的生活。
想到什么,他又去找李二英说道:“娘,其实吧我和程知青确实是在处对象。”
李二英一懵,这才半天工夫,咋说辞又变了呢。
“你个浑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白天不还说你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吗?”
“我那不是为了她名声着想吗,村里人都把我俩说成啥样了,新社会虽然不时兴包办婚姻那套了,可咱们农村人大多还都是相亲结婚的。我不是觉得说出去不好听嘛,但是我想了想,这事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呀。”
“我就说你俩要没处对象,你能送给她两条鱼?”
……
咱能不提那两条鱼了吗,何兴家抹了把脸,转而说起了别的。
“还有我上回拿回来那麦乳精,也是人程知青给的。”
“你不是说那是你在县城买的吗,那东西不便宜吧,你说收就收了!”李二英有些不安。
“那是程知青在京市的父母给她寄的,她说自己年轻不用喝那个,让我拿给你和二丫喝的。”
“她真这么说?”李二英倒是不觉得自己需要喝什么麦乳精,但是程茵能这么想着她,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那可不。”何兴家知道李二英在担心什么,何兴业找的县里的对象就那样看不上她,程茵是大城市来的,她怕再来一个秋莹莹那样的儿媳妇。
“娘,我说过的我找的对象你要是不满意,我就不和她好了。”
李二英脸上漏出些欣慰之色,对程茵一下子印象大好,嘴上还道:“别胡说,人家姑娘孤身一人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你可得对人家好一点。”
“我知道的,就是我在县城培训还得好些天,这段时间怕是回不来了。”何兴家故作为难。
“你放心,你不在娘会替你照顾她的。”李二英连忙对何兴家保证。
“也不用娘你怎么照顾,你看着别让人欺负她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何兴家就准备回县里去了,他觉得就这么走了,不和程茵交代一下似乎不太好,所以一大早等在从知青院去上工的路上。
没多久知青院住的几人便结伴往地里去,他们看到何兴家等在路边,表情各异。何兴家挨个扫视了他们一眼,特意观察了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这也是他来这里等程茵的另外一个原因。
邹凯不用说,一如既往地鄙夷,陈阳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表情都挺正常,还有个男知青,好像是姓许,见到他目光比较复杂。女知青们除程茵外,潘晓晓昨天就见过,看到他直接翻了个白眼,还有个来得比较早应该叫周红的女知青,表情和邹凯差不多,明显是看不上何兴家的,至于最后一个似乎是漏出了一抹幸灾乐祸?
“程茵同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何兴家叫住程茵。
程茵有些羞涩,但还是走了过来。
“我今天就要回县里了,走之前和你说一声。”何兴家看着程茵说道。
“嗯。”程茵点点头,想要嘱咐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何兴家开口道:“你最近没去过县里吧,你以后要是想寄什么东西可以交给我。”
何兴家想起孙主任那边的事不知道还要多久,程茵还是避着点好。
“我知道了。”
“对了,昨天忘了问你,关于咱们俩的传言你知道是谁传的吗?”
“我猜是邹凯或者周红,可能周红从邹凯那里知道了你,然后传出去的。”程茵迟疑道。
“那个和周红走在一起的女知青是谁?”
“那是席月月。”
“你和她关系好吗?”
“还行吧,她不怎么爱说话,我们也没闹过矛盾。”
“这样啊。”何兴家若有所思,提醒道:“你平时还是多提防她一下吧。”
程茵有些疑惑,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15章 .石磨
何兴家回到畜牧站之后,果然又换了个人带他们,这回是个稳重的中年男人,姓杜,大伙都叫他杜师傅。相比李奇,杜师傅话少很多,但给牲畜看病的经验还是挺丰富的,也不像李奇一样只会看猪。
接下来几天,杜师傅结合着他以前经手过的治疗案例,给他们讲解了几种主要牲畜可能会得的病症以及处理办法。何兴家听了后觉得受益匪浅,杜师傅虽然不是个健谈的性子,可比李奇靠谱多了。
有次讲完课,杜师傅还对他们感叹道:“现在村里人养牲畜还是靠经验更多,有时候牲畜生了病,要么靠自己熬过去,要么是让村里的赤脚大夫给看的,很多赤脚大夫也没有正规学过,都是凭经验在治,很少有村里人会找畜牧站给牲畜看病,这就导致经常有牲畜得不到有效救治就死了。”
何兴家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来有些村子偏僻,离县城确实太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二来在村里人看来畜牧站都是政府的工作人员,村里人不自觉的有股怯意,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结果在杜师傅说完这话没两天,就发生了一起类似的事。